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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尤:“……” “哎媽,你也這趟車???” 男人看面相應該是三、四十歲左右,一笑起來嘴角要咧到耳根去,可以說是相當自來熟了。 祈尤還是頭一次被人搭話,下意識想照照鏡子看一下自己的絕緣臉。 他不回話,男人也不覺得索然無味,反而呲牙一笑說:“那太好了,老弟你坐哪呀,我坐55號,咱倆萬一挨著呢,我帶了燒雞,可香了呢?!?/br> 祈尤:“……”最好不要坐一起吧。 他面無表情說:“不會那么巧?!?/br> 說著反手從口袋里抽出自己的車票。 加黑加粗的“56號”。 祈尤:“……”艸。 他面不改色把車票又塞回去,毅然決然往回走去。 “哎哎哎,大兄弟從這回不去啊,都檢票了,你干啥去!” “……”不干什么,我退票,我走著去目的地。 火車座位是三人的,祈尤坐在中間,像是一座會喘氣的墓碑。 他心里暗暗給訂票的沈玄又摻了一筆。 右邊坐著的是一位六旬老太,左邊靠窗的則是那位cao著一口東北腔調的大叔。 祈尤拉著一張驢臉想要就地回魂請廟去。 火車里依舊擁擠,坐著的、站著的人大多都透著不可言說的疲態。 有人抻著脖子頂著頭說話,小孩子止不住地啼哭,家長無奈又寵溺地勸哄,聲音揉在一起便鬧鬧哄哄,讓人心里煩躁。 祈尤對面的座位也有一個孩子,但還很小,被女人抱在懷里吸吮著大拇指,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看著車廂。 他不喜歡小孩子,只瞄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他身邊的五旬老太握著智能機,老花鏡后的雙眼需要迷成一條縫隙才能勉強看清手機上的字。 她輕輕嘆一口氣,顫巍巍將手機伸到祈尤身側:“小伙子……你幫我看看,我這怎么沒有聲音啦?是不是壞啦……” 祈尤先是茫然,再是錯愕。 他懷疑自己出廠設定的屏蔽系統是不是真的壞了。 他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幸虧旁邊的東北大叔特別自來熟,笑呵呵地說:“哎,大媽,您哪的???拿來,我給您瞅瞅?!?/br> 老太沒聽清他前面說什么,只聽到后面一句“給您瞅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機遞到他手上去,嘟嘟囔囔念叨著說:“人老啦,越來越跟不上時代了,看字都是看不清的。這手機呀,還是兒子給買的?!?/br> 大叔輕車熟路檢查著她手機頁面的顯示標志,熱絡地說:“那您這次是要去兒子家唄?” “是啊,要去抱孫子哩?!?/br> 老太的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嘴都有些合不攏,露出鑲著銀邊的牙齒。 “真好,真好?!?/br> 祈尤坐在他倆中間像是一癱瘓的小雞崽,偏偏大叔聊天還要帶上他一個,“哎,老弟,你是開學了嗎?” “……”我還真不知道我在哪上學。 他木著臉,半天才敷衍地嗯了一聲。 “那你今年……是上大學了唄?”大叔笑嘻嘻地說:“我兒子也快高中畢業了,哎,你在哪個大學啊,好不好?” 祈尤:“……霍格沃茨學院?!?/br> 大叔:“……” 他不動聲色握著手機往窗邊挪了挪,“哦,那還挺好的?!?/br> 老太不知道哈利波特,自然也不知道“霍格沃茨”,笑瞇瞇地問男人:“那小伙你這次是……” “哦,我回老家?!贝笫暹谘酪恍?,“過年的工錢,前幾天才結,黑心老板不要臉,難怪媳婦跟包工頭跑了,活jb該?!?/br> 老太:“……” 他鼓搗了幾下又把手機遞回去:“喏,好了?!?/br> “謝謝……” “嗐,謝個雞……啊不是?!?/br> 大叔咳嗽一聲:“我是說,不用客氣。大媽你咋這時候去抱孫子啊?!?/br> 老太木著臉說:“我前兒媳婦跟包工頭跑了?!?/br> 大叔:“……” 祈尤:“……”嚯。 他壓了壓唇角的笑意,低著頭隨手撥弄著沈玄提前準備的手機。 他要這個是用來打發時間的,畢竟除了陸懺以外他沒有別的聯系人。 ……這件事他也并不想把陸懺牽扯進來,肅佑宗與他的羈絆,在沈鶴歸身死時就已經斷了。 一陣小孩啼哭的聲音在他對面響起。 祈尤下意識抬頭看去,年輕溫婉的女人熟練地輕拍襁褓,面上的神情溫柔如水。 她小聲唱著江南的調子,像是灑進心口的月光,纏綿婉轉。 “寶寶不哭,不哭,我們快要到了,”女人說:“我們去見阿爸,好不好呀?!?/br> 對面這三個人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女人無暇顧及,只匆匆抬起頭笑了一下。 老太向前傾了傾身子,語氣有些焦急,“是不是餓了呀?” “餓咧?”大叔一怔,彎下腰從擱在腳邊鼓鼓囊囊的大背包里淘金似的掏出一個油紙包,擱到桌面上幾下撕開個大口子,露出油汪汪的燒rou:“燒雞,吃燒雞哈?!?/br> 女人:“……” 她哭笑不得地說:“謝謝您,但寶寶才一歲,吃不了的?!?/br> “哦哦,我傻了?!贝笫骞笮χ牧艘幌伦约旱念~頭。 “我這里有熱水,”老太說,“有奶粉不啦,給小孩沖點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