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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歲歲人長久在線閱讀 - 嫧善(二十五)不舉之癥(不是我兒砸)

嫧善(二十五)不舉之癥(不是我兒砸)

    嫧善(二十五)

    陸町豪聽嫧善粗略地說了一遍觀中近來所遭之事后,方覺將才所言頗失禮數,掛著一張臉不知所措。

    嫧善做請,將他引出瀏河觀,兩人上了騾子,沿著瀏河邊走。

    此時已至傍晚,瀏河水波瀾依依,將九天烈日割作碎片,一片一片灑進綿延長河之中,順著水流方向,碎片一路奔騰,不知終點。

    騾子在河灘慢慢走,時而鼻頭嗅地,臀后垂下的尾巴不時甩一甩,趕走撲上來的蚊蠅。細小的飛蟲被揮走,在空中盤旋一陣復又飛回來,繞著那一根沾滿泥巴的長尾飛舞,如瀏河中散亂的日光。

    “陸大夫,你說,為何蚊蠅總愛追隨腥臭之物?”

    陸町豪轉頭看一眼失魂落魄的她,“本能使然,生來如此,盤古開天之時就已注定了的?!?/br>
    嫧善盯著那只騾子的尾巴時間有些長,便覺眼睛酸澀,轉而去看身側的瀏河。

    蔫蔫地道:“蚊蠅逐臭乃天之注定,市井之民的天之注定是什么呢?我從前總以為萬民所求不過穿衣吃飯、一日叁餐,再加一項,七情六欲。如今看來,人是集世間萬靈之本能的,花賊[1]奔香、飛蛾撲火、蚊蠅逐臭、蚍蜉群居,大蟲[2]屈雄力、碩鼠盜糧米,凡此種種,無一樣不在人身上尋見的。  ”

    陸町豪將她此話細細品咂一番,問:“那你與無塵道長……”

    嫧善:“是真的,但此事不該加諸在旁人身上?!?/br>
    陸町豪本不覺得此市井流言有什么,茶余飯后,不過談資而已,再說,自古至今,閨閣秘聞、男女情事是最招人談論的,何以止息?但見她說的如此鄭重其事,加之留青道長之事確由流言所起,便也不好說什么,只作沉默。

    嫧善卻問:“那些話,你是從何處聽得的?”

    陸町豪:“城西嚴家的二公子身體不適,我是他的大夫,偶然間在嚴府后院中聽到的,唔,也有一些是聽我的病患所說的?!?/br>
    嫧善疑惑問:“那位嚴公子到底所患何???怎得常常請醫吃藥?”

    陸町豪撓撓頭,面帶難色,“這……不好告訴你?!?/br>
    于是嫧善也不再問。

    之后兩人一路沉默,行至回春堂。作別之后,嫧善尋了家茶樓坐下,耳聽八方,目觀六路,  果真叫她聽得了一些聲音。

    只是流言發酵之后,變得離譜又好笑。

    “欸,你們知不知道那個瀏河觀,就是在瀏河西岸的那家道觀,哎喲,原來那是一家煙柳地、勾欄院??!?!?/br>
    “怎么不知,我前日還聽我鄰家的哥哥說,那瀏河觀里專養著吃人的美女,傳聞食人rou可以延年益壽、潤澤肌膚、永葆青春呢?!?/br>
    “是嗎?他們哪里來的人rou?”

    “瀏河觀以什么最為出名?收容??!何愁沒有人rou?”

    “聽聞那瀏河觀將前去借住之人中的貌美者留下,無鹽者殺掉,將富貴者洗劫一空,貧窮者搜刮殆盡,然后一鍋煮了,供人食之?!?/br>
    ……

    還有人說:“你從何處聽的這些話?”

    “我的一位遠方表侄在城西嚴家當差,那嚴家的二公子體弱,嚴家便派人去瀏河觀求醫,聽說是親眼所見呢?!?/br>
    “那什么道長與他的女徒弟間事是什么回事?”

