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因此對于蕭長恭的請見,皇帝一點都不意外。只是沒想到蕭長恭行過禮后,遞了個折子上來。 “你要卸任?”皇帝看著手里的折子,一時間驚疑不定。 好好的要辭掉西北大營統帥的職務,這是逼皇帝處置和靜么? “是,陛下。經過上一戰之后,北狄至少兩年之內,無力再戰。副統領郭懷,也是多年的沙場宿將,由他接任,并無不妥。至于臣……” 蕭長恭頓了一下,“臣不是不愿繼續為陛下效力,而是臣最近需要做個手術,雖然神醫薛青河會竭盡全力,但仍然會有性命之憂?!?/br> 皇帝一愣,“朕知你舊傷累積,可是這手術是怎么回事?又怎么會有性命之憂?!?/br> 蕭長恭摘下面具,將臉上的傷展現給皇帝看,這傷今天他特意讓薛青河用了藥,看起來比昨天還嚇人些。 “當年戰場上條件簡陋,加之戰況緊急,臣受傷后,軍醫未能完全清理傷口,便強行縫合了。最近一段時間傷口下的臟物引發潰爛,疼痛難忍,以至夜不能寐。而且若不處理,大約三個月后,不只會導致左眼失明,甚至會危及性命?!?/br> “若想要根治,必須要重新劃開皮膚,清理下面的腐rou與膿血,然后再次縫合。這一步不難,難的是手術后的處理。戰場上的傷兵,有一大半都是死于傷口的感染,這種事情概莫能外,就算準備工作做得再好,也是有感染的風險的?!?/br> “一旦感染,臣也未必能挺過去。就算是挺過去了,也會是大傷元氣,短期內也無法再上戰場?!?/br> “是以,臣想提前卸任,熬過手術風險后,好好將養身體,留待有用之身。他日若陛下見召,臣定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br> 說罷,蕭長恭行了個大禮,竟有一種臨死之前辭行的悲壯感。 皇帝心中大駭,上一次大戰后,他的確對蕭長恭起了忌憚之心,怕他名聲太盛,弄得天下人只知蕭長恭而不知皇帝。 因此借著封賞、養傷為由,把蕭長恭調回了盛京。 可這并不代表皇帝不想用蕭長恭,蕭長恭是他手中的一柄利刃,就此塵封起來,無異于自毀長城。 但沒想到的是,這柄利刃真的要折了。 “竟……如此嚴重?” 蕭長恭灑脫一笑,“只是有這個可能罷了。臣好歹也是尸山血海中滾過來的人,北狄的白濯可是臣的殺父仇人,大仇未報,陛下還沒一統天下,臣舍不得死的?!?/br> 十年前,甘州城破,前撫遠將軍蕭忠國力戰不敵,夫婦二人雙雙殉城,當時領頭的,正是如今北狄的首領白濯。 “既如此,這統領之位你擔著就是,何必卸任?!?/br> “陛下,臣想卸任,除了前面的理由之外,還有原因?!?/br> “講?!?/br> “臣想求取宰輔穆大人家的四女,臣自知身為邊關大將,與朝中文官結親殊有不妥,更不要說是百官之首的宰相。陛下對臣信任有加,自是不會起疑,但其他人未必有陛下如此的坦蕩胸懷,卸任也可以為陛下省些麻煩?!?/br> 蕭長恭這話算是把一個大大的臺階鋪到了皇帝面前,明明是擔心皇帝忌憚自己,卻非要說成是別人小肚雞腸,卸任可以給皇帝減少麻煩。 皇帝被戳破心中所想,微微有些尷尬,不由沉聲說道:“身為守關大將,握有數十萬的兵權,你真舍得說放就放?” “臣斗膽,陛下這話說錯了。所謂兵權,從始至終都是陛下的,臣不過是代管,哪里稱得上握與不握。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br> 皇帝心中感動,想起蕭家世代忠良,每一代人幾乎都是戰死沙場,到了蕭長恭這一代,人丁凋零,只余他一個,還有性命之憂。 至于那個據說在戰火中失散的幼子,誰又知道能不能找回來呢。 “既如此,朕準了。德勝,擬旨,追封前撫遠將軍蕭忠國為忠國公,其妻陳氏,為忠勇夫人。蕭長恭卸任西北大營統領之職,由副統領郭懷暫代?!?/br> 聽到皇帝提到自己的父母,蕭長恭眼眶微紅,而且皇帝準確說出了自己母親的姓氏,顯然是真正記在心中的。 “多謝陛下,臣代亡父亡母叩謝陛下之恩?!?/br> “起來吧,忠國公無愧于忠國二字,忠勇夫人也是女中豪杰,是朕的封賞晚了?!?/br> 蕭長恭從地上起身,“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br> 皇帝這會兒心情正好,“說?!?/br> “臣想請陛下做媒?!?/br> 饒是皇帝見多識廣,這會兒也愣了,“你再說一遍,讓朕做什么?” “做媒?!?/br> 皇帝啞然失笑,伸出手指虛點了蕭長恭幾下,“好你個蕭長恭,朕知道你是個膽大的,但沒想到你是如此膽大?!?/br> 蕭長恭臉上露出罕見的羞怯笑容,“昨日里宰輔大人也是如此說的?!?/br> 皇帝也來了興致,“朕什么都做過,還真就沒做過媒,你給朕說說,這民間的媒人都要做什么?” “媒人主要就是起撮合作用,介紹雙方情況,還要督促成婚等等。當然陛下如果肯做媒,不必如此麻煩,只要陛下選定一對物品,分別賜于雙方,就算成媒了?!?/br> “等到成親曬妝時,臣就把這對物品擺在最顯眼處,到時定能讓滿朝文武羨慕得流口水?!?/br> 皇帝聽完哈哈大笑,心里滿意,這是蕭長恭在向他表忠心,身為皇帝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表達得越高級,心里就越高興。 “這個朕也準了?!?/br> 蕭長恭再次跪倒行禮,“多謝陛下,二十天后的七月二十四,乃是黃道吉日,陛下可在那時賜下,屆時臣想必也能挺過最危險的時期。若是不能,此事就此作罷,也不會耽誤人家姑娘?!?/br> 話題又轉到了蕭長恭的病癥上,皇帝臉上的笑容也斂去了不少,“既如此兇險,為何不向朕求太醫診治?” “太醫久居京城,擅長的乃是內傷,即各類疾病與疑難雜癥。臣所受是外傷,薛青河曾幾次前往邊關,為各種軍士治傷,于外傷一道頗有心得?!?/br> 皇帝點點頭,但仍舊放心不下,“那薛青河朕倒也聽說過,不過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朕的太醫院中,有一位內外傷都很擅長的,不如讓他與薛青河一起,也好讓朕安心?!?/br> “既如此,多謝陛下?!?/br> 蕭長恭走后,皇帝派人去往太醫院傳旨,命醫生孫正瀧前去鎮西侯府。 隨后看向殿下,對身邊的德勝說道:“去給太后傳話,把昨天的事告訴太后,怎么處理讓太后看得辦吧?!?/br> 皇家顏面是用來維護的,可不是用來做遮羞布的。 不多時太醫正孫正瀧覲見,皇帝把蕭長恭的說辭說了,問他意見。 孫正瀧沉思了一下,“回秉陛下,當初鎮西侯回京時,臣也是去診過脈的,鎮西侯身體舊傷累積,雖然看上去無礙,但確實比常人要虛弱一些。若真是遇到了術后感染,確實比常人更難挺去?!?/br> 皇帝這才真算信了個十成十,嘆息一聲,“罷了,未來一段時間,你就常駐鎮西侯府吧,與他府上的郎中多加配合,務必要保住鎮西侯的性命?!?/br> “遵旨。臣定當盡心竭力?!?/br> 作者有話要說: 向各位看文的小可愛求收藏、求評論。大家有什么感受、吐槽都可以在評論區留言,我會一一回復的。 預收文《我要睡你的床》:超能打萌妹子vs睡不著總裁男,為了能睡一宿好覺,再霸道的總裁也得向妹子低頭。 多謝大家的支持。 第52章 再告一狀 蕭長恭出宮之后, 就直奔穆府。 見了穆鼎后,蕭長恭把與皇帝約定的內容都告知了穆鼎,包括即將要手術的事情, 只是隱去了手術可能有風險。 雖然穆鼎已經知曉了蕭長恭的計劃, 但現在真的事成, 也不由感嘆蕭長恭的灑脫。 手握重權,說放是一回事,能放又是另外一回事。 蕭長恭沒有被當下的榮耀沖昏頭腦, 敢于激流勇退。這樣的武將, 才不會因為功高震主而遭皇帝猜忌, 才能在朝堂上站穩一輩子。 至于以后……這么年輕的武將,又這么懂得知進退,皇帝不會浪費的。