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蘇云景跟傅寒舟放學趕過去時,郭秀慧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渾身一點勁兒也沒有。 “奶奶,您沒事吧?”蘇云景關切地問,看她這么不舒服,心里也不太好受。 郭秀慧頭暈的厲害,聲音也發虛,“沒事,明天再輸一天液就能出院了?!?/br> 見郭秀慧明天就想出院,聞懷山擰起眉,“人家醫生可沒說你明天就能出院,你這個情況,怎么也得在醫院住一個星期?!?/br> “哪有那么嚴重?明天如果頭不暈了,你就給我辦出院手續?!惫慊酆軋猿?。 知道她不舒服,聞懷山不想跟她在這個時候起爭執,沒再說什么。 蘇云景知道她這么著急出院,是因為后天五一打算回老家掃墓,也勸她,“身體要緊,您先把病治好了什么時候去看都行?!?/br> 聞懷山趕緊幫了一句腔,“你就算不聽我的,不聽醫生的,你聽聽孩子的?!?/br> 郭秀慧眼睛浸了點眼淚,她閉著眼睛,喉嚨發澀。 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心慌的厲害,眼皮還直跳,當年孩子出事她就是這樣。 越是這樣,郭秀慧越是想回老家見見兒子兒媳,晚上想的根本睡不著,又怕聞懷山看見了,引起他的自責。 在聞懷山跟蘇云景的雙重勸說下,郭秀慧才打消了這個念頭聞燕來明天就能從京都趕過來,聞懷山打算讓她留醫院照顧郭秀慧,五一那天他跟蘇云景回老家一趟。 蘇云景要回去,傅寒舟自然也會跟著一塊去。 第50章 聞懷山不是衡林的, 老家是在東林市的一個村子。 因為工作調動,一家人搬出了東林市。 后來聞燕來懷孕,把兒子過繼給自己的親大哥, 怕這件事暴露, 一家人又搬了一次家,最后在衡林定居了。 老一輩人都講究落葉歸根, 聞懷山在東林生活了二十幾年,對這片土地有很深的感情。 大兒子跟兒媳死后,聞懷山就把他們倆葬回了老家聞家墳。 東林市跟衡林離的不遠,開車一個多小時就能到。 五一那天, 早上六點蘇云景他們從醫院出發回東林。 東林是一個旅游市, 每年小長假都會來一批觀光游客, 擔心堵車他們才起這么早。 在路上堵了一個多小時,到老家時都已經十點多。 郭秀慧早就買好了紙錢, 快到村子時,聞懷山在馬路的小商店買了一瓶酒, 他沒回老家跟人敘舊,直奔聞家墳了。 村里的墳修葺的不像墓園那么整齊,而且還挨著一大片玉米地。 車子停穩后, 蘇云景拿著紙錢, 傅寒舟拿著一瓶白酒, 跟在聞懷山身后。 到了夫婦倆的墳頭,聞懷山一言不發地默默把周圍的野草拔干凈了。 當初小兩口出事時, 他還在外地上班, 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一直愧疚遺憾到現在。 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蘇云景和傅寒舟誰都沒有說話。 拔完野草, 聞懷山從兜里掏出倆小酒盅,悶聲對蘇云景說,“給你爸媽倒杯酒吧?!?/br> 農村好像都有這個習俗,以前蘇云景爸帶他給他爺爺上墳時,也會讓他敬杯酒。 蘇云景從傅寒舟手里接過酒,擰開瓶蓋,給酒盅斟上白酒,“爸媽,我來看你們了?!?/br> “他們倆雖然不是你親爸媽,但是他們把你養大的,待你跟親生的沒什么區別?!甭剳焉铰曇粑⑦?,“給他倆磕個頭吧?!?/br> 蘇云景不太適應老一輩的習俗,不過也沒說什么,還是跪到了聞延夫婦倆的墓前,替身主給他們倆磕了個頭。 蘇云景剛跪下,傅寒舟跟著他也跪下了,蘇云景驚訝地看了一眼小酷嬌。 對方沒什么特別情緒,稠艷的眉眼微垂,修長的手指悄然攥住了蘇云景的手。 傅寒舟沒什么信仰,不信天,不信地,也不信什么鬼神。 但他信蘇云景。 蘇云景信什么,他就信什么,他怎么做,他也怎么做。 傅寒舟的手有點涼,蘇云景還以為他又要‘取暖’,就把他的手放進了自己上衣兜里,然后對著聞延夫婦墳前恭恭敬敬磕了倆頭。 聞懷山用力地抹了抹眼角,轉過身就見蘇云景跟傅寒舟并肩跪一塊,不知道的還以為剛結婚的小夫妻倆給爸媽來上墳了。 見他們兄弟倆關系這么好,聞懷山多少有點欣慰,開口讓他們倆先起來,回車里等他一會兒。 傅寒舟站起來后,先給蘇云景拍了拍膝上的土。 蘇云景不知道為什么,生出了一點不自然,他后退了一步,“我自己來?!?/br> 兩個人先回了車里,留聞懷山在這里單獨跟聞延待一會兒。 - 坐進汽車后座上,傅寒舟看著車窗外。 透過郁郁蔥蔥的玉米地,能隱約看見那倆挨在一起的墳頭。 他想,如果他跟蘇云景死了,一定要合葬在一塊,就連骨灰都要裝一個,不分彼此。 灑進來的陽光,落在傅寒舟濃長的眼睫,暈染了一層淡金色,睫毛投下來的陰影被那雙黑眸吸附。 見小酷嬌看的出神,蘇云景問他,“想什么呢?” 傅寒舟撩開了眼皮,光灑了進去,唇角微微彎下,“想以后的事?!?/br> “什么以后?” “老了之后的事?!备岛垲D了一下,“你跟我老了以后的事?!?/br> 蘇云景沒想到帶傅寒舟上一次墳,把他退休老干部的做派又激發出來了。 他挑了挑眉頭,“你跟我老了之后干什么,一塊下象棋,還是一塊跳廣場舞?” 傅寒舟漆黑的眼睛一片靜謐,“什么都不做,一塊埋進土里那種老了?!?/br> 他們倆才十八歲,都特喵考慮到死之后的事了? 蘇云景沒好氣,“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傅寒舟低低笑了起來,將自己的雙手放進了蘇云景衣兜里,懶散地靠在他身上,視線慢慢落在蘇云景指節分明的手上。 “我比任何一個人都希望你好?!彼p聲說,“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也會陪著你?!?/br> 蘇云景摸了摸他長出來的黑發,心里忍不住感嘆,他家船船真是越來越乖了。 - 聞懷山獨自在夫婦倆的墳前待了二十多分鐘,回來的時候眼眶還有點紅。 蘇云景不好戳穿聞懷山,假裝沒看見。 郭秀慧還在醫院,聞懷山也沒心思在這里多留,開車直接往衡林走。 進了東林市區,車又堵了起來,聞懷山只能繞遠路想走高速。 雖然會繞個大遠,但總比堵在這里強。 聞懷山調轉車頭離開了這條街,走的路車輛漸漸少了。 拐外剛要去高速那條路,沒想到前面迎面撞上來一輛貨車,聞懷山瞳孔猛地收縮,他連忙調轉方向。 汽車輪胎跟地面摩擦時,發出刺耳的響聲。 眼看就要撞上路墩了,蘇云景下意識去護傅寒舟。 但傅寒舟眼疾手快,把傾身而來的蘇云景摁進了自己懷里,死死護住了他的腦袋。 巨大的沖力讓蘇云景眼前一黑,耳膜像被尖銳的錐子狠狠扎穿了那般刺痛。 蘇云景短暫的失去了意識,再睜開眼睛時,汽車已經翻了,他被傅寒舟壓在身下。 聞懷山坐在正駕駛,傅寒舟就坐他后面,汽車右翻,只有蘇云景一個人被壓住了,雙腿完全沒知覺。 他也顧不上自己,一邊喊聞懷山的名字,一邊輕輕拍打傅寒舟的臉,試圖把他們倆叫醒。 見這里發生事故,路過的車輛停下趕過來救援。 車玻璃被震出了蛛網一樣的紋路,用力一敲就能擊碎。 后車窗被擊碎后,露出一張漂亮白嫩的臉,女孩滿目的擔心,“你們沒事吧?” 蘇云景看見女孩一愣。 見蘇云景醒著,耳根流著血,女孩怕他聽不見大聲問。 蘇云景只看見對方的嘴一張一合,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什么,他從震驚中迅速回神,對女孩說,“救他?!?/br> 其他救援的人也陸續趕過來了,他們合力將前面的聞懷山拽出了車廂。 蘇云景松了一口氣,然后費力地挪動著傅寒舟,幫女孩跟另個男孩把傅寒舟先救出去。 傅寒舟死死拽著他的手,蘇云景下半身已經失去了知覺,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哪兒壓著。 外面那個男孩說,“你讓他先放手,一塊救不了兩個,沒那么大的力氣?!?/br> 蘇云景還是聽不見,耳朵針扎一般的疼,但從他們的口型隱約看出什么‘放手’,‘救’之類的字眼,猜出了他們在說什么。 蘇云景只能去掰傅寒舟的手。 傅寒舟陷入了昏迷,額角有血順著他細長的眼尾滑下,像一道淚痕,在耳廓聚積了一小灘血跡。 他指尖攥得青白,像是跟蘇云景的手指鑲嵌到了一塊,蘇云景一根根去掰也掰不開。 “寒舟,放手?!碧K云景聲音有點啞。 昏迷的人根本聽不見,仍舊死死握著他的手,不愿意松開。 好在蘇云景手上沾了不少血,有血做潤滑,他從傅寒舟手里慢慢抽了出來,手指都是勒痕。 好不容易把傅寒舟送出了車外,蘇云景艱難地移動著自己。 腰下還是沒有任何知覺,蘇云景不知道怎么回事,低頭一看才發現變了形的副駕駛座把他卡住了,褲腿都被血浸透了。 蘇云景咬著牙掰開了副駕駛,疼的他后背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