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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梓騫目光卻還停留在遠處, 望著那頂官轎, 回想轎中人聲色越發覺得熟悉。 此人腔調的確威嚴有力,可聲線略顯年輕, 見得這名巡察使年齡不過弱冠左右,若是不擺著嚴肅聲腔,定是一副清冽溫潤的嗓子。 在腦海深處, 他似乎與這聲音主人曾在哪里呢喃側語過。 那隨從打扮的下人,貼近了木窗帷, 恭恭敬敬的匯報著。 引得那巡察使,用手將帷帳卷上定子, 正要與那隨從說些什么時。 剎那間,那人從萬眾百態人群里隨意一瞥,便瞧見了坐在輪椅,靜如春松的少年。 易梓騫與之對視,驚嘆這受人尊敬的巡察使老爺,不正是易家三郎易鶴嗎? 易鶴也沒想到能在這里遇上易梓騫,愣著后的一瞬間,便是滿臉驚異喜悅。 可今時不同往日,現如今他乃朝廷命官, 也不是那個騎馬背卷, 大道論治的書生, 論禮數也不能下了轎子, 把自己的弟弟擁在懷里。 還是壓抑著喜悅, 微微收斂一番自己的情緒,耳語于那隨從。 那隨從得了吩咐,便走過來跟易梓騫道:“這位公子,我家老爺現請你來府上做客?!?/br> 易梓騫見易鶴身負官職,顯然是寒窗苦讀金榜題名,終究是出人頭地了,也是為他高興的??陕犞Q稱呼,見了他恐怕都要自稱一聲“草民”,突如其來的身份有別讓他無從適應。 那隨從見他不答,好脾氣的問道:“公子?” 易梓騫回神,笑著鞠了一禮道:“草民謝過巡察使?!?/br> 來了巡察府上,那隨從便安置他在一個偏廳等候,說的是大人還有些要事處理,請他稍等片刻。 易梓騫頷首,那隨從就退下了。 巡察府比易府倒是大上許多,裝飾素雅,放眼過去從偏廳看到后院,種了許多株梅樹蘭草,大概是依著的是易鶴的喜好。 一陣腳步從遠及近,先是緩慢后又有些急促,易梓騫轉身果然見易鶴走進偏廳。 四下無人,易鶴也不必端著官樣子,將易鶴一把抱在懷里揉著他的頭發,頗有失而復得的喜悅嘆道:“太好了,梓騫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br> 易梓騫經歷了諸多,此時落在親人溫暖的懷里,心中酸澀,也是哽咽著欲落下淚來,幾乎想著痛哭一場,把遭受的種種折磨都發泄出來。 他忍著淚通紅著眼,故作輕松道:“三哥,我活的很好?!?/br> 易鶴松開他,從未有過的親昵著捧著他的臉,仔細端詳著道:“父親半年前才書信告知與我,說你被賊人擄走從此下落不明,我幾乎夜不能寐,恨不得親自去尋?!?/br> 這次易梓騫沒拒絕易鶴的溫柔,他覆上易鶴顫抖的手,輕笑道:“我知道,盡管其中艱難可我依然活的很好,既然難得同聚,三哥也別這般傷感了?!?/br> 易鶴壓抑著感傷頷首道:“說的對?!苯又抗馔驴粗耐?,有些猶豫問道:“你這腿......是怎么回事?” 易梓騫卻沉默著不肯說話了,他本是想籌編著謊言,讓易鶴不用為他擔心。 卻又想著自己這腿廢了便是廢了,幾乎所有人看著他的殘疾,可知他的不幸,他又該拿什么幸福來掩蓋自己的不幸呢? 易鶴見他不愿回答,知他是遇上了什么可怕之事,難以過這道坎,瞧他這般清瘦心中暗痛,道:“好了好了,你不愿說就別說,放心我定會尋一位良醫,治好你的腿?!?/br> “這幾日便在我府上住下,瞧你也太瘦了,定是吃了不少苦,我讓廚娘給你煲雞湯調養下身子?!?/br> 易梓騫也是想念他這位哥哥,想著聚一聚也無妨,便應下來道:“三哥,我現借住在友人家,若是不回去他便要著急了。請幫我寫一封書信,送到林燕山上,尋一位名叫沈谷霖的大夫,交到他手上告知他一聲?!?/br> 易鶴見他應下,喜上眉梢,道:“好,我這就叫人寫了送去?!?/br> 易梓騫頷首,易鶴喊了婢女引著他去東廂院里的一間房,讓他在此間稍作休息。 易梓騫瞧著屋子里的布置,簡潔典雅,木質擺設皆采有香氣的木料,不置香爐焚燒,房內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余香。 小榻上還隔著一層書架,擺滿了書籍,易梓騫閑來無事,便想著抽出一本隨意來看。 可書架與自己還插著一個齊他胸前的桌案,他又不想麻煩他人,于是用手撐起半個身子在榻上,伸出一只手來使勁才夠到了書。 他費勁了力氣才拿到一本書,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癱在榻上休憩,懷里抱著書心想,幸好沒人進來,要不然自己這姿勢也太無禮數了。 待黃昏時,差不多到點晚飯了,下人敲門請他至廳中用飯,易鶴早已在那等候。 易梓騫到了正廳后,發現廳里放著一個不大的圓桌,易鶴見他來了,趕緊推著他的輪椅,將他置在離自己座位近處。 易梓騫見桌子上擺著雞鴨魚rou,美味珍饈,他面前還擺著一大碗黃澄雞湯,上面撒著枸杞蔥花。 他忍俊不禁,開著玩笑話道:“三哥,你不會日日都在吃著這些吧,身材竟倒還沒走樣?!?/br> 易鶴笑著搖頭道:“天天這么多油水,我可哪兒受得住?!闭f罷,便給他舀了一碗雞湯,夾了一個雞腿放在他碗里,道:“喊廚娘特意給你做的,平日里我可吃不到這些,今日沾了你的光,才能飽口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