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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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縱是這般,他也從不輟學業,疼得唇瓣都泛白也不吭一聲,冒雨不便出行也要來翰林院聽夫子授課。 翰林院授課風格仿古,眾皇子席地而坐,身前均放長條檀木矮案。 慕淮卻是其中的特例,他的腿也不方便跪地端坐,夫子授課時仍坐著輪椅,身前放的是與他人不同的高幾。 容晞覺得現在的主子明明可以是最恣意瀟灑的人,可偏偏身有殘疾,在諸位宗室子中算是異類,脾氣不好也是有緣由的。 她心中頗感惋惜,既是跟了四皇子慕淮,那便用盡忠心和細心地伺候他。 如若慕淮的生活能順遂舒心些,她便算盡到為奴為婢的職責,拿那兩倍的月俸也心安理得。 翰林院門前為了方便慕淮的輪椅經行,還特意設計了小坡,容晞從旁邊的門檻邁過,又走至了慕淮的身側。 屋內到的都是宗室子和其伴讀,皇子皇女們還未至。 見慕淮至此,宗室子們紛紛向慕淮揖了禮。 慕淮向他們頷首后,用余光注意到容晞停了步子,正抬頭往屋頂上看。 慕淮剛要開口詢問,便見容晞急步護在了他的身前,細軟的嗓音比平日說話高了幾分—— “殿下當心!” 慕淮雙眸微瞪之際,自己的輪椅已被容晞向后推出了一端距離。 “嘩、嘩——” 倏然之間,大汩大汩的水竟是從屋頂處潑降,盡數澆到了容晞瘦小的身子上。 那冷水極寒,還帶著冰碴。 秋日清晨甚寒,容晞從頭到腳被淋了個透,不由得瑟瑟發抖起來。 慕淮見狀,神情倏地變得陰鷙。 身側侍從已然護在了他的周身,還有一侍從立即出室施輕功登上屋頂察看情況。 慕淮仰首,見前日被秋雨侵洗的屋頂露了個洞,內諸司竟是還沒差人來翻修。 他笑意極冷。 有人想作弄他,鉆了這個空子。 幸虧容晞察覺,替他擋了這一劫。 第5章 睚眥必報 容晞用于掩貌的膏脂漿糊等物什需要特殊的液劑才能消融,因而她的真實相貌并沒有因這一盆冷水而敗露。 可是發髻和衣服卻無一幸免。 身子濕透后,少女纖美窈窕的曲線愈發凸顯了出來,如此落魄的可憐模樣,竟是生出了些許惹人垂憐的伶仃弱態來。 陸續有世家公子到了翰林院,他們的視線不自覺地便落在了容晞的身上。 那些略帶曖.昧的目光令慕淮心中不大爽利,見容晞的身體曲線因濕衣畢露,慕淮眸色微沉,命道:“回去換身衣物?!?/br> 容晞雙手交錯掩住身前,對慕淮應了是后快步離了翰林院。 甫一邁過門檻,便撞見了慕芊及其兄長,二皇子慕濟。 慕芊眼中含笑,看似是極其得意地對容晞講話,實則卻是說給里面那位聽的,“呦,這剛被調到衢云宮,就被淋成落湯雞了?” 容晞聽著慕芊陰陽怪氣的話,依舊沒失半分禮儀,半屈雙膝對著慕芊和慕濟福了一禮后便快步往衢云宮奔去。 容晞混身冷得發抖,心中猜測這事八成便是這二公主慕芊搞的鬼。 旭日高照,皇子和宗室子均到齊后,夫子攜了提著書箱的書童而至。 眾人均已坐定,靜等著夫子傳業授課,慕淮卻仍處于原地,盯著地上那攤水漬面色發陰。 夫子不明之前發生了何事,卻不敢直接詢問慕淮,便問了慕楨的三子,也就是德妃所出的慕濤。 慕濤大致將發生的事與夫子講了一遍。 夫子聽后捋了捋白髯,心中便清楚,今日這課八成是上不了了。 慕淮這煞神皇子的性格是睚眥必報,若是惹到他,下場只有“凄慘”二字可言。 這時,慕淮的侍從風風火火進室,低喝了聲:“進去!” 眾人的視線循聲望去,便見一唇紅齒白,模樣俊俏的小太監被那魁梧侍從推了出去。 那小太監沒站穩,翻了個跟頭倒在了地上。 慕芊和慕濟看見那小太監,面色均是一變。 慕濟用眼剜了下慕芊。 這小太監是慕芊的人,擅長攀巖走壁,在屋脊上行走也能健步如飛。 慕芊見事跡敗露,剛要破罐子破摔,卻被慕濟攔了下來,他故作疑惑地對慕淮道:“四弟為何要抓我meimei身側的一個小太監?” 慕淮冷笑了一聲,并未回復慕濟的話,隨即用凌厲的眸子瞪向了慕芊,沉聲問:“你做的好事?要用冷水潑我?” 慕芊嚇得打了個激靈,慕濟忙將meimei護在身后,又道:“四弟這是做甚,隨意抓了我meimei的下人,便要將今晨這件事怨在我meimei的頭上嗎?” 慕淮命侍衛將那小太監的手翻了個面,只見他手心上混著微濕的泥印,隱約還能瞧見屋脊的紋路。 