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徒證道的師尊(40)
燈火喧喧,夜涼如水,兩名宮女在檐下將一盞燈籠懸上去,有細小的飛蟲趨光而來,細細屑屑如薄雪簌簌,夜境沉昏。 “寢殿的歌舞還未歇呢,我好害怕?!?/br> 兩個宮女在點好了燈后,提著一盞紙燈走在竹影夾道,她們窸窸窣窣地議論著宮內這兩年傳遍了的流言,壓低了嗓音,夜里無聲無息起了雨,一個宮女撐起傘,兩人加快了腳步。 “阿綠,依你看,陛下當真在寢殿里供奉了鬼怪嗎?” “先帝服丹而死,聽聞再往上兩位也是崩于丹毒……”叫阿綠的宮女掩唇,細微的聲音夾藏在細雨中,仿佛害怕被什么不知名的存在聽到,“靈朝哪位陛下不信鬼神?我覺得不會有假……” 這話顯然就是信了流言,另一名宮女低呼一聲,“陛下年紀如此小,竟就開始追求鬼神長生了?!?/br> 兩人又感慨一會,在又黑又潮的夜雨中,加快腳步,恐懼又忍不住議論近日來宮內最新的靈異事件。 自陛下繼位的這兩年來,頻頻下達令宮人無法理解的命令。 昔年先帝豢養的十幾支舞樂隊,都沒有解散,而是隔叁差五便被喚去帝寢奏樂歌舞,這不稀奇,稀奇的是,小陛下從來不欣賞歌舞。這些樂隊都是在陛下離開寢殿,去處理政務后,在寢殿內對著空空蕩蕩的大殿行藝。 兩年來,舞樂隊的舞娘與樂師病了大半,數量從數百人,銳減到四十多,每次受召完畢,回去后,都是一副虛脫般的驚懼模樣。 帝寢內的宮人嘴巴都很嚴,但恐懼是具有傳染性的,先是食物經常不翼而飛,陛下愛犬時常對著虛空吠個不停,紗幔無風自動的怪象頻出,再到后來,陛下無視了宮人的匯報,直接將先帝留下的享樂玩意一概收編…… 這些年來,宮人不斷猜測,最后支持率最高的推斷是,陛下在宮中養了一只貪圖享樂的鬼怪。 那只鬼怪愛看歌舞,貪食貪吃,還會欺負陛下愛犬,在宮內興風作浪,會吸食活人的精氣,以至歌舞隊的人頻頻染病…… 先帝愛煉丹,而如今這位小陛下,卻養上了鬼怪,宮人們只覺得這宮內越來越難生存了。 忽然一陣風吹來,輕飄飄的夜風,卻令一條道路上的燈籠全滅。 夜雨冰冷拍在幾個行路的小太監臉上,他們手中的燈籠也滅了,不知是誰尖聲叫出來,一群人慌不擇路跑向另一條有光的路,而詭異的現象在他們身后急追,這條路上的燈火也一盞一盞熄滅,以只差他們一步的速度,不急不慢地暗掉。 “鬼,鬼吹燈!”不知誰說道,幾個小太監腿都軟了,哭喊著抱成一團。 朦朧冰冷的虛空中,仿佛響起了一聲短促的笑。 極低的,年輕女子的聲音。散在風中。 …… 春曉背著手,百無聊賴飄蕩在紫禁城,夜雨穿透她的身體,她愜意地呼吸著千年前不摻雜靈氣的空氣。 這是個以凡人為主導的世界,蓬勃自由,無論什么想法,都能延展成一個門道,與千年后那被修真界控制的僵化世界截然不同。 春曉側過臉聽了聽,直直回到了帝寢。 越過重兵值守的大門,與空無一人的院子,穿入了殿內。 殿內已無絲竹之聲,側室內小黑狗匍在地上半睡,穿著軟軟的明黃色褻衣的小天子正在翻看著一本冊子,長長的黑發披在肩后。 “你將她們都趕走了?”春曉飄到桌前,倒了杯茶。 月嵐之翻了一頁,“你又不聽,還每日將她們喊過來,吵死了?!?/br> 月嵐之愛清靜,春曉卻喜歡熱鬧,她托著腮看手指,“這日子過得太無趣了,也不能看電視,只能看看歌舞,出去溜達一圈,忘記關電視又不是什么大事?!?/br> 月嵐之習慣她經常說些聽不懂的話,“話本子都看完了?” “這是看不完的!”