    “這你都不知道???那道長法號無塵,女徒弟名阿紫,聽聞那無塵道長隱居深山不問世事,瀏河觀一眾師兄弟他誰都不帶,只帶了阿紫一人上山,且兩人親厚非常,并非尋常師徒可比的?!?/br>
    ……

    嫧善一時恍惚,竟不知他們所說,是臆測還是親見。

    若說是臆測,可那話里大半都是真的,若是親見,然實情比謠言復雜多少倍不止。

    聽了一時,大多大同小異,無甚新鮮的。

    嫧善起身回了瀏河觀。

    臺丹正在后院熬藥,柴火是新砍的,不易燃,小火爐內皆是白煙,將臺丹一張小臉熏得白一塊黑一塊的。

    嫧善見了發笑,在手心凝了一團火,將木柴熏干了些,火終于燒起來了。

    臺丹仰頭無聲地笑得可愛,嫧善替她把臉側的一處黑煤蹭干凈,問她:“你之前說我與無塵的事情,是張流說與別人的,這是怎么回事?”

    臺丹:此事我也并不十分知道,是岑敏姐告與我的。似乎是你與無塵道長往張峁村里去看張流母親那一日,許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城西嚴家的人不知為何找上了張流,只用一壺奶和一盒糕就從他嘴里把話套出來了?!?/br>
    嫧善自然還記得那位囂張跋扈的嚴秋子,雖說那日無塵將他嗆了回去,她卻并不解氣,還有那林孟,看來今日不教訓一下是不行了?!?/br>
    /

    回春堂里,嫧善纏了陸町豪好久,陸大夫終于煩不勝煩,答應了女扮男裝的嫧善可以作他的侍藥童子隨他一起去嚴家為嚴二公子看病。

    次日,嫧善一早換了一件灰藍色長衫,腰間扎了一條黑棕色汗巾子,綁腿也扎得緊緊的。

    無塵走前,給她曬了些rou干在廚房存著,走前抓了一大把塞進荷包里。

    回春堂內,陸大夫檢查了一遍醫箱,轉身就見一颯爽小哥進來,正要招呼,卻見那小哥展顏一笑,聲音清亮,“陸大夫,你看我今日怎么樣?”

    陸町豪才發覺原來是嫧善。

    “陸大夫,那嚴家二公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癥?”

    陸町豪看她一眼,轉身說:“臨房舉而不堅?!?/br>
    嫧善口直:“不舉?還有此等好事?這就是佛家所謂報應不shuangma?”

    陸町豪畢竟年輕,聽不得她如此說,紅著一張臉佯裝檢查藥箱,頭也不抬。

    嫧善:“陸大夫,你那藥箱,已經看過叁五遍了?!?/br>
    陸町豪:“你發髻松了,后院有井,去重新束一束吧?!?/br>
    嫧善摸一摸發頂,似乎真的有些松。

    在后院把發髻重新扎了一通,回來堂前,見陸町豪在翻書,便湊過去,“陸大夫,你預備如何治療呀?”

    陸町豪依舊不抬頭,“疏肝解郁,清熱利濕?!?/br>
    嫧善本不通醫術,但揣測其字意,也略略猜出了一些,但總歸是不理解,“他舉而不堅,不應該溫腎補陽、滋腎添精嗎?”

    陸町豪:“你所說的治法屬命門火衰,嚴二公子之癥狀不止有陽痿不舉,其情緒亦不定,易怒抑郁,yinjing萎軟,yinnang濕癢sao臭……”

    “可以了!”

    說至一半,被嫧善喊停,“你不必說的如此詳細?!?/br>
    兩人沉默半晌,嫧善又問:“他此病是先天有的還是后天造成的?”

    陸町豪沉思一瞬,“通俗地講,是后天,房事過于頻繁,平日里又不注意保養,后來得了花柳病,不當回事,久之便成了此病?!?/br>
    嫧善又問:“我以為他不舉,你會使些虎狼之藥,幫他舉一舉?!?/br>
    陸町豪撲哧一笑,“此病就好比竹籃打水、水中撈月,即便用金條編籃、在大海撈月,終究還是會一場空,需得治其根本,而非對癥下藥?!?/br>
    嫧善又問:“那他發覺自己不舉之后,就沒有用一些虎狼之藥?”

