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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喝過溪水的人一個個睡下,就像陷入沉沉的美夢中一樣。 小柯是沒有早飯吃的,她知道水里有什么,自然也沒有去喝水。 一家人都睡著了。 她立在中年婦人……也就是她的母親身旁,歪著頭看了一會兒。 隨后她拿起灶坑里未熄的木柴吹燃,哼著歌兒跑出去,隨手點燃路旁的干草,以及村里的木欄桿、谷倉…… 沒有人遏制,火苗很快燃燒起來。 大火舔舐著村莊,吞沒沉睡著的所有人。 這就是為什么在第一天晚上,崔小酒嗅到了燒焦的味道。 原來那不是她的錯覺,焦糊味、還有村民們夜晚怪異的樣子,都是……曾經發生的事所殘留的痕跡。 崔小酒看的回不過神,被靈鈞拉了一下,才想起要躲到村外——這個場景是真實的,被燒到也會受傷,會痛。 火燒了好久好久,直到月亮高高掛上夜幕,也沒有停下。 小柯放完火之后就出了村子,她坐在不遠的地方靜靜看著。熱浪撲面,臉頰被灼的發紅。 可是她就像不怕疼一樣,嘴角往上扯,襯著她那張瘦得脫形的面頰,看起來有些嚇人。 ——說起來,這還是崔小酒第一次看到她笑。 小柯就那么安靜的看著大火,頭漸漸埋下去,沒有了聲息。 崔小酒看得心中復雜,如今的一切都是昨日重現,她沒法評價小柯的行為,沒設身處地的經歷過說些什么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只是感覺有什么東西壓在心頭,快要喘不過氣來。 驀地,眼前一黑。 崔小酒很快反應過來,是靈鈞擋住了她的眼睛。 眼睫下意識的眨了眨,掃過溫熱的指腹。 她抿了抿唇,輕聲說:“沒事的?!?/br> 第二十六章 有雨滴掉落在臉上, 冰涼。 崔小酒抬起嫩白的指尖,抹去水跡,而在不遠處, 火勢漸漸熄滅下去, 房屋的橫梁倒塌下來, 嘩啦一聲巨響。 就像是盛大的戲劇落幕。 面前的畫面陡然停止下來, 然后飛速倒退,焦黑的房子重組, 恢復成原樣。太陽打東邊升起來,陸陸續續有人自屋中走出。 “走了走了, 今天是祝禱的日子?!?/br> “快!可不能遲到?!?/br> 崔小酒靜靜看著這一幕。 果然, 如靈鈞所說, 這是一個“輪回”。 在這個境中, 里面的時間和外界割裂。 山民們四日為一輪回,不斷重復著生前到死時的過程,永無解脫。 兩人施了隱匿符,在村民中間穿行。 祭祀地就在半山腰,和善的中年男人身著祭服, 戴上鳥臉面具, 古怪而陰森, 旁的祭祀跳起祝禱之舞,山民跪地, 一動不動,口中念念有詞。 崔小酒在跪地的山民中, 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瘦弱的身形,襯得衣服格外寬大。 她只看了一眼, 便收回目光。 兩人并未停留,越過祭祀之地,沿著旁邊汩汩而過的溪流,往上游走去。 山路崎嶇蜿蜒,因為剛下過雨而顯得濕潤泥濘。 崔小酒不是第一次走了,不太擔心滑倒。這時卻有一只干燥溫熱的手握住了她, 那是劍客有的手,指節分明但不粗大,纖長但不羸弱,手掌和指腹處略有些薄繭,摸起來有幾分粗糲。 很給人安全感。 崔小酒指尖微蜷,心臟跳得快了幾分,輕輕回握。 不知道為什么,自那次雪山秘境之行以后,她偶爾便會有這種心跳失序的感覺,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 她本能的不想讓靈鈞知道自己的變化,總覺得靈鈞一旦知道了,她們之間默契又平衡的關系就會被破壞掉。她害怕那樣,不想那樣。 于是她每次都故作鎮定,掩飾下來。 努力維持無波的鏡面。 就這么往前走,她忽然覺得上山的路有些長,長到她手心都有了微微汗意。 直到看到山洞的影子,她才小小松了口氣。 到了山洞里,手還沒有松開。 悄悄偏頭看靈鈞,靈鈞垂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小酒小小的咬了下唇。 要自己先松開嗎?會不會太刻意了? 天人交戰了一會兒,她故作自然的放開手指,往前幾步走到潭邊,蹲下來:“那么源頭就是在這個地方了?” 還好還好,表現的很正常! 靈鈞也跟著過來,俯下身:“應當是那個碎片的緣故?!?/br> 深潭呈現一種墨綠色,崔小酒拿東西試了一下,探不到底。 看來是得潛下去。 無論是為了尋找六道果、還是讓村民和小柯擺脫輪回,這一趟都是不可回避的。 兩人對視一眼,含下避水珠,猛地扎下去。 深潭狹窄,為了方便活動,兩人沒有牽著手。腕上鎖鏈形狀的靈器散發微光,延伸成一段可以調控長短的鏈子,以免二人走失。 崔小酒警惕著隨時會冒出來的怪物和危險,可是直到快潛入潭底,什么都沒有發生。 一般來說,越進入境的核心,就越會受到阻攔才對。 難道是她找錯了? 還是先去找找小柯扔到湖底的碎片…… 這么想著,雙腳觸到卵石,巨大的吸力陡然傳來。那卵石就像是一層幻影,踩上一點感覺沒有,反而先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