春曉真是愛極了凡人界,當初在修真界時,大多數話本千篇一律,好東西都要從凡俗界傳過來。凡人的創造力與想象力是無限的,譬如此間大靈朝,便有很多腦洞大開的作家,各種話本子層出不窮,春曉看啊看怎么也看不完。 月嵐之放下手中的薄冊子,揉了揉耳側,濃密的睫毛在燈下垂落一層疲倦的黑影,潤潤的眼瞳看向她,“這么晚,又下了雨,你又出去做什么了?又去嚇唬那些小太監了?” 春曉一臉無辜。 月嵐之嘆了口氣。 他想說宮內又要傳出很多奇奇怪怪的流言了,但又想到她根本不在乎這個,反而還很樂于去偷聽自己的八卦,就又忍住了。 春曉:“小月亮,今天是不是又很累呀?” 月嵐之初繼位,因為他年紀小,朝堂內的事務都不熟悉,那些大臣頗有些倚老賣老的意思,這兩年在朝中都說不了什么話,直到開了兩年新科,才算好了一些。 月嵐之搖搖頭:“陳閣老與太傅們都在,如今我大都可以上手了……” 春曉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忽然問:“今科狀元,是不是已經來報道了?” 月嵐之一愣。 春曉將小黑抱起來,團在懷中摸呀摸,笑瞇瞇的樣子:“去年是個沒甚意思的火柴棍,不知今年的狀元郎是何模樣呢?俊不???” 月嵐之擰起眉頭,無奈道:“你又看了什么話本?金科狀元是傅相府上大公子,不是什么拋妻棄子的貧家子?!?/br> 春曉哦了哦。 月嵐之又很懂她地補充:“朕也沒有公主嫁給他?!?/br> 春曉將小黑狗放在桌子上,又問:“陛下還沒回答,狀元郎俊不俊呢?對了,探花郎呢?探花俊不???” 月嵐之雖然自小受皇族美學熏陶,但并不以貌取人,聞言奇怪道:“俊不俊和你有什么關系?” “啊,這個……” 春曉低頭,從懷里摸出了一塊青玉,冷白瑩潤的掌心,靜靜躺著一枚云佩。 “我今天現了身,想要出宮去玩玩,結果剛出宮門就遇上了一個俊俏的小哥。他送了我這個?!?/br> “我見他身著嶄新的官袍,又十分年輕,便猜是不是金科新人?!?/br> 春曉輕輕摩挲著青玉,覺得十分有意思。 月嵐之臉上的神色散去,凝著那枚玉佩,“他為何送你玉?” 春曉眨眨眼睛:“他問我芳名,又問我家住何處,我沒告訴他,于是他便告訴我他住在哪里,又說憑著這枚玉佩就能讓門房直接通報?!?/br> 她又說:“他似乎住在傅府?!?/br> 月嵐之一把將小黑狗拎到一邊,袖子壓住它擺來擺去的禿尾巴,凝眉:“他要做什么?” 春曉:“大抵是想要認識我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與我發展一段如話本里一樣美好的愛情故事?!?/br> 月嵐之不可置信:“絕不可能?!?/br> 他斬釘截鐵:“你才叁歲!” “叁歲的山神就不能擁有愛情了?”春曉辯駁,“這日子過得多無趣啊,還不知要過多久,我要給自己找個樂子,你不許反對!” “你每日聽歌賞舞,還要去欺負小太監,偷聽宮女聊天,一天吃七頓,再熬夜看話本,哪里過得無趣了?” 春曉語塞,確實和兢兢業業的小皇帝比起來,她就像個好逸惡勞的廢物。 “你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了!” 月嵐之低頭,掐掐小黑狗的脖子:“哦?!?/br> (尒説 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