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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尤先生嗎?……” “我有話問你,找個沒人的地方?!?/br> 根本不問他身邊有沒有人,直接讓他換地兒。 祈式霸道。 沈玄呆了呆,估計是身居高位沒被別人這個語氣頤指氣使過,半天反應過來:“祈尤先生,我在辦公室,只有我一個人,您……” 祈尤根本不聽這些啰里八嗦的話,也不屑與他虛與委蛇,干脆直入主題:“陸懺涅槃后是被你收養的吧?!?/br> 他雖然是在質問,用的卻是實打實肯定的語氣。 沈玄咽下一口老血:“……” 他大概是猜到了祈尤接下來會問什么問題,猶如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有了松動的跡象,沉沉地嘆息一聲。 “是?!?/br> “你是肅佑宗的——” 祈尤補上了后面的話。 沈玄聽到那個詞,驀地睜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最駭人聽聞的案件。 血淋淋、亂糟糟地擺在面前。 他大概是沒想到祈尤會直接從陸懺的問題跳到他自己身上,并且一針見血、見血封喉。 沈玄深深吸了一口氣,扶住額頭,壓抑地沉聲應答: “——是?!?/br> …… 給沈玄打過電話后,祈尤面無表情將那本破書扔到茶幾上。 他媽的這都不算屋漏偏逢連夜雨了,人家最起碼有個破屋,他這只有個土堆,還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怎么看怎么像墳頭。 大雨傾盆,直接卷跑。 中華文化,到現在涌上心頭莫過于一個字—— “cao?!?/br> 老一輩都說口上積德,他本來也沒啥德,這個字剛落地上就遭了殃。 “丁零——” 鈴音傳恨,仿若在耳邊縈繞著。 空靈寂寞。 祈店長木著張臉,消極營業。 鈴音響到第三聲時戛然而止。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社恐人員忽然接到了陌生人的電話,對著自己加油鼓氣一百次,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準備打算接聽時,噔地一聲對方先掛了。 在祈尤這兒,這他媽多少有些不識抬舉了。 祈店長本就心煩意亂,這下子把臉拉得像是老冬瓜。 他傾身提起水壺給自己倒了半杯水喝,才端起杯沒等喝進嘴里,離他最近的那扇窗戶啪嚓一聲炸了個天女散花。 祈尤:“……” 奶奶個球,今天這是拆遷隊來了吧。 他氣定神閑擱下水杯看過去。 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中有一只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黑色毛球,隱隱看去可見縈繞在它周身上的怨氣。 它抖抖身上絨毛,見了祈尤立即像彈簧一樣鐺鐺地跳起來,焦急地沖他吱吱嘎嘎叫喊著。 如果是別人,看見這一幕估計能嚇瘋。 祈尤走上前,手指把它的毛一翻,竟見它皮rou上沾著零星的血跡,顏色還很新鮮,估計是剛剛印上的。 黑毛球眷戀地依偎著他的手,輕輕蹭著,但仍是焦急地吱嘎亂叫。 他輕輕捻動沾了血的指尖,神情有些不太好看了:“小黑?” 電光火石間,他驟然猜到出了事,并且多半與噤派“請神”有關。 祈尤二話不說抓住黑毛球塞進口袋,返回魂請廟。 蘇醒吧,獵媽時刻到了! …… 火燒似的夕陽余暉橫亙至看不見的山底,間或一抹亮色在云層翻滾著猙獰地探出頭,刺得人中傷,不得不稍稍瞇起眼睛。 市三環的一棟老式居民樓下,遙遙站著幾個五旬老人,更有一個拖來超市里的塑料凳子坐好,他們鵝似的抻著脖子,對著樓上某一家指指點點。 “喔唷,不是小兩口兒打架了吧。怎么稀里嘩啦的喲?!?/br> “聽著像是玻璃碎了啦,二丫,別往那邊跑,小心砸著你喲喂——” “嘖嘖嘖,你說那玻璃碎了,怎么還沒掉到外面?倒像是……倒像是砸到屋里去了?!?/br> “你說是不是哪個孩子打彈弓哦?那是要賠錢的呀?!?/br> “哎,我覺得是有可能的——胖姐,你孫子不是總愛打彈弓來著?真要是給人打碎了是要賠錢的啊?!?/br> “怎么說話呢你???”胖姐一下子斜起眼睛瞪人:“我家小子啥時候玩過彈弓啦?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的哈?!?/br> “本來就是,上回還……” 話說到一半,這人像是忽然被灌了一身冷風,不自覺狠狠打了個哆嗦。 他抬眼一看,其他人也不約而同縮著脖,端著肩膀,像個剛出柜的大冰棍兒。 怎么三月中旬還能有這么冷的風呢…… 滿地的碎玻璃反射著薄薄的余暉,頗有幾分刻薄尖銳。 窗臺上坐著一個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的青年,他的眸色比常人較淺一些,有點像琥珀,含著一層微光,鼻梁高挺,唇薄而色淺,卻是生著一副好相貌,可惜乍一眼看去就是個不好相處的。 他垂著被牛仔褲包裹著的筆直的雙腿,居高臨下俯視著被嚇癱了的董淼,淡漠地扯一扯唇角:“是你要許愿么?” 董淼牙關顫栗,癱坐在地上,幾塊碎玻璃扎進腿里,鮮血順著躺了一地。 他緊靠著雙手支撐著自己,他雖然是看著面前這個人,但目光卻不自覺地游離于不知是站還是蹲在窗簾后那一團模糊的黑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