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蘇云景愕然地看向傅寒舟。 沒等蘇云景說話, 傅寒舟就把江初年從輪椅上背了起來。 江初年明顯受到了驚嚇,他不安地縮著肩膀,連呼吸都放輕了。 本來江初年膽子就小。 再加上, 第一次跟傅寒舟見面的時候,他就有點怕他。 一路心驚膽戰被這個漂亮的長發少年背到了三樓,江初年拿著鑰匙, 指尖僵硬地打開了房門。 進了門,傅寒舟就把他放沙發上。 動作雖然不粗魯,但江初年還是敏銳的察覺到, 對方不太想碰他。 沒一會兒蘇云景搬著輪椅上了樓。 蘇云景剛把輪椅放地上,小酷嬌就一言不發地把江初年背到了上面。 對于傅寒舟難得的熱心腸, 蘇云景幾乎是刮目相看。 他掀起漂亮的鳳眼,問蘇云景,“走嗎?” 被小酷嬌這么一看, 蘇云景很難產生什么反對的意見。 “如果沒其他事,那我們倆先走了?!碧K云景跟將江初年道別。 江初年怔怔地點了點頭,放在腹部的手指,悄悄地攥緊了。 他感覺到了不安。 這個長相精致的少年,一出現就搶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蘇云景。 蘇云景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有點害怕對方不愿意跟他玩,以后放學也不再送他回家。 蘇云景正要走,他的手被江初年抓了一下。 “怎么了?”蘇云景轉過頭。 跟蘇云景一并回過頭的還有傅寒舟,那雙鳳眼形狀漂亮,尾端像錦紫蘇一樣艷麗。 江初年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收回視線,心臟瘋狂地跳動著。 “你朋友也要轉學過來嗎?”他問蘇云景,聲音小小的。 蘇云景反應了一下,才知道江初年是在說傅寒舟,“他不是,他就是來找我玩的?!?/br> 江初年松了口氣,又重新露出了笑容,“那你路上小心?!?/br> 傅寒舟看出了江初年的小心思。 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江初年什么心思,眼底深處滲出森森的寒意。 - 從江初年家出來,傅寒舟又開始變得沉默。 蘇云景突然問他,“你胃病看的怎么樣?” 傅寒舟聲音清淺,“醫生給我開了幾包中藥?!?/br> 蘇云景驚了,“你還真有胃???” “有胃炎?!备岛劾w長的睫毛一垂,眼尾的線條都柔和婉約了起來。 原本蘇云景只是想調侃他偷雞不成蝕把米,見他這樣,又覺得可憐巴巴的。 蘇云景只得老媽子似的囑咐,“以后要按時吃飯,尤其是早飯,再困也得先把早飯吃了?!?/br> “嗯?!备岛酆芄?,很領情。 蘇云景終于從他身上看見了過去的影子,軟乎乎的,特別讓人想擼一擼毛。 “走,回家吃飯?!碧K云景心情很好,是那種飄飄然,心里一片柔軟的好。 傅寒舟眉眼彎了彎,嗯了一聲。 走出江初年家的舊小區,門口就是一個露天水果攤。 蘇云景跟傅寒舟剛出來,迎面潑來一盆水。 要不是蘇云景眼疾手快,拉著傅寒舟后退了一步,那盆水就潑傅寒舟身上了。 臟水四濺,傅寒舟褲腿濕了一片,洇出深色的痕跡。 寒風一吹,那塊沁心的涼。 蘇云景登時就火了,他臉色鐵青地問水果攤主,“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誰還沒個不小心?” 水果攤主拎著水盆往門口一靠,擺出了潑婦罵街的架勢。 “倒是你,年紀輕輕的,你爸媽沒教過你走路要看道兒?我好好的在潑水,誰讓你自個兒不開眼撞上來的?” 她嗓門很大,聲音尖銳。 很快就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蘇云景被她氣的上前就要理論,但卻被傅寒舟給摁住了。 “別吵了,我們回去吧?!?/br> 傅寒舟平和的眉目,讓蘇云景的氣消了一大半。 傅寒舟的褲腿濕了一大截,蘇云景怕凍著他,畢竟這人本身就怕冷。 深吸了一口氣,蘇云景快速調整心態,對傅寒舟說,“走吧?!?/br> 蘇云景都不計較了,身后的女人還在不依不饒地罵他們倆不看路。 污言穢語,沒一句是好聽的,蘇云景心里的火又被拱起來了。 但他強行讓自己當個聾子,拽著傅寒舟快步離開了。 傅寒舟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水果攤,幽邃的眸子深不見底。 走遠之后,傅寒舟才開口,“你跟那個女人有過節?” 那盆水明顯是等著他們出來,故意潑上去的。 蘇云景由衷的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感到煩躁。 但開口時,語氣還算平靜,“不算有過節,只能說我斷了她的財路?!?/br> 江初年的父母平時非常忙,花錢請了她去接江初年。 她拿了人家的錢,卻一點都不上心,經常很晚才去學校接江初年。 自從蘇云景上次撞見江初年被欺負后,下學會順路把他送回來。 也因為這件事,蘇云景每次路過水果攤,這女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過平時她都是指桑罵槐幾句,今天卻直接動手了。 要不是蘇云景反應快,傅寒舟估計會被潑一身水。 傅寒舟聽完,卻問了一句,“你為什么要管他,是因為他覺得很可憐嗎?” 他黑沉沉的眸,在暗淡的光線里,顯得極為幽邃莫測。 “這怎么說呢?!碧K云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眉頭蹙了起來。 說可憐不準確。 “我很反感這種霸凌,就因為他的腿做了截肢,看起來跟正常人不一樣,大家就開始排擠他?!?/br> 但這不是江初年的錯,他比任何人都想擁有一雙正常的腿。 蘇云景以前少年無知的時候,目睹過霸凌,甚至跟隨大流,默認了對一個人的霸凌。 那時他上初中,同班有個男孩家里很窮,mama跟人跑了,爸爸得了重病。 不知道是誰傳的,說人家爸爸得的是艾滋病。 從那以后,全班同學就開始排斥他,仿佛他是個細菌攜帶者似的,誰都不愿意跟他同桌,也不愿意挨著他。 蘇云景隱約覺得不對,可還是站在大多數那邊。 雖然他沒有欺負那個男孩,但他是雪崩前的那片小小的雪花。 后來那個男孩退學了,初三沒讀完就出去打工了。 有一年十一小長假,蘇云景從大學回家,無意中看見了那個男孩。 他穿著建筑工地的臟衣服,曬的漆黑,鼻下有層淡青色的胡茬。 看起來跟蘇云景不是同齡人,至少比實際年齡大了十歲。 那一刻,蘇云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很酸,很難受。 回家后,他跟他媽說起了當年的事。 他媽聽完,問的第一句竟然是,“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你們才欺負他的?” 蘇云景默默無言了很久。 很多家長覺得,如果不是你的錯,干什么人家欺負你,不欺負別人? 但有些人,他就是會無緣無故的生出惡意。 那天晚上,蘇云景跟初中一個老同學聊天說起了這件事。 他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對方可是一清二楚。 結果他告訴蘇云景,現在在工地干活其實很掙錢,一個月好幾千塊錢,比他們這些上學黨強多了。 蘇云景頓時有種無力感。 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一個人的青春。 那個時候微博上興起了一個話題,長大后,才知童年是最美好的。 但對有些人來說,童年是美好的,這話就是一句徹頭徹尾的謊言。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泡在蜜罐長大的,那些施暴者毀了一個人本該最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