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亂朝綱的貴妃(15)
謝岑丘駕馬在城郊轉了一圈,最后循著疾馳的馬蹄印,找到了一戶農家外。 小院的門此時已經被撞開,一匹來自國公府的馬在雪中垂著腦袋嘶叫,院中那座屋子門戶大門,濃郁的血腥氣混合著眸中惡心的rou香被風雪裹著,沖了出來。 謝岑丘皺緊了眉頭,毫不猶豫沖了進去。 “軟軟?” 他的吶喊在進屋后,戛然停止。 陰暗陳舊的農家屋舍內,灶房中一只大鍋冒著熱氣,而一旁鮮血濺射,兩具被開膛破肚的尸體橫倒在地,面容驚懼,腥臭的血紅淌滿了泥土地面。 剎一副血腥的修羅場。 而在一片血污之中,一位纖瘦皎然的少女亭亭而立,手中長劍血珠滑落,半身被鮮紅染紅。 似是聽聞門外的呼喚,她緩緩回過頭。 陰暗的屋內,光源都來在門外的雪光,凜冽的風雪刮過門邊俊美的青年,呼嘯著卷入屋內,將血腥氣攪成一團,直沖而出。 少女微微側頭,潔白的面龐上是噴濺的血色,如嬌花月華的容色,此時毫無波瀾。 那雙從前剔透晶瑩的眸子,再沒有一絲依賴于濡慕,冷冰冰地注視著門外闖入的男人,毫無感情。 謝春曉的劍術是謝岑丘教習的,劍術與詩禮都是世家子弟的必習課業,那柄劍也是謝岑丘送予她的。 謝岑丘心臟驟縮,面色煞白地看著眼前的少女,顫聲:“軟軟?” 春曉歪了歪頭,勾唇一笑:“謝岑丘?” 謝岑丘險些扶不住門,他幾步走到她身邊,將她的劍奪過,抬手撫摸她臉上的血色,嗓音沙啞,“軟軟,發生什么了?” 她從未這么冰冷地連名帶姓叫過他。 少女松手將劍被他拿走,嗓音像是逐漸回暖,恢復理智,她垂眸輕聲叫:“小叔叔?!?/br> 謝岑丘心尖發顫,將她摟入懷里,“無礙無礙,不過兩個賤民,軟軟不要怕?!?/br> 他看到了鍋中烹飪的是什么,那是一個四肢健全的小孩,不過兩叁歲,被煮得皮開rou綻,面目扭曲。 春曉睫毛扇動,滾落一滴眼淚。 她不知道,如果她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小春岙是不是也被像這個小孩一樣,被活活地燙死?;蚴窃谀莻€缺水的饑荒年代,生吃活剝,還是烤死了…… 謝岑丘不知她在想什么,只以為她害怕了,將她摟在懷里,不斷輕聲安慰:“軟軟,不要怕,有小叔在,無人可以傷害你。小叔叔會保護你,小叔叔一輩子都會將軟軟護在懷心?!?/br> 春曉閉了閉眼,將那些虛無縹緲的想象散去,回抱住謝岑丘的腰,低眸掩中神色,輕聲道:“小叔叔不會覺得,軟軟下手太過狠毒了嗎?” 謝岑丘掃了一眼狼藉的農舍,將身上的披風解下,將她裹好,“天子腳下,竟有烹食幼子的人魔,天理難容。軟軟心善,他們死有余辜?!?/br> 他看到懷里的少女仰起面,用一雙烏黑的眸子看著他,眼瞳里滿滿都是他的倒影。 謝岑丘不禁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我在?!?/br> 春曉扇了扇睫毛,他才像是燙到一樣,連忙將她抱起,抱到馬上。 駿馬飛馳,春曉被裹在溫暖的披風內,一路沉默。 —— 回到府后,宴席還未結束,春曉梳洗了一番,被謝岑丘帶去了前廳。 此刻前廳又是另一番模樣,那些男男女女不再姿態松散,而是端莊了許多。 概因為,上位上,陛下來了。 春曉跟著謝岑丘見了禮。 “這位便是謝家小小姐了?” 主位上的男人叁十來歲的模樣,一身明黃長袍,容貌英俊貴氣,含笑詢問身旁的謝關元。 謝關元點了點頭,介紹了番。 春曉微微抬頭,看向上首那個男人。 才沐浴過的少女,發髻并未盤的完美,松松散散地垂下一些,帶著蔥郁的水汽,身材纖弱,白生生的一張小臉,眉眼出塵,靈氣逼人,紅潤的唇瓣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美得令人屏息。 陸慈掌中酒水蕩起輕波,仿若男人心內無人知曉之處,心湖攪亂。 她直直看著他,陸慈也未移開視線,也未呵斥她不懂禮數。 直到謝關元忽然收聲,謝岑丘側身擋住了她。 春曉垂下了眼睛,坐在謝岑丘身旁,不再出聲了。 