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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天寶十三年冬至日入的宮,那年太原發生長垣一役,死傷過半,內宮人手緊缺,這才對外大招宮女。孤當真是好奇,嬤嬤當年是如何怎么千里迢迢來到汴京入了采選的?!笔⑿獡Q了個話題,意有所指。 “搭了商隊的車僥幸來到汴京,恰逢內宮采選宮女這才入選?!?/br> 這事很多年前皇后也曾問過萊嬤嬤,當時誰也不曾生疑過緣由,年少時候的苦難都是令人不忍觸及的傷口。 沒曾想,當日盛宣知作為一只貓時曾在屋頂上聽到她和三夫人的對話,這才隱約覺得不對。 他讓夏及晨回太原前去內宮調了萊嬤嬤的檔案,驚奇地發現天寶十三年那年,太原來往汴京的路上,曾有山賊擾亂,斷了不少商路,后老景王爺出兵平亂,直到天寶十四年開春才得以重新開通商路,在此期間只有一支隊伍安然度過那條官道,便是攜帶妻兒幼子入京述職的老景王爺。 “官家若是知道她的奶嬤嬤與世代就藩的景王爺有關又是如何反應?!笔⑿辶恋难垌錆M惡意地盯著下首的萊嬤嬤,語帶三分笑地開口質問著。 “他一生懦弱,疑心甚重,軟弱念舊,是非不分,偏好大喜功,緊握權利,最恨有人環勢左右,前有就藩的景王爺后又強權的武安侯,用自己陰暗不安的心思去揣測光明正大的別人?!笔⑿g毀起自己的父皇,言辭犀利,語調陰狠,酣睡的老虎在苦寒偏遠的太原露出獠牙利爪,尖銳地令人不安。 萊嬤嬤突然抬眉,一雙垂垂老矣的眼睛直視太子清亮的眼眸,她已經七十高齡了,可依舊精神矍鑠,面色紅潤,歷經滄桑的眼睛深邃沉暮,如此冷冽看人時,陰森毒辣,似能把人的臉皮一點點挑破,看到內心深處所有陰私險惡之處。 “殿下多慮了,你也說了官家多疑,難道不知道老身來處嗎?”她嘴角一挑,嘲諷著。這些底細官家早已了然,且內宮無秘密,哪有什么真正看不見的東西。 盛宣知眉峰一挑,嘴角笑意加深,瞳孔瞇起,似容納青天日光,胸有成竹地盯著下首之人,漫不經心地說著:“可你來太原的目的圣人也知道嗎?知道你為了……” “故、人?!?/br> 萊嬤嬤緊盯著盛宣知,兩人宛若角斗中的勇士各不后退半步,隱隱鋒芒逼人,突然萊嬤嬤勾了勾唇角,笑道:“官家不知,殿下,也不知?!?/br> 盛宣知瞳孔微微瞇起,他的話模棱兩可,就是為了逼得萊嬤嬤自亂陣腳,露出破綻,卻不知道剛才那里出了破綻。 “罷了,老身曾答應皇后護殿下三次,今日算最后一次,之后就算兩清了?!比R嬤嬤移開視線,落在某一處,神情懷念。 “母后臨終前就與你說了這些?!笔⑿獢r住她的腳步,冷冷問著。年輕的太子殿下一旦不笑眉宇間好似累累雪山,刺骨寒冷。 門口的夏及晨瞬間長劍出鞘,抵在萊嬤嬤脖頸間。 “娘娘說了許多?!比R嬤嬤面不改色,仰著頭注視著太子,神情竟然頗為溫和,刻板面容下的衰老面容在冰冷劍鋒下意外柔和下來,“殿下會知道的?!?/br> 第46章 果殼之禮 蘇家眾人都知道蘇家六娘子和七娘子不過相差三日生辰, 可情形卻是天差地別。今日是蘇錦彤的生辰,蘇府大擺筵席,賓客盈門,車水馬龍, 賀喜的客人絡繹不絕。太原城中叫得上名號的人都出現在蘇府, 一時間云鬢衣香, 鼓瑟吹笙,一時勝友如云, 高朋滿座。 長樂侯紅光滿面地站在廳堂前迎客,今日主角蘇錦彤一席大紅色曳地長裙, 珠圍翠繞, 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端得上是富貴奢華。 蘇家有一攬月閣, 今日眾位娘子的設宴就在此處, 蘇錦彤被圍繞其中, 蘇錦光站在她身后, 今日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眾人雖不屑一個庶女擠在這里,但看在蘇錦彤格外看中她的份上也都虛以蛇尾地維持著面上的和平。 姑娘家聊得話題自然是胭脂水粉, 金銀首飾,時不時歡聲笑語。 姑娘總是分開扎堆的。蘇錦雨自負才名,自然是不屑與這些只知道綾羅綢緞和胭脂水粉的姑娘家說話, 與她圍坐在一起的人大都是頗有才氣的姑娘,零零散散地坐著,手捧詩卷,偶爾討論著。 即使是蘇家嫡女的生日, 她依舊是一身素色,一根碧玉金簪,臉上胭脂淡淡,只掃了些許在臉頰上,姿色已經如雨后天晴,清雋文雅,在一眾才女中格外突出。 至于被迫出門的蘇錦瑟早早尋了個位置躲起來清凈,往年這種情況都是不允許她出門的,奈何她如今入了太子的眼,若是再被太子揪出什么錯處只怕蘇家的打算就要徹底落空了,這才今日讓她出門。 “天哪,你怎么這么能躲?!毕坪煻氲奶K錦然找的滿頭大汗,終于在閣樓的夾層中找到蘇錦瑟。 樓上是鶯鶯燕燕極為熱鬧的蘇錦彤一派,樓下是琴詩書畫文雅消遣的蘇錦雨一派。無論哪個都是蘇錦彤避之不及的人,所以干脆抹了一把臉一屁股坐在蘇錦瑟身邊,沒好氣地說著,“我找了你許久,怎么翠華也不帶出來?!?/br> 蘇錦瑟腿邊放了一個八寶盒,半靠在欄桿上,一只手懸掛在外面,從她的方向,遠遠望去能看到熱鬧的前院,算得上是一個偷懶的好位置。 “翠華說什么城中有人重金收花燈呢,正在做花燈呢,哪里顧得上我,王嬤嬤去給我端茶去了,還沒回來?!碧K錦瑟懶洋洋地說著,邊說邊扔了個瓜子到嘴邊,姿態慵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