第16節
白遇淮抬手擦著頭發,輕輕出聲:“荊酒酒?!?/br> 荊酒酒嚇得打了個哆嗦。 他僵硬地轉過頭,就見白遇淮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荊酒酒心虛地從人家沙發上滑了下去。 他怎么又看得見我了? 那他豈不是就知道我跟著他回家了? 他是不是馬上要去找個大師捉我了? 荊酒酒站直了立在沙發旁,活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 一縷發絲緊貼住了他的面頰,勾勒得面容越發可憐巴巴。 荊酒酒心道,我可是鬼。 我不如嚇唬他,說我要吃了他?先發制人! 這樣他就不會問我為什么跟著他了? 短短一會兒功夫,荊酒酒已經在腦子里想完了,一會兒是先咬胳膊好,還是先咬脖子好了…… 白遇淮:“荊酒酒,過來,我有話和你說?!?/br> 荊酒酒一個飛撲上去,還沒等咬脖子,白遇淮就抬手一把將他扣緊了。 ……怎么這么愛讓人抱? 白遇淮心想著,手里的毛巾落了地。 荊酒酒被扣得動也動不得:??? 白遇淮問:“你去過你古堡右邊那棟副建筑嗎?” 荊酒酒愣了下。 他只問這個? “沒有?!弊筮吥菞?,他都還是跟著白遇淮他們才進去的。那些地方,他都會覺得很不舒服,所以不愿意去玩兒。 白遇淮語氣還是平淡的:“我在里面發現了很多你的東西?!銖男〉酱蟮漠?,你的照片,你穿過的衣服……” 荊酒酒怔在了那里。 那里面有他的東西?白遇淮還看見了?那他豈不是也知道了…… 荊酒酒:“我是鬼?!?/br> 白遇淮:“嗯?!?/br> 嗯?嗯嗯嗯?這就完了?荊酒酒頭痛地扒拉了下頭發。 他早就知道我是鬼! 可他卻不怕我! 荊酒酒還在為自己的尊嚴發愁的時候,白遇淮問:“你知道那些東西是誰放進去的嗎?” 荊酒酒的思緒戛然而止,不由順著白遇淮的問題往下想了想。但隨后他就茫然地道:“我小時候,父親很喜歡將我的東西都收起來。說是要等以后留作回憶的?!?/br> “荊廷華?” “不是?!鼻G酒酒心道,他果然全都知道了。那他之前到底看不看得見我?荊酒酒嘀咕幾句,就又道:“我還有個父親呀。他叫郁然?!?/br> 這個名字,白遇淮也聽過。 早在大概三十多年前,郁家是赫赫有名的。他們祖上據說是什么朝代的大官,后來戰亂時出國了,等再回來時,帶了大筆的財富,捐給了國家。 只是后面,郁家慢慢就沒什么消息了。 郁然……好像是郁家獨子吧。 “哦,除了父親,還有一個人也有可能……”荊酒酒扒拉著記憶。 “誰?” 荊酒酒說:“他是我鄰居。他以前特別喜歡收藏我的獎狀,成績單……他成績比較爛?!闭f到這里,荊酒酒眸光發亮,好像有那么一絲絲的得意。 白遇淮頓了下,道:“嗯。收集你東西的,和放進去的,也不一定是一個人?!?/br> 荊酒酒疑惑地盯著他:“有什么區別嗎?你為什么要問這個?” “有區別。我進去時,那道門上鎖著鐵鏈,還畫了咒。房間里,家具雜亂堆砌,不見天光。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白遇淮松開了荊酒酒,彎腰將毛巾撿起來。 荊酒酒一竅不通:“為什么?” 話到了嘴邊,卻又被白遇淮咽了下去。 他該告訴少年嗎? 荊酒酒聽他不說話,卻已經被勾起了極強烈的好奇心,忍不住又扒拉住了他的胳膊,追問:“為什么?” 白遇淮頓了下,道:“人的呼吸停止、大腦死亡,是生物意義上的死亡。死后他還能變成鬼,還能與人世間保留牽連。他的親人朋友會祭拜他,給他燒去紙錢?!?