令人愛上她,尤其是令一個男人對她產生興趣,這是很容易的事情。 “謝小姐,今年幾歲了?可及笄了?” 謝岑丘不等謝關元說話,先笑道:“勞陛下掛心,曉曉兒今年才十二出頭,還未及笄。家中想要多留她幾年?!?/br> 春曉盯著謝岑丘落在膝上的一截袖子,察覺到一道掠奪的視線劃過她的面龐,再就是男人意味不明的聲音,“不小了?!?/br> 一場宴席,直等皇帝走了之后,才算放松下來,也草草散了。 謝岑丘并未起身送客,待賓客走盡后,他眼里淺薄的笑意褪去,將手中酒杯重重擲落在地。 謝關元起身,“謝春曉,跟我來?!?/br> 春曉跟著起身,低眉順目地走過去。 謝家書房內。 春曉轉身關門前,謝岑丘跟著進來了。 接近年關的寒冬,謝叁公子的臉色比外頭冬雪還要冷冽。 房中溫熱的茶水早已備好,盡管面色不虞,謝岑丘還是細心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捧著,別受了寒?!?/br> 春曉便捧著茶,一點點捂著涼涼的手指。 謝關元坐在窗邊,他未開窗,屋內的光線便有些暗淡。 半晌,他緩緩開口,大家長的聲音威嚴沉頓,“謝春曉,你可想要入宮?” 春曉沒想到謝關元問得這么直接,頓了一下,才軟聲道:“曉曉一切聽從叔叔們安排?!?/br> 書案不知何處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仿佛木質纖維斷裂。 謝關元沙啞磁性的嗓音又響起,“若是不想進宮,你為何勾引他?” 春曉手中的茶盞跌落,面色倉皇,“旋周叔叔,我沒有?!?/br> 謝關元緊緊捏著拳,掌中出了一層薄汗,心內煩悶,“身為女子,儀容不端,濕發濕面,直視尊者,是為失儀。在家中與叔叔胡鬧也就罷了,叫旁人看去,成何體統?!?/br> 謝關元喉結滑動,眸光晦澀。 分明一舉一動,一行一走,看與不看他,都是在冒犯他……都是在勾引…… 謝岑丘將春曉拉到了自己身邊,微怒,道:“分明是那陸驪龍見我家軟軟生得好看,起了歹心,你怎能全怪軟軟?二哥,你這般判斷,有失偏頗?!?/br> 春曉不著痕跡掃了那案前的男人一眼,有些莫名。 方才她還真以為謝關元看出什么了,此時再看他的表情,又像是有些奇怪,她怯怯道:“可是曉曉做錯什么了?都是曉曉不好,叔叔們不要吵了?!?/br> “你好得很,是你那二叔叔老糊涂了?!敝x岑丘拍了拍她的腦袋,瞪了一眼謝關元。 謝關元黑著臉,也有些惱:“謝殷風!” 謝岑丘轉臉看向她,放柔聲音,道:“軟軟,不必擔心,倘若那陸驪龍真要強召你入宮,便是抗旨不遵,我也不會讓你受委屈?!?/br> 春曉靜靜看著面前這張臉,俊逸脫俗,眉眼如畫。 謝岑丘,已經逃不出了。 她仰著面,道:“倘若,我想要入宮呢?” 謝岑丘愣住了,這個回答顯然不在他設想之內,半晌,大聲道:“那個陸驪龍比你二叔叔還要老,你怎能入宮?!” 謝關元這次倒沒有駁斥他,而是緩緩道:“謝春曉,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春曉握住了謝岑丘的手,低眸:“倘若陛下召我入宮,我自是愿意的?!?/br> 謝岑丘猛地收緊了手,將她小手握緊,眸中微紅,“軟軟,小叔叔說過,要讓你做全長安最幸福的姑娘。給你尋一個最佳的夫婿,置辦一場整個長安城的女子都會羨慕的婚禮……” 春曉打斷他,“嫁給陛下,曉曉亦會是最幸福,最叫人羨慕的女子?!?/br> 謝岑丘怒了,“謝春曉!” 春曉抽手,道:“小叔叔你在氣些什么?” 謝岑丘:“……” 室內寂靜沉默半晌,謝關元道:“謝春曉,你會后悔的?!?/br> 像是聽不懂話音,春曉拉著謝岑丘的衣袖,撲入他松柏清香的懷中,嬌聲道:“無論我嫁給誰,最親近的永遠是我兩位叔叔,小叔叔是陪軟軟長大的人,誰也越不過您的?!?/br> (春曉兒又在騙人了(′..)) (防止有人沒看仔細,單獨捋一下: 謝關元,字旋周。謝岑丘,字殷風。 陸慈,字酈龍。謝春曉,小字軟軟。) [下章阿岙吃小rou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