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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穩定下來,奚山也終于有空,在晚些時候和池念視頻。 打開攝像頭,他看見那邊的背景后詫異地問:“你這幾天都睡在我床了嗎?” 被發現,池念并不窘迫,他把奚山的枕頭抱進懷里,瞪著眼睛對攝像頭:“干嗎!你這邊暖和一點也大一點啊?!?/br> “行?!鞭缮叫α诵?,滿臉疲憊也因此消退一些,“別讓可樂上床,它掉毛?!?/br> 池念:“我給它穿了衣服,還買了粘毛刷和新的沙發套……” 似乎奚山心情不錯,他抓緊時間,絮絮叨叨、事無巨細地匯報這些日子沒在對話框里告訴奚山的雞毛蒜皮: 卓霈安得知他們在一起后很是欣慰,回美國都回得爽快;一月份有場聯考,畫室的小崽子們哭爹喊娘,有幾個壓力大的,深更半夜打電話要陪聊,把脾氣最好的連詩語都搞得快神經衰弱了;祝以明在頭兩天還會關照他,后來也忙不過來了;還有因為天氣冷,每天需要從闌珊回家住的吉祥物可樂…… “它和雪碧不打架啊,住在一起,我白天看寵物監控,挺和諧的?!背啬钫f著,摸了把正在床上伸懶腰的玳瑁色大貓。 “可能因為是大貓和小狗能相處和諧,如果小狗先來的就不行了?!鞭缮秸f。 池念回答也許吧。 話題戛然而止,手掌底下,可樂重新蜷縮成一團,不滿身上這件寫著“快樂肥宅”的新衣服一般,又嬌又軟地喵了一聲。 床邊,池念把雪碧的狗窩遷移到自己一探頭就能看見的地方,視線搖擺,雪碧早就縮著四只小爪子打起了呼嚕。 冬日艱難且漫長,貓咪和小狗都只想埋頭苦睡,只有他每天是冷被窩。 攝像頭里,奚山應該在醫院走廊里找了條長椅和自己視頻。青海有供暖,但他仍披了一件外套,僅僅幾天,臉又瘦了一圈,本來就銳利的下頜骨輪廓更是像能刺傷人,看著兇,池念卻心疼不已。 “是不是很累???”池念再開口,眉心不自禁地皺起一條褶。 奚山揉揉頭發,他本就扎得太匆忙,這時散得也差不多了,索性把橡皮筋一把扯下。微卷的發絲遮住大半眉眼,奚山捋開,什么也沒說。 池念自問自答:“算了,你肯定很累,每次回我消息都是大半夜?!?/br> 奚山解釋道:“不可能讓老人守夜,我媽和舅媽……白天又要做飯、照顧擦身什么的,我做不來那些,只好跟表哥一起輪流通宵陪床?!?/br> “照顧病人最難受了?!背啬罡锌?,“不過等轉院應該就好了吧?” 奚山點頭:“嗯,總之現在沒有前幾天那么兇險。昨天在商量,外公希望我和mama留下來過年,我沒肯,她自己留就行?!?/br> 池念“啊”了一聲:“可你們很久沒見了吧?” “所以見了也沒話說?!?/br> 他直言不提自己,奚山聽了一時也不知該不該說破。半晌,他伸出手,像隔著屏幕替池念整理劉海似的點了點邊框。 “我更想回來陪你?!?/br> 夜深人靜時,平時不那么容易一字一句講得明晰的rou麻話很容易脫口而出。 青海和重慶一個是高原,一個是河谷,從渝中到德令哈,整兩千公里,能跨越半個中國。池念睡了冷床褥,差點因為奚山這句話當場哭鼻子。 他低頭,手指在眼角蹭了幾下,憋回去酸澀眼淚,好不容易穩住情緒免得一開口又帶哭腔:“哎呀你怎么……突然……” “小哭包?!鞭缮叫α?,“水做的???這么容易流眼淚?!?/br> “你明明就知道是淚腺發達??!我又控制不住?!背啬畋凰{侃得也開始笑,捏一把微紅鼻尖,朝奚山做鬼臉。 兩個人終于有空親親密密地聊一會兒,卻因為奚山那邊算公共場合,池念攢了一肚子的情話,反而不好意思說。他生怕講到一半奚山有事,又擔心耳機漏音,再者萬一奚山的表哥臨時走過來害奚山被迫出柜……都不好。 他抱著奚山的枕頭,最后成了大眼瞪小眼,口是心非地承認:他也想奚山了。 “那你還是快點回來陪我吧?!背啬钫f,把下半張臉埋進偏硬的記憶棉枕頭中,甕聲甕氣地撒嬌,“我昨晚夢見你了?!?/br> 奚山問:“夢見我什么?” 池念難得地被噎住,瞳孔地震,左右閃躲了許久,蚊子哼哼似的:“問那么明確做什么……你現在又回不來……” 屏幕對面,戴著耳機的奚山全無防備接收這句話。向天發誓,他問那句真的只因為順口和好奇,過了會兒,似乎明白池念做的到底是什么夢,又順著思維發散后,竟然也難得地臉紅了。 “好了我不和你說了!”池念要掛視頻,“睡覺睡覺,晚安!” “嗯?!鞭缮巾槒乃?,見某人嘴上急著不理人,動作卻遲緩,索性湊近耳麥,小聲地、又讓池念完全聽得見。 “等回家慢慢告訴我?!?/br> 池念正往下躺到一半,猝不及防聽見這句撩撥,手機砸臉,“嗷”地一聲結束通話。 奚山那把嗓音的確特別,因為抽煙后遺癥有點過分的低沉,沙沙的,但并不嘔啞嘲哳。他少言寡語,講方言又兇,普通話時乍一兩句并不驚艷,再多幾個字,池念就總是聯想到“巴山夜雨漲秋池”。 池念以為自己早聽習慣了,不會再有任何波動??赡菐讉€字折成聲波傳入大腦,信息還來不及處理,他先半邊身體都一麻,接著心臟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