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傅寒舟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他看著蘇云景。 漆黑的眸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瀕臨破碎,眼尾沾著濕意, 睫毛簌簌顫動。 看見小酷嬌這樣,蘇云景胸口火燒般難受。 蘇云景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情緒崩潰,又怕別人發現他的情況,把他當成神經病。 心里難受的不行,指尖都有點發抖。 他現在也顧不得安撫傅寒舟,連忙拿出手機,給江初年打了個電話。 這個時間點,江初年那邊是半夜。 不過他經常深夜處理緊急的事,所以晚上睡覺從來不會關機。 不多時,那邊就接通了電話。 蘇云景也沒寒暄,直接說了他這邊的情況,“傅先生昨晚發高燒,到現在還在燒,精氣神兒不太好?!?/br> 聽到這話,江初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他們倆心知肚明,精氣神兒不太好是什么意思,傅寒舟犯病了。 蘇云景打電話給江初年,是想讓他拖住去車里找體溫計的化妝師,傅寒舟情緒不穩定,不能讓外人看見他這樣。 現在蘇云景還只是個新人,資歷不如化妝師,這個時候江初年出面最合適。 他隨便找個工作理由就能拖住她,給蘇云景爭取時間安撫下傅寒舟。 江初年明白蘇云景的意思,掛了電話就趕緊給化妝師撥了過去。 - 傅寒舟一直就有嚴重的自毀傾向,只是十七、八歲的時候,遇見蘇云景后情況好了很多。 蘇云景第二次書穿進來沒多久,傅寒舟其實就變相的發現他是陸家明。 傅寒舟最初針對蘇云景,也是因為他太像陸家明,才會特別排斥蘇云景當時的靠近。 因為他總會讓他想起過去,想起陸家明,想起自己被拋棄。 傅寒舟開始懷疑蘇云景的身份,是那天晚上對方把他從露臺上勸下來。 真正的聞辭是不可能在傅寒舟攪和了婚禮現場,曝光了他私生子的身份,還能毫無芥蒂的關心擔憂他。 再加上蘇云景一直以來給他的熟悉感,傅寒舟在那天晚上,看著睡在床邊的人,無可遏制地生出了一個想法。 他是不是回來找他了? 但那個自我毀滅的傅寒舟,立刻給他潑了冷水,這個世界上沒人會真正喜歡他,也沒人愿意一直陪著他。 傅寒舟是偏向那盆冷水----陸家明已經走了,他是不會回來的。 那晚過后,傅寒舟仍舊不理蘇云景,可在內心最深處,他是相信蘇云景就是陸家明。 所以傅寒舟舍不得他對他的好,會把扔出去的菜夾回來,會在出現幻覺時,不知不覺去找蘇云景。 他那個時候很糾結,在兩個極端的想法里搖擺不定,本能想親近蘇云景,又自我厭棄的覺得,不會有人在乎他。 直到蘇云景回衡林了,在自毀傾向達到頂峰時,知道對方離開京都后,給他打過電話的那一刻,傅寒舟的心里天平完全搖擺到了蘇云景。 哪怕人死復生很荒誕,他也愿意相信是陸家明回來找他了。 他壓下了戾氣的,厭我的,極端的念頭,去衡林找蘇云景。 把他的哥哥找了回來。 但這次傅寒舟病的更重了,在認出蘇云景那刻,他完全相信了內心的另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包裹著一層甜甜的糖,告訴他,聞辭在另一個世界等著他,只要他過去就能跟他團圓。 拆開外面的糖,里面是想他毀滅。 傅寒舟等了十年,他已經很累了,在迷茫跟絕望里,毫不猶豫的相信了那顆糖。 但看見真正的蘇云景,他本能地想靠過去,可又不敢。 怕這是一團泡影,怕聞辭真的在另個世界,怕自己讓他等太久,他會離開。 他想這團泡影消失,可對方消失時,他又覺得好疼,好疼。 - 傅寒舟像一只脆弱的蝶,在風雨里無助地顫動著他的翅膀。 但對蘇云景來說,這是一只南美洲亞馬遜河的蝴蝶,在他心里扇出了一場風暴。 急速的颶風絞著蘇云景心尖最柔軟那塊rou,他最見不得傅寒舟這么脆弱了。 蘇云景以為他又看見了那些蟲子,它們在傅寒舟的精神世界里丑陋又血腥。 以前蘇云景只聽傅寒舟描述過,親眼看見后才知道場面有多震撼。 密密匝匝,好像擠滿了傅寒舟的整個世界,想要將他拆骨完全吞沒似的。 傅寒舟發顫的身體被蘇云景心疼地抱住,一條毛毯緊緊地裹住了他,像是阻隔了外界的一切。 小酷嬌在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時候,會像蠶蛹似的,想把自己裹起來。 