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楨哼笑了一聲，把湯盛了出來。

    付瓊吃飽喝足洗完澡進了屋子，把他們倆的衣服收拾了一下，用小的桌面清潔掃把掃了一下桌面，目光撇到了隋楨桌子上那條初版的納什維奧龍的灰模模型。

    不得不說，這條龍確實做得很生動，它向下俯瞰機箱下方模樣，也會讓他想起發布會上那支概念片上的全息投影龍，帶著讓人生畏的霸氣。

    付瓊坐到床上，從下至上觀察著它。

    對于龍的形象，付瓊腦中一直有很多零碎的設計概念，這些概念會成為之后他設計時候慢慢拼湊成成品的東西。

    有羽翼，有厚實的鱗片，血液中流淌的是灼燒一切的熔巖……這些他都知道，也能躍然紙上，但……

    “到底哪里不對呢?！备董偵焓置嗣Ｐ?。

    隋楨進來的時候，看見他正在悉心觀察，走過去擦著頭發道：“是不是我早上說的那些，給你的壓力太大了？”

    “不是?！备董倱u頭，“我覺得你說的對?！?/br>
    他又微微側頭道：“我只是在想，第一次設計這條龍的那個設計師在想什么呢?！?/br>
    “其實這個模型就是那個設計師送給我的?！彼鍢E把它取下來，“當時我和我師傅去參觀他們的工作室，他把這唯一一個灰模模型送給了我?！?/br>
    隋楨坐下來，坐在付瓊旁邊，讓他能撫摸這個模型：“當時的這個設計師其實不是美術，他本職工作是模型師，是給我們做場景道具的?！?/br>
    “……什么？”付瓊愣了一下。

    “奧龍這個項目非常有趣?！彼鍢E說，“最后導致它腰斬的原因很多，我也和你說過，但……有一個我一直沒和你說起的原因在于，它本身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畢竟設計師和劇情策劃都不是本職出生，他們只是臨時湊在一起做的一個突發奇想的項目?！?/br>
    “但效果反而非常驚艷？”付瓊道。

    “嗯?！彼鍢E說，“這種驚艷感更多的是來自于不拘泥于原本框架中的東西，就是俗話說的‘眼前一亮’，一個模型師他能僅僅用一條龍就抓住玩家的眼球，并且在之后的很多年都讓人樂此不疲地討論，你可以說這是成功的?！?/br>
    “但僅限對于這個形象的成功?！备董偦腥淮笪蛩鍢E要說的意思，“他們沒有辦法再做后續的工作了?！?/br>
    “這就是我說的，所謂的‘團隊游戲’，游戲在制作開發中，美術、程序和策劃缺一不可，還有后續的發行、運營。一個東西靠一開始帶給人的視覺沖擊和驚艷感讓人記住、讓人期待，但如果后續不跟上的話，難免會覺得疲軟。一部電影一個電視劇，一個需要‘講故事’的東西，最后沒有讓觀眾得到自己需要的結果，最后也沒有得到好的維護，它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作品?！?/br>
    隋楨聊起工作的時候還是不緊不慢的，能讓付瓊有一個消化他話語的時間。

    付瓊抱著膝蓋聽完，側頭去問他：“一開始為什么不和我說呢？”

    “你心里不會有落差嗎？”隋楨笑笑。

    “嗯？”付瓊說，“你是指，覺得這東西是別人無心插柳的，我們改了那么多稿子最后都沒有得到想要的成果的落差感嗎？”

    “嗯?！彼鍢E說，“不會覺得自己一個專業美術甚至設計的東西還不如一個模型師?！?/br>
    “會有?！备董倗@了口氣。

    “我也有，我知道的時候甚至有點不服氣。這個鴻翼眾人口中津津樂道的大i，其實是一部隨意的作品。所以多數時候，我們還是那個運氣不好的?！彼鍢E說。

    付瓊看著那條龍：“那些大爆的項目中運氣的成分固然有，但不僅有運氣?！?/br>
    如今看來，他終于有點明白為什么這條龍的肌理可以讓他有這種舒服的感覺。他是個原畫，平面的思維有時候過重了，給予視覺張力的東西本身就不止于色彩的沖擊。

    “我……現在還能找到這個模型師嗎？”付瓊問。

    “不在了，他們項目組解散之后，本來有意讓他待在美術組，但他再也沒有做出類似驚艷的效果?！彼鍢E說，“我打聽過，俞總讓他回到道具模型了。之前我師傅走也似乎打算帶他，他和我一樣被停職調查過，但他沒答應?！?/br>
    “沒有再做出這樣的效果……”付瓊道。

    “或許是巧合?！彼鍢E說，“我們都這么說?！?/br>
    “我想見見他?！备董傊逼鹕眢w，“明天我們去鴻翼，我可以見見他嗎？”

    隋楨道：“可以是可以，但其實沒有什么幫助?！?/br>
    “反正我已經陷入死循環了?！备董傉f，“與其在原地憋，不如試試和他交流一下?！?/br>
    隋楨道：“好，我安排一下?！?/br>
    他親了親付瓊：“不要給自己那么大壓力，其實今天雖然問題多，但總體還是在推進?！?/br>
    “別安慰我了?！备董偞炅舜昴?，“睡覺睡覺?！?/br>
    “嗯?！彼鍢E湊過去，在付瓊的驚呼里一把把他抱起來，“睡覺?！?/br>
    ……

    和鴻翼“同吃同住”的日子在第二天就開始了。

    謝韞是個急性子，上午讓所有人打包東西，說回頭也要跟車去。

    付瓊這下是和安妮徹底要分開了，安妮安慰他說：“你昨天不是挺好的，而且主策又不會為難你?！?/br>
    “就是?！绷析卧谂赃叺?，“他愛你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