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白楚舒展了身體,眼神在天花板上放空,像是怕驚擾了什么似的,靜了一會兒,才輕聲啟口,“從前有一個初涉娛樂圈的新人,暫且,就叫他倒霉催的?!?/br> “還有叫這名字的?”方少灼被逗樂了。他像是孩童在聽睡前故事一樣,身心都覺得舒適安逸。 “先這么叫著吧?!卑壮虉痰牟桓拿?,繼續說,“這倒霉催的剛開始也不倒霉,風光過一陣。大概,就如同我昨晚在領獎臺時的心情一樣,以為大獎在握便前途無限光明……” “可惜好景不長,他越來越走下坡路。臉也給毀了,別說名氣,他連生存都成了問題?!?/br> “真可憐……”方少灼撐著一絲精力,音量卻越來越弱。 白楚沉浸在故事里,他的聲音幽幽沉沉,如月光傾瀉,如靜水流淌。 那似乎就是發生在身邊觸手可及的故事,可偏被他述說得仿佛遙遠至了天際。 “但這家伙竟然還不死心。那段日子里他還是每天對著鏡子凝視,練自己的眼神,練自己的情緒,有時甚至會對鏡子里的人說:‘究竟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像個神經病一樣?!?/br> “或許真的是禍不單行,連他最后的親人,唯一的哥哥,最終也因感情郁郁而終。天上地下,就只剩他一個人了?!?/br> 說到這里時,白楚微微閉上眼眸,睫毛垂落下一片陰影,他半晌說不出話,如鯁在喉。 “詩人說,痛苦總是人們產生靈感的源泉。悲痛中,他做出了一首歌。某一天,被他生命中唯一的貴人聽到了?!?/br> “倒霉催的終于不倒霉了。貴人很欣賞他,為他謀職位,幫他恢復容貌,他終于可以重見天日……” “……可后來,連那位貴人,也自殺了?!?/br> “沒有活到三十四歲?!?/br> 白楚側過頭去看方少灼,轉頭的一瞬間,竟有一滴液體沿著他眼尾滾落。白楚甚至不知道它是何時出現。 “那家伙是應該改名,該叫作克星,命犯孤煞?!?/br> 然而沒人給他回音,因為唯一的聽眾已經沉沉睡去。 抱著膝蓋蜷縮睡去的方少灼,眉心仍是微蹙著。 重生后的白楚最初害怕接觸他。他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也太能影響自己,也會時時提醒,曾驚聞到他死訊的剎那。 十年后的方少灼,曾對白楚說:忘了吧,記性太好的人總是活得不那么快樂。 那么,甚至自殺了的你,記性該有多好呢? 白楚看了一眼掛鐘,還沒到十二點。他歉意的對熟睡之人笑笑,“抱歉,這個故事太長也不是happy ending,不該給你聽的?!?/br> 他走過去彎腰將人抱起,放在臥室床上,掩好被角。 “生日快樂。我的貴人?!?/br> 第15章 第二天醒來時,白楚便沒有見到方少灼的蹤影。納悶這人昨天那么累,今天也起得太早了點。 他想興許是公司有事要去處理,總不可能一直耗精力在一個小藝人身上。 不過時間也只能容他想到這里而已,滿滿的拍攝計劃催著他馬不停蹄往劇組趕去。 一天半不見,片場也沒有多少變化,白楚不在時,導演就專門去拍方雅和另一個男演員的戲份。 另一個男演員飾演的便是白楚的養父。叫做謝培軍,是個老戲骨了,因為總演配角所以一直沒有什么知名度,但私下是個非常有魅力的大叔。 他本人的氣質儒雅持重,四十多歲了卻有一顆年輕愛玩的心,風趣幽默,還時時關心劇組的工作人員有沒有吃飽穿暖。據傳他其實家纏萬貫,演戲只是他的副業而已,這個圈子里,總是有些人是這般藏龍臥虎的。 白楚這次回來后,所有人明顯感覺到他的狀態好了不少。演戲時依然傳神入骨,下戲之后也漸漸的沒有那么‘不近人情’。 現在想來,方少灼的確功不可沒。 攀登的過程讓白楚的心境更加安靜沉淀,他得以與自己的內心對話,或將自己摘離出身,遠遠審視著這具載著他靈魂的驅殼。 從前他以為,只有遺忘過去的狼狽才能重新開始,而現在他決定背負著那些過去前行,也許疲憊,但他不會后悔。 或許,這就是方少灼想要令他達到的效果? 方雅不時會過來揶揄他:“你和方總進展到哪一步了?” 白楚只能無奈,因為即使回答“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樣”也只會換來方雅一陣竊笑,附贈一句:“他把你口風也守得太嚴了?!?/br> “方少灼身邊來來去去過不少人,其實他心不壞,對所有人都是善始善終。不過,我是真的覺得你們能夠幸福的?!狈窖耪f這話時,語氣間似有遺憾。 白楚好奇地問:“為什么?” 方雅忽而一笑,如帶刺的玫瑰綻放,美艷不可方物。 “女人的直覺而已。另外我要說明,雖然我和方少灼傳過我演藝生涯中唯一的一次緋聞,但我們可不是狗仔口中的姐弟戀哦?!?/br> 白楚心說,幾秒前我好像說過這樣類似的話。 方雅仔細觀察著他的臉色,企圖從中找出一點別扭不自在的蛛絲馬跡,“我和他的關系……這么說吧,若不是后來因工作關系遇上,我們原本只能在自家族譜上才能找到對方的名字?!?/br> “那真是無巧不成話了?!卑壮驳?。 白楚當然是知道的。在方少灼葬禮那一天,方雅一身黑衣紅著雙眼站在媒體面前,之后,所有人便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