    陸町豪疑惑:“你一個女兒家家,年紀又不大,你師父對你還嚴格,你怎的知道這么多?”

    嫧善一時語歇,含糊地解釋:“幼時命苦,人生百態、百種滋味,嘗了個遍?!?/br>
    陸町豪便安慰她:“你也不必糾結于從其,如今你師父……”

    說到一半方想起她承認了她與她師父并非尋常師徒關系,便改口:“如今無塵道長待你好,從前諸事也可凈忘了?!?/br>
    說畢,他頂起窗格往外瞧一瞧,  已到辰時了。

    “準備準備,嚴家的馬車應快到了?!?/br>
    說著,便聽到門外車輪轆轆。

    嫧善背起陸町豪的醫箱,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門外,印著“嚴”字的馬車停在門口。

    馬車上,嫧善還是不死心,繼續問:“你還未回答我,那位嚴二公子可有用些虎狼之藥?必是用了的吧?”

    陸町豪點頭。

    嫧善還想問什么,又怕露了餡兒,只好停嘴。

    如此一靜下來,馬車搖搖晃晃,嫧善便開始打瞌睡,靠在馬車上,頭一點一點。

    但尚甘縣畢竟小地方,車馬行走沒過半個時辰,陸町豪便將嫧善叫起,“醒一醒,快到了?!?/br>
    嫧善隨陸町豪下了車,抬眼一看,眼前當真是朱門大戶、富貴之家。

    陸町豪輕咳一聲,走在前面,示意嫧善跟上。

    兩人進了大門,從門房出來一個小廝,叫二人隨他走。

    嫧善邊走邊瞧,將路線記了個大概。

    嚴二公子居所如何富麗堂皇自不必說,嫧善本以為她能親見一次嚴二公子,不料,她只是被請到了一間小屋里坐著喝茶,只陸町豪被帶進去了。

    嫧善懊惱不已,心想,今日怕是白來了。

    待她喝過一盅茶后,卻聽門外陸町豪與人說話:“煎藥便叫我那徒弟去做吧,貴府給的酬勞豐厚,不能叫他白白受了這恩惠?!?/br>
    又聞一位姑娘說:“也好,我正手邊有件事需料理?!?/br>
    嫧善欣喜,推門出來,打了一躬,沉著嗓子說:“請jiejie放心,我必用心煎這藥,掏出我的一顆心來也要將藥熬的透透的?!?/br>
    侍女掩口輕笑,“那便麻煩小兄弟了?!?/br>
    嫧善接過侍女遞上的藥包,根據侍女指的方向,去了一間小小的廚房,小火爐與砂鍋是現成的,正待她糾結放多少水的時,陸町豪從門口進來。

    只見他新取了一個小鍋,舀了一碗水放進去,給嫧善指了個小木凳,垂頭盯著小火爐的火勢,“把你的藥與我看一下吧?!?/br>
    嫧善將手上的藥包遞上,卻不見他接。

    “不是我開的藥,是你帶的,所謂虎狼之藥?!?/br>
    嫧善愣住,“你怎知……”

    陸町豪站起身尋了一長柄木勺,“我習醫二十余載,在師父家用飯從不上桌、不吃葷[3],學徒學的不只是術,還修人心?!?/br>
    他話未說透,嫧善卻恍然大悟,他今日若是沒有察覺自己的意圖,那嚴二公子喝了藥有甚么好歹,他陸大夫的名聲,便要毀于一旦了。

    不,也許不止是聲名。

    留青是一個教訓,可她顯然并未清楚明了,甚至險些又犯了錯。

    自己太過高傲,總以為事事皆在掌握之中。

    可世事如洪流,又豈會讓你獨善其身。

    [1]花賊,即蝴蝶(有時候用這些別稱是為了對仗或者押韻)。

    [2]大蟲,即老虎。

    [3]古代有一些行業的學徒,雖然吃住都在師父家,但很有一些嚴苛的規矩,吃飯這種只是其一。

    昨天寫了一章,今天的一章還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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