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靳北意識到了這人吃軟不吃硬,硬搶單子固然不是辦不到,但靳北擔心自己又把人推的更遠。 小貓機靈又敏捷、防備心和警惕性也高的不得了。這個時候更強硬,江向笛反而會更炸毛。 靳北便告訴他:“我來醫院陪我爸復診?!?/br> 江向笛一愣,想起那位不茍言笑、總是嚴肅卻一見面就給他發紅包的長輩,給的紅包又大又鼓,還給過一次銀行卡。 也算收了人不少錢了,江向笛語氣和緩了些:“這樣啊,那麻煩代我向老靳總問好?!?/br> “我會傳達的?!苯庇謫?,“你剛剛在找什么?這邊過去就是住院區了?!?/br> 江向笛邁出的豪爽的步伐一頓,低頭又去看指示圖。 他微微睜大眼睛,像是才發現似的:“啊……好像走反了?!?/br> 靠。 方才還又冷淡又凌厲的茶色眼睛帶了點迷惘和懊惱,像極了發現了自己迷路了氣急敗壞又迷迷糊糊的小貓。 靳北忍不住勾唇:“那走吧,我帶你出去?!?/br> 出去后靳北要去拿藥,江向笛去往反方向。 沿路都是女士,不過江向笛并不突兀,趁著沒人注意進了科室。 檢查并不復雜,很快結果就出來了,醫生說:“沒什么大毛病,胎兒很健康。大概快兩個月,要多注意些。兩周后再過來檢查?!?/br> 江向笛問:“孩子可以不要嗎?” 醫生不怎么驚訝,只是看到這么年輕好看的男生有些可惜,柔聲道:“可能對身體有無法估計的損害,所以并不建議?!?/br> “另外,如果打胎的話,必須帶寶寶另外一個爸爸過來簽字?!?/br> 江向笛微愣。 三個月之內,其實是打胎的最好時間。他與靳北已經離婚,江向笛沒有把孩子留下的必要。 但是他猶豫了。 江向笛說:“好,我記下了?!?/br> 他的神色平靜了下來,只是眉間有些疲憊。 在醫院里跑來跑去真的挺累,江向笛拿了些補藥、中途還被塞了兩本講生寶寶的冊子,走出了大門。 裹挾著熱氣的夜風吹來,吹去了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江向笛實在走不動路了,便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一會兒。 他伸手把手機照明打開,看了看周圍,便覺得這幅環境有些熟悉。 便嘆氣道:“原來是這里?!?/br> 風吹過樹林和灌木叢,帶來沙沙的聲音,路燈的光輝灑在地上。如果是在白天,這里會有不少散步的老人或者病人等等經過。 如果是在夜晚,便會有行跡匆匆的行人走過。 幾年前,白天,江向笛坐在這里,等待著探望蒲望之病房的時間的到來;夜晚,他從蒲望之的病房里出來,也坐在這里,消化那無法排解的痛苦和煎熬。 他什么也不會想,因為沒有余力去想學業、去想畫畫、去想自己的生活、或者休閑娛樂。 他坐在這里,總是有些放空地,想著進去后該怎么面對蒲望之,面對對方越來越糟糕的病情和狀態。 然而他又不得不讓自己保持足夠的放松、堅持,然后去鎮定又冷靜地扮演著鼓勵對方積極樂觀應對治療的角色。 病情摧折著蒲望之的命,絕望和無力是一點點累積起來的、慢慢侵蝕著江向笛的精神和堅持,就等著最后的崩塌。 大概是那些回憶陡然間卷土重來,江向笛覺得自己全身冰涼,連絲毫起身逃離的力氣都沒有。 他有些痛苦地喘息。 直到有一道手電筒的光打過來,江向笛忙側頭避開。 “抱歉?!笔煜さ穆曇魝魅攵?。 江向笛愣了愣,看到靳北關了手電筒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椅子增加了一個人的分量,江向笛也能感覺到,甚至能聞到靳北身上熟悉的冷冽的男士香水殘留。 江向笛沒有動,對方的相貌讓他一陣晃神。 他昔日在這個長椅上坐著時候,也有人來找他看他跟他說話,認識的不認識的,卻沒有一個是他最想見到的。 靳北看江向笛愣著看自己,皺眉說:“你在這坐了多久了?” “休息會兒,”江向笛搖頭,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吃驚道:“你怎么在這?” 靳北說:“我開車經過?!?/br> 他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遠遠只覺得坐在醫院門口小樹林旁長椅上的人的身影和著裝有些像江向笛。 江向笛忽然很想說話,不知道是因為靳北,還是他再也不想一個人像方才那樣孤獨地坐在這里。 他問:“那還挺巧的,老靳總呢?治療順利嗎?” “還不錯,司機送他回去了?!苯睕]想到江向笛怎么會突然閑聊起來,側眸望過去,發現對方眼睛有些紅,因為方才強光的刺激讓他眼睛流了點淚,睫毛濕漉漉的,是離婚后便沒有見過的柔軟而脆弱的模樣。 甚至看起來很難過。 靳北心一沉,問道:“你的病……很嚴重嗎?” 江向笛搖了搖頭:“不嚴重?!?/br> 靳北垂眸看他,覺得江向笛的狀態不太對。 路燈昏黃的燈光灑落下來,夜風吹過,伴隨著樹林沙沙的聲音,不知道哪兩個人家大晚上的上街遛狗,狗吠聲遠遠傳過來。 江向笛片刻也坐不下去了,他抓住了靳北的手臂,說:“你接我走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