/br> “……還有一種死亡,是這個人死去以后,徹底被人遺忘了。沒有人任何記得他。這代表著他徹底從這個世界死亡消失了。哪怕變成鬼,也很難投胎,很容易變成孤魂野鬼,艱難生存數年后,被路過的道士打得魂飛魄散?!?/br> 荊酒酒聽得抖了抖。 “但一個人,或好或壞,死后,都總有那么一兩個人記得他?!?/br> 白遇淮望著少年那張并不太懂得愁苦的面容……他年幼時,應當是在鮮花、財富和寵溺中長大。 所以他又該怎么告訴少年—— 有那么一種法子,將一個人這一生使用過的所有東西,都放置在一個不見天光的房間里,徹底與外界隔絕,再畫上符咒。便能切割開這個人與塵世的最后一點聯系,讓世間的人都遺忘他。 那棟建筑里的布置,就是為了讓人忘記他。 七年不算什么。 等到十四年、二十八年、五十六年以后……再不會有人發現,那里有一只鬼,困囿不得脫身。 荊酒酒:“哦……我懂了。放那些東西的人,在懷念我嗎?” 白遇淮:“……嗯?!卑子龌崔D聲道:“你既然跟著我回來了……” 荊酒酒緊張地看著他。 白遇淮:“那就一直跟著我?!?/br> 荊酒酒一下笑了:“嗯嗯嗯!”他的面容燦爛得叫人幾乎移不開眼。 白遇淮:“不能離開我?!?/br> 荊酒酒:“嗯嗯嗯!” 白遇淮見他應得毫不走心,便又補了一句:“不然會被道士抓走?!?/br> 荊酒酒這下更用力地點了點頭:“嗯!”還蜷了蜷身子。 白遇淮:“我三天后要出個門,你和我一起去?!?/br> 荊酒酒也照舊點頭。 他也想去外面看看! “你的那個鄰居叫什么?”白遇淮問。 靳廷華、郁然……還有這個鄰居,都不能放過。都要查個清楚,才能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荊酒酒:“丁大寶。啊,不是。說錯了。那是小名。大名……”荊酒酒歪頭想了下:“叫丁瀚冰?!?/br> 白遇淮一頓。 電話里那個丁瀚冰? 再回想起剛才從浴室出來,荊酒酒盯著的電視屏幕里,不就有這么個丁瀚冰嗎? 少年就盯著那個丁瀚冰看得那么認真? 白遇淮皺了下眉,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睡覺?!?/br> 荊酒酒:“哦?!?/br> 他蹭上了白遇淮的大床,見白遇淮神色沒有變,然后才鉆進了被窩里。 真奇怪的一天啊。 我竟然出來了! 我為什么會出來呢?……是因為我騎在了白遇淮的脖子上嗎? 荊酒酒往被窩里鉆得更深。 好那我以后要天天騎他! 作者有話要說: 白哥面無表情:怎么老要人抱? 一邊伸出了手,掉了毛巾。 第9章 荊酒酒繞著別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轉了一圈兒。 將路線、布置都牢記在了心中。 他在白遇淮家待了三天,看過了白遇淮的電視,玩過了白遇淮的ps4,睡過了他的床,還鉆過了他的衣柜……舒服得都有點不想走了。 但他還是記著,他要回荊家。 荊酒酒用白遇淮的電腦,偷偷摸摸查了去荊家的路線,還又摸了張紙對照著抄下來了。 然后他才從白遇淮的別墅往外走……走……走不動? 荊酒酒剛走到住宅區的大門口,就又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好像要將他抽回古堡所在的那座山一樣。 荊酒酒不得停住腳步,踩著那條線。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