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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得刺目。 這一剎那極短,對于閆厲來說卻是極長,長到仿佛過去了一輩子。 繼而他無意識地發出一聲怪叫,像上了發條的機械人,抖抖索索地邁著怪異的步子朝血泊中的人走去。 季默還留有一絲意識,身上不覺得疼,但是一陣陣冷。 臥了個槽,現實版死神來了!喝個咖啡都能碰到失控的貨車撞碎玻璃沖進來,這么多坐窗邊的人沒死,偏他這個坐屋子中央的被撞死了,什么世道?虧他事先還觀察了環境,選了一個認為最安全的位置呢。 眼皮上糊了血,視線所及都帶著一片猩紅,朦朧間他看到閆厲朝他跑來,顫抖的手撫上他血污的臉頰。 季默張張嘴:“你……別……”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閆厲的眼眶往外冒,他湊過頭去傾聽季默說話。 季默努力了一把,終究抵不過黑暗的侵蝕,徹底失去了意識,最后一個念頭是:肖齊你別怪我,哥盡力了,其實非洲也挺好的,安心去那攀登人生巔峰吧! 第25章 青羅帳幔從中分開,里面倏忽鉆出一個少年,瞧模樣打扮是個書童,年紀不過十五六,眉目甚是清秀,眼珠黑白分明透著機靈。 他雙腳落地,匆匆整理身上有些凌亂的外衫,套上鞋襪,小聲喊道:“三爺,快些起了吧,奶奶還等著您呢?!?/br> 過了一會,只聽里面的人用鼻音“嗯”了聲,懶洋洋道:“再困會,天還早呢?!?/br> 名為春暉的書童急得不行:“哎呦,我的好三爺,還早呢?過會就該用午膳了,您還躺著!奶奶要是等久了,您是不要緊,我和玉穗姐可就倒霉了,少不了一頓責罰。您就行行好,可憐可憐小的們吧!” 里面那人聞言,不免又和床褥親熱了一陣,才不太情愿地伸個懶腰,慢吞吞坐起。 春暉一喜,趕緊喚了大丫鬟玉穗進來伺候。玉穗又是服侍穿衣,又是端漱口水遞面巾,一通忙活,總算把主子收拾齊整了。 這占了黎家三少爺軀殼的便是季默了。這一世他名為黎修齊,是書香門第黎家的嫡三子,上頭有兩個兄長、一個jiejie。他作為幺子受盡父母親疼愛,身邊丫鬟小廝伺候著、錦衣玉食供養著,旁人羨慕至極。 若季默從來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自然能視作理所當然,可是這殼子里的是個現代穿過來的成年人,對封建大家族的那套不太感冒。 試想,清早一睜開眼,身邊就圍繞著一大堆人,他一天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咳了幾聲、出了幾次恭,都有人事無巨細地匯報給他這一世的娘親。季默深感自己無時無刻不處于一雙雙眼睛的檢視下,堪比全方位無死角的攝像頭,令人難以忍受。 況且作為一個手腳俱全的大男人,實在不需要別人給他穿衣布菜,比起仆從環繞,他更懷念自由無拘束的空氣。他嘗試過拒絕下人的伺候,其結果就是嚇得這群人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季默只能強壓性子又忍耐了一段時日,忍到最后,便是忍無可忍,以他喜清靜為由,硬是趕走了大半的丫頭嬤嬤,內屋只留了大丫鬟玉穗使喚,外屋留兩個小丫頭做些打掃的粗活。 他娘親對他向來溺愛,憐惜他體弱多病,怕他順不過氣,不敢過于拂他的意,但免不了對這留下的幾個丫頭耳提面命一番,言道若是她們照顧不周,必當狠狠責罰,又在屋子外圍派了個年長可靠的嬤嬤照應,吩咐她無事不可打擾三爺,可若三爺有什么風吹草動頭痛腦熱,須立即告于她知。季默心知這已是黎奶奶底線,也只得退讓默許。 春暉是季默的書童,這會過來給他送兩本打發時間的話本,卻被還在懶床的季默拉到床上作弄,連外衫都扯開了。春暉早習慣主子胡鬧的性子,任由他欺負了一通,若不是玉穗來叫奶奶要見三爺,怕季默是還有的鬧。 季默現下這副身體,雖不至于像天生有心臟病的林宇那么慘,可也屬于弱不禁風那一掛的,每一入冬就大病小病不斷,平日沒少吃黎府搜羅來的名貴補藥,可就不見管用,依然病來如山倒,并去如抽絲,他染一個風寒,全府上下都得嚴陣以待。 季默七歲那年,來了個古怪的游方和尚,斷言他活不到而立之年,唯一避開此劫的方法,就是要隨他出家,被黎老爺叫家奴亂棍打了出去。季默倒覺得這和尚未必是神棍,他前幾次穿越全是英年早逝,這輩子又攤上了林黛玉的身子骨,十有八、九也是活不長的。 就在季默被人伺候洗漱時,黎奶奶在客堂見了一位客人。 張婆是遠近十里聞名的官媒婆,黎奶奶將人請來,目的不言而喻。張婆雖已入行多年,促成過無數對姻緣,可大多是平民百姓,很少給黎家這樣的大戶人家牽線,不免心下略有惴惴,所幸還算見過世面,面上是端住了。 張婆小心謹慎陪同黎奶奶說話,一邊回想入府這一路所見,粉墻黛瓦、樓閣亭臺、雕梁畫棟,數不清是有幾進,要是沒親眼所瞧見,實難想象世上有如此氣派精巧的宅邸。那綢緞鋪的錢老爺不過置辦了座前后四進帶池塘的宅子,便逢人吹噓,可笑他沒見識過真正好的!此時再瞧黎奶奶,既不穿金戴銀,衣衫也不顯得如何華貴,但周身氣派雍容,與普通婦人大為不同,不禁心生敬畏。 只聽黎奶奶慢悠悠啟口道:“我兒修齊年已十七,還未定親,張婆可知哪家未出閣的姑娘與我兒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