秋季的屋頂總會泛霜,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小太監定是在屋頂趴了許久。 那手的印記那般深,也定是一直撐著嶙嶙的梁脊來著。 這般證據確鑿,慕芊和慕濟自是再不能狡辯。 慕濟見事情掩不住了,便換了個嘴臉,拿出了一副寵護幼妹的模樣,對慕淮放低姿態道:“四弟,芊芊她性情跋扈,是我和母妃管教有疏,還請你今日饒她一次,我在這兒替她向你問罪?!?/br> 說罷,慕濟竟是拱手,向自己的弟弟揖了一禮。 身側的宗世子及官家兒郎皆喟嘆,這二皇子真是仁厚,性格最像當今圣上,怨不得朝中都傳這二皇子慕濟很可能會被立儲為皇太子。 慕淮對慕濟的這般作態只覺得厭惡。 真是惺惺作態。 既然他這么愿意作秀,那他便遂了他的心意,成全他做位好兄長。 慕淮噙著冷笑,睨著慕芊道:“這可是在翰林院,先帝曾立下規矩,如若哪位皇子皇女敢在此處惹事生非,是要挨上戒尺的?!?/br> 夫子聽后心中一驚。 這規矩是存在的,先帝慕祐在世時,翰林院的夫子管教甚嚴,當今皇上慕楨那輩的皇子皇女沒少挨過手板。 但慕楨做皇帝后,翰林院這規矩雖仍存在,但卻沒有夫子敢拿戒尺責打皇子皇女。 那白髯夫子生怕慕淮讓他重拾這規矩,他可不敢打二公主的手板。 慕濟不解:“四弟這話是何意?” 慕淮微挑一眉,語氣森森道:“二哥既是都說了,是你管教不疏,那為了二meimei日后著想,今日你需得讓她長個教訓。也得給我,和我那被冷水淋透的宮女一個說法?!?/br> “這……” 慕濟看向了一臉委屈的meimei,又看了看咄咄逼人的慕淮,一時難下決策。 三皇子慕濤這時道:“四弟說的有理,二meimei今日是犯錯誤了,二哥若是不懲戒她一番,四弟會心寒的?!?/br> 慕濤話畢,周圍的宗室子及官家兒郎雖不敢言語,但神情明顯是贊同的。 慕濟最是要面子,只得恨恨咬牙,從書童手中接過了戒尺,低聲命慕芊伸手。 慕芊眼眶泛紅,覺得心中委屈,便央求道:“哥哥~” 慕濟的態度也不復適才的溫和,催促她道:“還不快伸手?” 慕芊哆哆嗦嗦地伸出了手,慕濟心一橫,也沒刻意控制力道,用那戒尺重重地打了下慕芊的手心。 ——“疼!” 慕芊嬌生慣養,哪受的了這般委屈。 打完這一下后,慕濟咬牙問慕淮:“四弟這回滿意了嗎?” 這時,容晞已更換好了衣物,發髻仍是半濕。 慕淮瞧見容晞進室時,還打了個寒噤。 這丫頭看來是受了涼。 他見此眸色陰了陰,回慕濟道:“我也是她名正言順的兄長,二哥若是舍不得打她,便由我來替你好了?!?/br> 慕芊一聽慕淮要親自用戒尺懲戒她,嚇得杏眼瞪得溜圓,慌忙對慕濟道:“哥哥,還是你打我吧,千萬別讓他來打我,求求你了……” 到底慕芊是個嬌滴滴的公主,這事發生在夫子眼下,慕淮討要說法雖然是名正言順,但他也不想讓事態太失控,便對慕淮道:“殿下,打公主二十個手板便也是了?!?/br> 慕淮對夫子一直還算尊敬,今日他這般行事也是擾了夫子正常授課,便沉默不語,算是應了夫子的請求。 慕芊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凄厲。 疼是疼,可她用這般刺耳的聲音叫嚷,實則是在泄憤,她真是恨死這四瘸子了! 這頭慕濟親自動手用戒尺打著慕芊的手板,那頭慕淮又命侍從端來了盆帶冰碴的冷水。 眾人微怔之際,只聽見慕淮對容晞命道:“去,把這盆水澆到那太監頭上去?!?/br> 容晞得令后,絲毫也沒有遲疑,用軟嗓應了聲:“是?!?/br> 隨即立刻用纖細的胳膊端起了那盆水,毫不客氣的便澆在了那小太監的頭上,那水淋了那太監滿頭,容晞低聲道:“這是我們主子罰你的,惹誰你也不該惹我們四皇子,下回可不是被潑冷水這么簡單了?!?/br> 這番作態令慕濤等人瞠目結舌。 這宮女的聲音嬌滴滴的,做事卻跟她主子一樣,雷厲風行,一點也不留情面。 當真是煞主有蠻奴。 慕淮聽見容晞這番話,唇角微勾。 卻仍沒放過那太監的念頭,他食指微彎,抵在了下巴處,對那太監道:“還下回?沒下回了。來人,拖出去將他打上八十大板?!?/br> 容晞聽后心里微驚。 她本以為慕淮讓她澆完太監冷水,這事便也作罷,誰知他竟還要打那太監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