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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歲沢問:“不合胃口?” 這么多年沒見,口味變了也是正常。 聞之緩慢地搖搖頭:“不是的,只是沒什么胃口?!?/br> 尤歲沢沒再說話,把一次性碗筷全部收拾好,拿出去丟進了垃圾桶。 聞之一直看著門口,他說不清過了多久,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尤歲沢沒再回來。 他輕輕地按了下自己的心口,有些鈍鈍地疼,不過可以忍受。 他慢慢地閉上眼睛,外面傳來稀里嘩啦地聲音…… 下雨了。 尤歲沢來到了城南的墓園,這里的地價很貴,一般只有有錢人才能買得起。 尤云剛離世的那會兒,尤歲沢身上是沒有多少錢的。 而尤云也沒有什么存款,她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被渣男蒙騙,未婚先孕。她期待著幻想中的愛情跟家里斷絕關系后,跟著那個男的走了。 哪成想這個男人之前表現出來的都是表面現象,結婚后他對尤云非打即罵,孕期也沒對她多溫柔。 尤歲沢出生后,那個男人收斂了一些。但好景不長又沾上了賭博,染上了酒癮,每次醉酒后他就會對尤云拳打腳踢,甚至開始對尤歲沢動手。 尤云是有哮喘的,一次在護著兒子被男人毆打之后她險些喪命,她才猛得驚醒,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了,她得擺脫這個男人。 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被男人打死……她自己的死活不重要,可兒子呢?尤歲沢還那么小,自己死后誰來照顧他保護他? 尤云從小受到的教育不低,她的學歷也不差,知道怎樣利用法律制裁家暴的人。 她故意惹怒醉酒后的男人,留下了錄像,交給了警察,成功地把那個男人送進了監獄。 尤云開始了單親mama的旅程,她不敢回家,一方面是愧對父母,另一方面也怕家里人不能接受這個孩子。 畢竟當初是她自己吵著鬧著要跟人走,如今付出了代價再跑回家又像是什么樣子? 尤歲沢讀高中后,尤云帶著他來到這座城市,她在高中旁邊的咖啡館里應聘了店長,尤歲沢第一次和聞之相遇,便是在咖啡館外的老樹上。 他聞見煙味,抬頭望去,少年躺在粗壯的枝干上,一條腿向前伸著,另一條腿耷拉著枝干的一旁,從樹蔭中微微露出的斑點日光穿過繚繞的煙霧,灑在了聞之的臉上。 他對他說:“同學,這里禁止吸煙?!?/br> 尤歲沢撫過墓碑上的灰塵,照片中的女人有著和他極為相似的眉眼,笑得溫柔,一如他記憶里的樣子。 成年之前,他和母親相依為命,他們是彼此生命中唯一的親人,直到聞之徑直闖了進來。 “媽……我見到聞之了?!?/br> “他往自己手腕上割得很深,救了小杰?!?/br> “你這些年有沒有想他……去過他的夢里嗎?” …… “還是別去了,他這個人……最不容易放下?!?/br> 尤歲沢臉上濕了一片,他抬頭看去,下雨了。 雨水很涼,連帶著溫度都拉低了好多。 尤歲沢將手中的花放下:“媽……他似乎過得不太好?!?/br> 回到車里,雨已經下到最大,雨刷將擋風玻璃上的水掃去,尤歲沢有些出神。 少年時的聞之最喜歡的就是雨天,最愛聽的就是雨聲。 他說雨天會給他靈感,會將城市的塵埃掃去,留下最干凈的模樣。 七年后的聞之還喜歡這樣的天氣嗎? 他現在是不是就坐在病床上,安安靜靜地聽著窗外的雨聲。 一輛白色的沃爾沃在雨中緩緩啟動,前往了醫院的方向。 第6章 ? 好夢 聞之不知道尤歲沢還會不會來,他一直看著窗外的雨幕,但門口每響起一道腳步聲,他總會佯裝平靜地將視線投過去,期待進來的是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 可都不是。 進進出出的有護士和醫生,還有旁邊病床病人的家屬,就是沒有他想見的人。 護士幫他掛上了新的鹽水,有些惋惜地說道:“多好看的手啊,可惜要留疤了?!?/br> 這么深的傷口,想不留疤都難。 聞之扯了下嘴角沒說話,他想,前面尤歲沢走的時候,應該要留個聯系方式的。 只是他沒想到只是扔個垃圾,尤歲沢也隨后離開沒再回來。 一如當年。 他記得那天,他在母親房門口跪了一天,腿都麻了,希望她放自己出去,希望她能借自己十萬塊錢,他得為云姨遷墓。 他不能讓云姨和那眾多亡魂一樣,孤零零地裝在墻上,沒有一個像樣的敞亮的家。 在他跪了一天后,母親終于松口了,放他出去可以,要錢可以,但從今往后他得聽話。 聞之得按照她的要求活著,去考中影,去復制一遍母親年輕時候的路線,活在無數鏡頭之下,享受著徒有虛表的榮光。 聞之拖著麻木刺痛的膝蓋終于見到了尤歲沢,他想說“對不起”,想抱抱這個剛失去母親的少年,可最后卻只說了一句:“你打我吧?!?/br> 尤歲沢沒有對他動手,甚至還稱得上溫柔地摸了下他的臉頰,嘴里卻說著殘酷無比的話:“小之,向前看吧,別回頭了。希望你以后都好,能站上舞臺中央?!?/br> 聞之回到學校,才發現尤歲沢已經轉學了,他斷了和所有人的聯系,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