北狄未除, 南邊剛剛歸化,政令還不能達, 東邊又有海盜水匪, 這天下需要武將的地方可多了去的。 “好, 長恭能看得如此清楚,老夫甚至是欣慰, 去見見婉兒吧。未來幾天, 直到陛下賜下做媒的物品, 這期間不宜再見面了?!?/br> 蕭長恭本來就要閉門謝客做手術, 因此欣然答應,然后轉身去了后院。 此時,婉寧正在梳妝打扮,準備好好的“迎接”晚上對方家的接風宴。 看到蕭長恭進來,婉寧臉上立即露出明亮的笑容, “蕭將軍萬福,請恕小女子不能見禮之罪?!?/br> 蕭長恭嘴角上揚,雖然不知道婉寧這是玩的哪一出,但配合著玩就是了。 于是從懷中掏出一根簪子,“哎呀,本來要拿這簪子做禮物的,既然不能見禮就算了?!?/br> 婉寧知道蕭長恭在打趣自己,眼看檀香墨香都識趣退出去了,立刻說道:“將軍真是神人,怎么知道我正好少根簪子,好參加晚上的接風宴呢?” 蕭長恭微微湊近,“來叫聲長恭哥哥?!?/br> 婉寧輕哼一聲,扭過頭去。雖然這一聲之前也不是沒叫過,但蕭長恭這么直白地讓她叫,她反而叫不出來。 蕭長恭笑出聲,抬手把簪子插在婉寧的發間,“嗯好看,不愧是我選的?!?/br> 婉寧聽出蕭長恭的雙關意,臉上更紅了。 倒是蕭長恭轉移了話題,“晚上什么接風宴???” “哼,是方家。方家故去的家主是父親的故交,與父親有婚約的,如今從老家來了京城,上門提親來的?!?/br> 婉寧一想到方家就心里恨恨的,前一世的委屈受大了,現在看到蕭長恭,就又忍不住想告狀,“那方家我總覺得不像好人,若不是將軍先一步放出風聲提親,估計他們就會在三jiejie定親之后上門,到時嫁過去的就得是我了?!?/br> 這一句話成功的點燃了蕭長恭心里的危機感和醋意,雖然婉寧現在大概率是他的未婚妻了,但畢竟皇帝的東西還未賜下,兩家也未正式定親。 膽敢肖想他的人,真是活膩了…… “方家我會派人去查,你這邊……我回頭把云一派過來,她身手不錯,足以保護你?!?/br> 婉寧驚訝了一下,她不過就是想說說方家的壞話、發發牢sao罷了,怎么就成了自己要有危險,需要派人保護了? “這就……”婉寧剛想拒絕,可是看到蕭長恭不悅的眼神后,又及時改了口,“有點浪費吧,云一姑娘是有大本事的人,放在你手下可能更有用處些,放在我這兒實在委屈她了?!?/br> “既如此,我回頭問下她好了,我看她很喜歡與你在一起,會愿意過來的?!?/br> 蕭長恭想把云一派來,可不只是方家這一個原因。他現在可是在皇帝面前拒絕了吳采薇,以她的性格,難免不會做出什么激進的事。馬場的事有一就可能有二,還是小心為上。 “還有,”蕭長恭看著婉寧有如皎月的眼睛,“還記得上次你見到的薛青河么,他要給我治臉了,這段時間我不能出府,你若想我,就給我寫信?!?/br> 婉寧心里一震,“會有危險么?” “怎么會,就是治臉而已。也就二十天的時間,到時會有一個大驚喜等著你。你這段時間放寬心,好好養傷,寫了信就讓云一送給我?!?/br> 手術風險什么的,還是不要告訴婉寧的好。 雖然蕭長恭再三保證,婉寧心里還是不踏實。最近她得了一本手寫的游記,是一個人記錄了他一生的旅行見聞。 在那書里,就提到了手術后會有感染的風險,戰場上許多士兵,都是死于傷口感染的。婉寧生怕蕭長恭也會受那個什么“感染”。 不過,多思無益,薛青河號稱神醫,總比她這個看了幾頁游記的人懂得多。 蕭長恭又和婉寧說了會兒話,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告別了婉寧,一路由檀香引著出府,快出府時,迎面遇上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 這人一身月白色的長衫,手持折扇,站在那里也有一股文質彬彬的味道。 檀香小聲提醒道:“將軍,這就是小姐提到的方家少爺,方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