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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透明光屏浮現在崔小酒眼前。 【靈鈞終究還是回到了那個毀她的人面前。她笑著削下崔酒的一條手臂,鮮血四濺,崔酒身體瘋了一樣彈動,喉嚨里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靈鈞就這么垂眼看著,笑意不達眼底。 “無趣?!?/br> 她把崔酒踢入蠱坑,拂了拂袖上沾染的塵土,轉身離開,就像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br> 機械音淡淡道:【這也是為了你好。殺人并不是一件可恥的事,世間本就是弱rou強食,能者為王,不要被那些淺薄的道德觀所束縛。何況這只是為了自保?!?/br> 這叫為了她好?太荒謬了! 崔小酒垂下頭:“崔酒落到那個結局,不過是惡有惡報?!?/br> 【是啊,惡有惡報,可這與你這個外來者有什么關系?】 【靈鈞不會知道你是一個奪舍的孤魂野鬼,她只會以為你是崔酒,原著中的結局也會在你身上上演?!?/br> 【你甘心嗎?好不容易重活一次,還沒肆意揮霍享受生命,你甘心嗎?】 【不過是一個書中角色,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拋卻心里那點可笑的正義感吧,你是我選中的宿主,你有登頂大陸的潛質?!?/br> 這是教唆,是詭辯! 聽著系統以毫無起伏的聲音說出這些話,崔小酒胸中橫了一口郁氣。 系統帶她來到異世,她確實欠了系統一些東西,但對于說出這種話的家伙,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贊同,甚至想駁斥,想離得遠遠的! 因為教養,她默默聽著沒有回話,這時,聽到末尾,她忽然注意到系統講的話中的細節。 系統對她似乎有著認知上的錯誤。 系統只覺得是她良善,是有著無用的懦弱,但系統并不清楚,靈鈞之于她的意義——靈鈞曾是她無邊黑暗的一生里,一道微弱卻長久存在的光。 她動了動唇,下意識把這個信息隱藏掉:“你不要勸我了?!?/br> 為了不讓系統深想起疑,她拋出其它的問題,引走系統注意力:“勸我這么多,你其實也不想換宿主?是因為挑選宿主麻煩,還是無法抹殺我?” 系統靜了片刻。 崔小酒拿神識檢視四周和軀體,試圖找到系統依附在哪。最后在識海中找到了它,金色的小小的一團。 系統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不要做多余的事,你無法擺脫我?!?/br> 它在對崔小酒之前的問話避而不談。 崔小酒心中微動,心想終于找到了突破口,這時忽然聽到系統道:【冥頑不靈,敬酒不吃吃罰酒?!?/br> 她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系統以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冷冷道:【我命令你,把這只短匕捅入靈鈞胸膛?!?/br> 話音剛落,崔小酒便感覺整個身軀不受自己驅使了一樣。 她看著自己蹲下身,拾起那柄短匕。 短匕漆黑,血紅邪異的紋路如同蠕動的血管,爬滿匕身,只消看上一眼,靈魂都仿佛為之震顫。 《奪天》中似乎有提到,靈鈞血脈特殊,尋常方法不能傷及她的本源。 但崔小酒毫不懷疑,如果是這把匕首刺進靈鈞心臟,靈鈞必定會自此身死道消,連魂魄都不復存在。 不行……不可以…… 拿著匕首的手顫抖著,似是經歷著很艱難的角逐,然而仍是一寸一寸朝靈鈞靠近。 靈鈞安靜的躺在那里,無知無覺,像是做著一個安謐的美夢。 系統說:【你看,讓她就這么死去,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嗎?她的丹田和靈脈都已經被人為破壞了,就算再醒過來,就算治好了傷勢,也只能是一個廢人?!?/br> 【天之驕子會愿意看到自己變成廢人嗎?】 【你了結她,也是成全了她,是在做好事?!?/br> 崔小酒感覺自己的吐息都是冰冷的,胸中一片腥甜,仿佛浸著血海。 匕首離靈鈞的心臟只有幾寸,她的手顫得厲害。 鋒刃的冷光映著靈鈞無所覺的臉,崔小酒恍惚間在其中,看到了自己蹣跚而行,質詢生命、摸索光亮的那些年。 “你……憑什么……”她居然說出了話來,嘴巴一張一合,吐字艱難,聲音沙啞,就像是被線縫著又生生扯開了一樣,聲聲泣血,“憑什么……替別人做決定??!” 匕首懸在半空,再不能寸進。 系統像是被人類的死心眼和荒謬給鎮住了,滔滔不絕的灌輸停了下來,一時間,崔小酒只聽得到巖漿翻騰滾涌的聲響。 她聽到自己平靜的說:“滾出我的身體?!?/br> 就像是按下了開關鍵,她感覺到神識之中有什么在剝離。 很神奇,在這一刻她能聽到世界的絮語——這是“規則”對于系統的約束,如果她不愿意,系統便無法留在她身邊,亦無法支配于她。 只是她將來要償還留在這個世界的因果。 ——沒有關系。崔小酒想。 在徹底離開她之前,系統不甘心道:【你瘋了嗎?這是明明對你最有利的選擇!】 “這是最糟糕的選擇,”崔小酒沉下嗓子,“不,對我而言,根本沒有這種選項?!?/br> 【傻子!蠢貨??!】系統平穩的機械音,忽然像人一樣,有了幾分氣急敗壞、歇斯底里,【我怎……沙沙……怎么會選……你這個…呲啦……】 它就像是年久失修的老收音機,信號越來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