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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行了一番思想斗爭后,他還是將手伸向了麻袋,打開了麻袋口的繩子,然后往下拉。他每個動作都極慢,過了好一會兒,也只是把小孩的臉露出來而已。 那張臉對彭澤鋒來說還算熟悉,盡管差別有些大,但還是能辨別出他就是后來那個狼狽的人。 世界意識下一句話就驗證了他的猜想:“那個小孩就是你診所里的那個靈體,他叫方寅城?!?/br> 男人看到小孩的臉,臉上的痛苦更甚,正在他似乎狠下心做什么的時候,門外跑進來一個扎著小辮子的小女孩。她太小了,完全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她拉著男人的衣袖,“阿爹,這個哥哥怎么了,他為什么睡在麻袋里?我們把他抱到床上睡可以嗎?” 男人一把把小女孩抱在懷里,紅著眼道:“阿爹、阿爹聽你的?!?/br> 小女孩很高興,她不知道自己救了另一個孩子,她只是幫著她的阿爹把人搬到了床上。 男人把小男孩放床上后,去地里找了他妻子。 他用力地擁抱了她,然后扯出一絲笑容,“阿夢,你以前看過我處理獵物對吧,你還記得怎么弄嗎?” 女人眼眶還紅著,她不明白男人突然問她這個做什么。 “記得吧?記得的話,一刻鐘后到后屋來,我以前處理獵物的地方?!蹦腥苏Z氣里藏著焦急,他好像怕女人不懂得怎么處理,恨不得能自己來。 女人還沉浸在悲傷中,什么都沒反應過來,只是在男人迫切期待的眼神下點下了頭。 等到一刻鐘后,她來到后屋,才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 山里已經抓不到獵物了,地里也不需要誰去耕種,男人作為頂梁柱的根本已經沒了,這種情況下,一個家有沒有男人都一樣。 但有食物就能活下去。 這是他最后能為他家人做的。 女人嚎啕大哭,但也沒忘了把家里那扇通向后屋的門死死堵住。 那之后一段時間,兩個孩子都活蹦亂跳的,家里的老人也紅光滿面。女人因為受了巨大刺激,對生的渴求格外強烈,竟然帶著兩個孩子和老人熬過了這場干旱。 只是熬過了干旱,卻沒能迎來好的生活。 戰爭發生了。 村里的人不知道從哪得來的秘法,說是有其他地方用了這個辦法,保住了整個村的人,他們明明就在戰場附近,卻沒有人受到波及。 只是這秘法,需要祭品。 年輕的,未婚娶的,及冠男子。 這條件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只是在當時及冠的未婚男子極少,人們為了不波及到自己便說了這么個條件。 方寅城恰巧就是他們村唯一一個及冠的未婚男子。 17歲那年,家里給他說了媒,然而家里老人病重需要每天照顧,女方介意就不了了之了。那之后方寅城就包攬了照顧家里老人的各種事項,一年后阿爺還是去了,只剩下阿奶臥床,日常起居都要人幫忙。 除此之外,三天要吃一次藥,家里的錢都花在了這上面,沒有積蓄也湊不齊彩禮,婚事就這么一直耽擱了下來。 誰曾想,這還能招來“殺身之禍”。 方寅城被架上祭祀臺的時候,阿奶眼里光散了,阿娘被埋在了坍塌的山路上,阿妹在官宦人家里當丫鬟,毫不知情。 那年阿妹跟著阿娘去集市賣東西,被看中挑去當了丫鬟,這些年的藥錢幾乎都是靠她才能湊上的。 可如今,她寄回來的錢再也不會有人收到了。 方寅城被架上去的時候,他心里有過恨,可想著他阿娘還有阿妹還能受到庇護,他就釋然了。唯一痛的就是他阿奶,看著他被拉走,不能動的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他阿娘回來…… 那個時候方寅城雖說不是心甘情愿,可也算不上含恨,只是祭祀的手段比他想的要殘忍很多。 因為是為了保護這片土地,所以必須將人埋在這邊土地里,再在上面畫陣法。 村民挖了很大一個深坑,將方寅城放了進去,他被綁著,只能維持著站的姿勢而無能為力。他們一群人圍著他,往里填土,壓迫感越來越強烈,死亡的恐懼籠罩著他。到最后,只剩下一個頭仍露在外面。 他們開始以他的頭為中心畫陣法,待到重重儀式完成,眾人散去,只留下兩人守著陣法不被破壞。 方寅城初時,意識還算清晰,他看到前面的陣法上寫滿了“祈禱”二字,不遠處的兩人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只是他身體上壓迫感越來越沉重,窒息的感覺一點點地侵襲他的神經,幾個時辰后他已經感覺呼吸不過來了。最直接的反應便是他的臉色,已然從最初的黃色帶光澤變成了青紫色,眼睛也往外凸了出來。 他多么希望能來一個痛快的,可沒人會滿足他。 “你知道他為什么聽到‘擔心’這個詞會暴走嗎?”世界意識突然發問。 彭澤鋒聽到世界意識的聲音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屏住了氣,渾身冰涼。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感覺只是徒增了一份無從宣泄的憤怒:用這種方式企圖獲得幸福的人還真是能安心地享受他們的幸福呢? 不敢去想后續又發生了什么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可又不得不去弄清楚。彭澤鋒握緊了拳頭,“發生了……什么?” 世界意識將時間快進了些許,此時方寅城已經死亡,他的靈魂飄蕩在村落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