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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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虞雖無法確信此事的真假,卻見天上金雕已然飛遠,他忙吹響了手中的骨哨。 這哨聲是只有金雕能聽見的啞哨,但那金雕離他屬實過遠,還是沒能聽見主人的召喚。 只見那金雕飛至了太子親迎隊伍的上空,并用那雙金黃的眼,瞄準了騎在馬背上的慕淮。 第54章 愈發嬌氣(一更) 草原的金雕捕獵時一貫兇悍至極,拓跋虞的這只金雕每每從萬丈高空瞄準獵物后,便是猛地從天空俯沖至地。 金雕的重量本就不小, 爪子又極為鋒利,那些狼的死因無外乎有兩種,要不然是被其利爪刺破腦殼而亡,要不然則是被那殘忍的兇禽從側方用尖喙勾破頸部動脈,后因失血過多慢慢死去。 慕淮自幼習武,對待突襲他的人或物,反應要比常人機敏許多, 出于直覺,他漸漸覺出了不對勁。 動物一向對天敵的出現反應最快,慕淮只見自己騎的棗紅駿馬竟是微揚了前蹄, 且發出了低低的嘶鳴聲。 他亦能清楚看見有一不小的陰影落在了馬頭前的地面上,且那陰影越來越大。 慕淮眸色微覷,他顧不得多想緣由, 倏地勒馬挽韁后, 便動作迅馳且利落地從馬背上跳到了一側。 金雕俯沖獵物時,不能輕易轉變方向,否則它的力量也會大大折損。 且因著汴京與鶻國的草原并不相同,汴京的建筑密集, 上升氣流過多, 這或多或少阻礙了那金雕向下俯沖的力量。 只聽“咚——”的一聲。 慕淮站在滿臉驚詫的一眾侍從旁邊, 眸色發陰地看著那金雕擊向了棗紅駿馬的背部,那馬痛苦地嘶鳴了一聲。 半晌, 終于“轟隆——”一聲, 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一眾侍從神色皆是驟然一變, 正要高喝著護駕,卻被慕淮及時阻攔,并被勒令噤聲。 坐在輅車中的容晞隔著團扇的薄紗,也瞧見了有一高空落下的物什差點擊中了慕淮, 那金雕見自己攻擊錯了對象,又要去攻啄一身赤紅華衣的慕淮。 待它微微升空,正要做下一次俯沖時,慕淮早已用手握好了身側侍從腰間別著的長刀。 金雕從半空俯沖,殺傷力自是不及從高空俯落。 待它即將靠近慕淮及一眾侍從時,慕淮眸光一戾,猛地拔刀揮刃后,便將那兇殘的猛禽一砍為半。 那金雕還未來得及發出最后一聲悲慘的唳鳴,便慘死在了慕淮的刀下,亦變成了兩半,掉在了慕淮身前不遠的地上。 容晞險些要驚呼出聲,見慕淮并未被那金雕傷到,終于舒了一口氣,可那顆因驚慌而砰砰直跳的心,卻是半晌都未能平復。 驅馳華貴三轅輅車的皇家儀仗隊,見太子那處出了狀況,紛紛停止了前行。 容晞盡量讓自己保持鎮靜,亦怕自己會在眾人面前失態,語出之音卻是稍帶著顫抖,關切地抬聲問向慕淮:“……殿下,您沒事罷?” 慕淮冷眼睥睨著地上的死鳥,亦用余光瞥著不遠處,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棗紅駿馬。 聽到女人在喚他,慕淮倏地意識到她懷著身子,膽子又一貫小,見不得這樣血腥的畫面。 慕淮走到輅車旁,見女人已將團扇移下,被細細描繪的絕色容顏因著恐慌,瞧著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態。 生動又艷麗。 慕淮嗓音平和,對容晞道:“孤無事,一個發狂的畜生罷了,你不用怕?!?/br> “可……” “別怕,沒事?!蹦交从值?。 容晞想要說,適才這事絕對有蹊蹺,但又考慮到慕淮怕引起周遭百姓的慌亂,終是噤住了聲,沒再言語。 慕淮命侍從將馬尸和這被砍成兩半的金雕尸身從路中央抬走,又同拾起金雕尸身的侍從單獨說了些話,侍從聽后點了點頭。 半晌,侍從又牽來了一匹顏色較深的駿馬,慕淮神色平靜地騎上馬背,他揮鞭,再度命親迎的隊伍往雍熙宮處前進。 待安坐于馬背后,慕淮眸色漸深。 他又怎會猜不出,是有人想用這訓練有素的金雕弄死他。 只是,今日是他和容晞的大婚之日。 御街和金明池的百姓都奇多,他自是不能讓這些百姓人心惶惶,亦不能任由這事,毀掉他和容晞的婚儀。 慕淮隱約猜出了那人的身份是誰,卻還不能確定。 若要真是那個小子,那不管他是不是容晞的弟弟,他也再不會放過他。 ****** 時值仲夏之夜,汴京金明池旁,藝坊酒樓林立。 顏色艷麗的彩旗在酒樓頂端懸曳,偶被夏風吹拂,仿若彩云飄浮在夜晚的汴京夜空。 拓跋虞隨意尋了個酒樓,命人開了個包間后,便隨意叫了些酒菜,獨坐在里面思考著心事。 