蘇云景把他裹好了,緊緊抱著他,想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傅寒舟的視線暗了下來,耳邊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也沒有了,只感覺自己貼著一個溫暖的身體。 他知道聞辭在另一個世界等他。 他知道自己要過去找他。 他知道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就像當初他把蘇云景夾給他菜扔出去,又撿回來一樣,傅寒舟說服不了,自己推不開眼前這個人。 他本能的貪婪這個人的溫暖,也渴望著這樣的溫暖。 傅寒舟的唇神經質地顫抖著,拼命抵制著這團泡影,抵制著自己的本能,不讓自己靠到他的懷里。 因為聞辭還等著他,在另個世界。 - 江初年拖住化妝師的同時,用另一部手機給助理發了微信,讓他跟拍攝導演溝通,說傅寒舟現在發高燒,能不能晚一點拍攝,或者是改天。 團隊好不容易協調出來的時間,場地費、人工費都要錢,推遲幾乎是不可能的。 江初年自己也知道很難改天,錢倒是好說,但攝影師跟燈光師在業界很有名,工作比傅寒舟還忙。 傅寒舟通告少,不差錢能耗得起。 但人家不行,他們還有其他工作,都是提前排好的,接下來的行程也排滿了。 傅寒舟很少在工作的時候情緒崩潰,江初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能盡量跟拍攝團隊協調。 江初年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給蘇云景爭取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這一個小時,蘇云景在化妝室一直陪著傅寒舟。 以前他待在傅寒舟身邊,哪怕什么都不做,小酷嬌的心情都會慢慢變好。 但大概是因為不熟,這次效果沒那么明顯,不過傅寒舟還是恢復了正常,很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傅寒舟的病跟蘇云景有關,也是蘇云景的出現刺激著他犯病了。 他覺得這個世界是假的,但督促他進入工作狀態的理由,還是跟過去一樣-----希望蘇云景回來后,發現他很乖。 這也是他一直這么敬業的原因。 傅寒舟現在的精神狀態很差,神智幾乎到了混亂的地步。 這十年來他一直在等蘇云景回來,也堅信他會回來,他現在還在等著蘇云景。 但有時候又覺得蘇云景在另個世界,等著他過去找他。 現在蘇云景真的回來了,傅寒舟開始在三個混亂的想法里反復橫跳。 他要在這里好好等著蘇云景。 眼前的人不是蘇云景,是一場他幻想出來的泡影。 蘇云景在另個世界等他。 在化妝室休息的時候,傅寒舟在蘇云景懷里,反復告訴自己他是假的,這個世界也是假的。 可助理敲門叫他去工作那刻,傅寒舟只覺得眼前這個蘇云景是假的,但這個世界是真的,他在等蘇云景回來。 所以要好好工作。 因為蘇云景回來了看見他現在的成就,看見他積極在生活一定會高興的。 - 傅寒舟強撐著去工作,沒有人發現他的不對勁。 哪怕剛才化妝師察覺到傅寒舟精神有點問題,但看著化妝鏡那個眉眼沉靜,五官極其出挑的男人,現在也以為他吃了退燒藥,狀態好了。 只是臉色有點白,不過上了妝氣色會顯好,這點化妝師倒是不擔心。 蘇云景是唯一一個能看出傅寒舟狀態很差的人,這源于他對他的了解。 雖然不知道傅寒舟內心的真實想法,但蘇云景能感受到他nongnong的疲憊。 他好像繃著一根弦,那根弦越繃越緊,不知道繃到什么時候它就會斷了。 這讓蘇云景很擔心他,不知道能做什么能讓小酷嬌開心點。 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是他在工作的時候陪在他身邊。 - 下午兩點開始拍攝,一直拍到了晚上九點才結束。 回去的路上,傅寒舟躺在真皮車座上,闔著狹長的眸子,稠麗驚艷的眉隱在黑暗里,看起來有幾分疲憊寂寥。 傅寒舟像是睡著了,上了車就沒換姿勢。 蘇云景抿著唇,時不時看他一眼。 另個助理跟化妝師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對傅寒舟寡言早就習以為常,低著頭玩手機,或者是處理工作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