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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是要去慶功嗎?我一早就訂好地方了,現在過去吧,我還沒吃晚飯呢……”尹諾上前打圓場道。 “是上次那家嗎?現在就點菜吧,到了直接就能吃,我也餓了?!敝苎砸愎醋∷绨蛲庾?,腦袋直往他手機上湊,“點這個rou,我喜歡嫩的……不要辣的,我不喜歡辣的……也不要羊rou……” 尹諾直接將手機丟給他:“你煩死了,你自己點吧?!?/br> 門緩緩合上,屋內只剩我和商牧梟兩人。 他一掃先前陰郁,語氣復又輕快起來,問:“你要一起去嗎?” 我看了眼時間,已經要十一點。 “不了,太晚了,我明天還有課?!倍乙蔡婀至?。 收下他的獎杯已經很奇怪,再與他和他的朋友們一同去吃慶功宴,不用細想我都覺得不妥。 “十一點很晚嗎?”他往門口走去,嘴上雖這么說,但并沒有強求我的意思,“算了,那你回去休息吧?!?/br> 他拉開門,用身體抵住,好似五星級酒店敬業的門童,對著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與他低聲道謝,出了包廂。 他將我送到樓下,我看他穿著賽車服,料想他應該還要去換衣服,便讓他不用管我。 “好黑?!彼骋谎弁忸^黑黝黝的環境,道,“我送你到車上?!?/br> 賽車場建在郊野,很是偏僻。這個點除了廣場上幾座高聳的探照燈還在工作,幾乎沒有別的光源。黑是黑了點,但也不至于就看不見了。 停車場離出口起碼還有五百米,我輪椅加個速其實不費什么時間,和他一道走倒要照顧他的速度,少說也要十分鐘。 “不用了,尹諾他們還在等你,我自己找車就行?!?/br> 商牧梟看也不看我,雙手插兜,徑自就往外面走。只要他打定主意,似乎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別人的認可。 我盯著他背影,實在很沒脾氣,見他越走越遠,只得出聲叫住他。 “左邊?!?/br> 他聞言一頓,若無其事退回來,又往右邊走去。 一前一后,慢慢走著。夜晚本來就涼,郊區人煙稀少,更涼幾分,這會兒說話都冒白氣。 “你喝酒嗎?”商牧梟問。 “喝?!?/br> “酒量好嗎?” “還行?!?/br> 對于酒精,我的代謝能力出乎意料的好,目前還沒醉過。有一年去異地參加研討會,會后組織聚餐,另一所學校的教授因著每年學校排名都在我們之下,對我們幾個清灣大學來的很看不順眼,仗著自己酒量好,一杯一杯來勸酒。 系主任董立過去是我老師,我算他的得意門生,他向來十分護著我,一開始還不讓我喝,搞得自己差點沒被灌吐。后來我實在看不過眼,直接與那位教授一對一較量,最后成功把對方喝到桌下,大獲全勝。至此之后,學校里就流傳開了我千杯不醉的傳聞。 “看不出啊?!鄙棠翖n偏頭看向后方,“我還以為你是那種極其克制,滴酒不沾的人呢?!?/br> “‘克制’是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里,能及時停下,不是抑制自己的欲望?!?/br> 他目光在我臉上游移片刻,看回前方:“所以你還是會克制?!?/br> “每個人都應該克制?!?/br> “我不喜歡,我討厭克制自己?!币股?,他的聲線格外低沉,卻又不會讓人無法聽清,“想要什么,我就一定要得到。極限在那里,但我不會停下。我要沖過去,超越它?!?/br> 不是每個人都有挑戰極限的勇氣,也不是人人都敢放縱自己的欲望。當商牧梟說出“我要沖過去,超越它”這句話時,如果說之前我只是有些羨慕他,那從這一刻起,我開始嫉妒他。 嫉妒他的莽撞,嫉妒他的狂妄,嫉妒他耀眼的,無限為本能服務的鮮活生命。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無法成為他那樣的人,嫉妒或者羨慕也無法改變我既定的處世觀,但并不妨礙我覺得他……閃閃發光。 這大概就是年輕人吧。指腹摩挲著懷里獎杯堅硬的棱角,我有些自嘲地想著,若說追憶青春是衰老的前兆,那我大概要早衰。 商牧梟送我到車旁,替我將獎杯放到副駕駛座。我開車離去時,他就站在路邊默默注視著我。 等開出一段距離再看后視鏡,他仍舊站在原地,還是同樣的姿勢。 回到家,找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地方,我只好將商牧梟送給我的紙鎮……獎杯擺到書架上,與我的一眾藏書作伴。 睡前我點開手機軟件,找到我們系的工作聊天群,猶豫半晌,還是打下一行字發了出去。 我發現柏格森的直覺概念或許是對的,本能天然便要優于理性。 此話一出,安靜的工作群瞬間炸了鍋。 蘇格拉底座下犬:???北哥??北哥你要是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笛卡爾萬年黑:恭喜棄暗投明,傳統理性主義的概念本來就是有缺陷的,高度客觀并不存在。 笛卡爾萬年黑:等等,北芥?你是北芥???你瘋了嗎??你和董主任兩個不是堅定的理性主義支持者嗎? 清灣亞里士多德:……徒兒?。?!你萬年不出現,一出現就給為師這么大驚喜嗎? 反理性先鋒:主任,你是清灣大學理性派最后的獨苗苗了。 蘇格拉底座下犬:點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