窗牖開闔著,拓跋虞眸色微郁地看著汴京的夜景。 見齊國都城的百姓生活和美,在太子大婚之日,人人的面上皆是喜笑顏開,他的面色卻猶自泛陰。 他的包間是在酒樓的五層,亦可看見遠方金明池上空綻燃的七彩煙花,酒樓里人聲鼎沸,偶爾摻雜著歌伶咿咿呀呀地唱曲之音,酒樓的大廳亦有說書人在講著奇聞怪事,不時傳來酒客的叫好之聲。 這酒樓名喚內西樓1,是汴京最高的酒樓,慕淮成了太子后,便不許這內西樓的掌柜再將頂部的樓層對酒客開放。 因為站在內西樓的頂端,恰可以從其上俯瞰到整個雍熙禁城。 拓跋虞暗覺,整個汴京在慕淮的治理下,百姓的生活都很和順,自是比鶻國的百姓要過得快哉許多。 他正凝神思考著心事,卻被一道嬌俏的聲音打斷—— “尋了你許久,原來你躲在這處喝酒呢?!?/br> 拓跋虞掀眸看了拓跋玥一眼,隨后不發一言地又看向了窗外。 真煩,怎么又尋到他了,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似的,真想找機會弄死她。 拓跋玥見拓跋虞對她的態度依舊如故,冷淡且帶著稍許的厭煩,她心中雖微有失落,但到底不像中原少女一樣,面子過薄。 她大剌剌地坐在了拓跋虞的對面,拾起了筷子,便開始用著桌上的酒食。 拓跋虞執盞,乜了她一眼,仍未作言語,又看向了窗外的汴京夜景。 拓跋玥終是受不住這氣氛的冷凝,她拊了拊掌,隨后邊小心地觀察著拓跋虞的神色,邊道:“本公主替你尋到了丟失之物?!?/br> 拓跋虞終于將視線移在了她的身上,淡淡回道:“我沒丟東西?!?/br> 拓跋玥的唇角卻是微勾。 她想起幾個時辰前,那金雕在金明池旁飛走后,拓跋虞的神情微有些悵然。 那時拓跋玥不解地問:“你不去派人尋它嗎?” 拓跋虞冷冰冰地回道:“由它去罷?!?/br> 話畢,便徒留她待在原地,不發一言地走了。 拓跋玥便派身后侍從去尋那金雕飛行的軌跡,勒令他一定要將那金雕給尋回來。 因為她知道,那只金雕是拓跋虞親手養大的,且他總是將它帶在身側,喂養亦從不假手于人。 拓跋玥認定,這只金雕對拓跋虞一定很重要。 不經時,那侍從便低首進了酒樓包間,身上背著一個滲了血的包裹。 拓跋虞倏地反應了過來,眸色不禁一變。 果然,待拓跋玥笑兮兮地命侍從將里面的金雕尸體倒出來后,拓跋虞冷著眉眼,突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拓跋虞沉聲問道:“你將它尋回來做甚?” 拓跋玥的笑意僵在了唇畔,她有些茫然,她看著拓跋虞極慍的面容,終是不解地回道:“它丟了,我想幫你將它尋回來…這金雕是你親手養大的,難道它對你不重要嗎?” 拓跋虞沒回她的話,而是走出了居間,四處張望了一下。 最后,他還是憤而無奈地嗤笑了一聲。 若真有人要跟著拓跋玥一行人,那一定也是極會隱蔽的高手,他是探查不出的。 他自動了想讓金雕殺害慕淮的念頭,便已然做好了要犧牲那金雕的準備。 慕淮一死,齊國的主心骨便沒了,他大齊現在的老皇帝病病懨懨,且性格溫懦,縱是慕淮死了,也不敢向它鶻國尋仇。 拓跋虞清楚,慕淮年歲尚輕,自是沒有嗣子。 慕氏一族的年輕男子,沒有人能比慕淮出色。 大齊若沒了慕淮,整個國家肯定要走下坡路。 若那金雕成功弄死了慕淮,且沒被侍從抓住,待它飛回他這處后,那他也會親手將它殺死。 若不能成功刺殺慕淮,那這只猛禽就會死在慕淮的手中,他定是不會派人去尋找它的尸體。 拓跋玥自作主張,尋回了那金雕的尸身,現下他二人提前來齊的事暴露了,他想害死慕淮的事亦暴露了。 真是個蠢貨。 拓跋虞再度進了包間后,用那雙凌厲的眼冷冷地睨著拓跋玥,沉聲道:“一個玩物而已,它跑了,亦或是死了,我都無所謂。倒是三公主你,少自作主張。這幾日也請你安分一點,不要再在齊境亂跑,畢竟后日才是鶻國該進齊的日子?!?/br> 這番話語氣略有些兇,但好歹還尊稱著拓跋玥公主。 拓跋玥原本是個囂張肆意的公主,聽罷拓跋虞這番語氣不善的話,竟只是乖順地回道:“好…好吧,我答應你便是了?!?/br> 站在拓跋玥身后的侍從頗為吃驚。 這位三公主性情跋扈且頑劣,平素都敢騎到大君的脖子上撒嬌耍賴,鶻國皇宮中的奴仆人人怕她。 可拓跋玥,卻很是聽這位世子的話。 真是一物降一物。 ****** 皓月高懸。 東宮因著太子大婚,亦是被重新布置了一番,各處都纏上了大紅的綢緞,門窗亦是貼上了喜字窗花。 這夜的東宮,一派橘黃暖芒,竟如白晝般明亮。 容晞仍穿著繁重的鞠衣華服,卻將沉重的龍鳳珠翠發冠摘了下來,寢殿中飄散著苦澀的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