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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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鉤鼻拿著棍子,往老頭面前一晃,戳在老人的胸口:“干什么的?滾開,別在這里礙老子的事?!?/br> “???”老人痛呼一聲,驚恐地倒在了地上,抱著胸口發出痛苦的哀嚎,“救救我,救救我……” 不是,他就用棍子戳了一下而已,至于嗎? 鷹鉤鼻先是一愣,然后得意地笑了:“你個老東西,讓你多事,知道我的厲害了……” 啪!一磚頭從他背后砸了過來,直接砸到他的背上,痛得鷹鉤鼻一個趔趄,頭低頭,門牙好巧不巧磕到了自己手里的棍子上,直接磕掉一個牙齒。 “峰哥!”另外三個混趕緊扶起了鷹鉤鼻,怒瞪著來人,“你干什么?” 鷹鉤鼻吐了一口血沫子,微瞇起眼,陰沉地盯著對方:“我沒惹你吧!” 來的也是一群漢子,粗略一數有七八個,個個虎背熊腰,手里拿著磚頭,斧頭的,裝備比鷹鉤鼻四人精良得多。為首那個更是人狠話不多,都沒搭理鷹鉤鼻的問話,直接一揮手:“打,敢揍我們阿爹,給他點顏色瞧瞧!” 這群人蜂擁上去,逮著四個混混就揍,兩個揍一個,武器又比鷹鉤鼻他們的木棍厲害,而且一個個下手毫不手軟,干脆又利落。 隔了十來米遠,覃秀芳都能聽到骨頭被打斷的聲音,混合著四個混混的慘叫,格外瘆人。她面上一片惶惶之色,內心卻異常的平靜。對付這種混不吝的,就得靠武力,以暴制暴,跟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她打不過,但她可以花錢讓人揍,還真是痛快! 四個混混被揍得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只能躺在地上不停地哀嚎求饒:“饒了我們,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再也沒面對覃秀芳時的那種囂張跋扈。 這動靜太大,惹得不少人連戲都不看了,紛紛湊了過來看熱鬧,同時詢問其他人是怎么回事。 “這四個混混太霸道了唄,不讓那個老大爺買烤腸,把老大爺打得倒在了地上,這不人家兒子找上門來尋仇了?!?/br> “那活該,連那么大年紀的人都下得了手,該打!” “可不是,他們攔著人姑娘的攤子上,我孫子想吃根烤腸都不敢去買!” “就是,太霸道了,肯定是看人一個姑娘家,好欺負,眼紅人家的生意就找人家麻煩。這下好了,碰上鐵釘子了吧,活該!” “這就叫惡有惡報,天道好輪回!” …… 秦渝在人群中聽到這番議論,嘴角抽了抽,這可不是什么天道好輪回,而是事在人為。 他瞥了一眼面上害怕,眼底卻一片平靜,甚至稱得上冷漠的覃秀芳,約莫猜到了怎么回事。 她倒是聰明,知道用以惡制惡的方法,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解了她鋪子被困之圍,自己也沒暴露,換了自己在她這個位置和年齡也未必有她做得好。 就如毛政委所說,她的見識,她的做派,都不像是從小生活在閉塞鄉村,沒有任何見識的姑娘。她比他見過的許多姑娘都要勤勞、聰明、果斷,而且還有勇有謀,說話行事都落落大方。 秦渝眼底浮起了淡淡的贊許,不管她是不是他的meimei,她有過什么樣的經歷和奇遇,只要她不是敵人,他都愿意幫她一把,自助者,人應助之。她值得! 等幾個混混被打得他們爹媽都認不出來了,秦渝才沖自己的勤務員郝豐抬了抬下巴。 等候在一旁的郝豐收到指令,立即帶著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上前,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 “住手,怎么回事?” 似是沒想到這種雞毛蒜皮的市井之爭會驚動部隊,幾兄弟嚇了一跳,趕緊住手,指著躺在地上哀嚎的老人說:“他們打了我爹!” 最小的那個扶著老人,抹了一把眼睛:“我爹都七十多歲了,他們都能下手,把我爹打成這樣,他們這群魚rou相鄰的畜生,解放軍同志,請你為我們做主?!?/br> 老人適時地發出一道呻、吟:“哎喲,哎喲,我好痛,解放軍同志,你可要為我作主??!” 郝豐眼睛跳了跳,這老頭子可真是個戲精,真疼成這樣了還不去醫院?還有力氣告狀? 咳了一聲,郝豐環顧了四周一眼問道:“是這樣的嗎?” 沒人出聲,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私底下說說是一回事,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站出來指認這幾個混混,回頭難保這幾個混混會打擊報復自己。誰也不想因為陌生人惹上這樣的麻煩。 須臾,覃秀芳站了出來,不疾不徐地說:“我親眼看到,是他拿棍子打在老人的胸口,老人受傷摔到了地上?!?/br> 鬼精靈的小志也從人群里鉆了出來,指著地上的四個男人大聲說:“對,我也看到了,就是他們先打的人,他們是壞人?!?/br> 有了他們倆做人證,也沒人反對,郝豐手一揮:“帶回去,隆西你去幫忙把老人送去醫院,醫療費也算到這四個人的頭上?!?/br> 等人都帶走后,郝豐犀利的目光掃過人群,高聲說:“如今是新中.國,新社會了,不準欺壓百姓魚rou相鄰,收保護費什么的,搞舊社會那一套。但凡有尋釁滋事的,重懲不饒,望大家引以為戒!” 人群里好些個對覃秀芳生意眼紅的人聽到這話都縮了縮脖子。再想到鷹鉤鼻四個家伙挨了一頓胖揍還得賠錢被抓,等待他們的不知道是什么命運,本來還有歪心思都暫時偃旗息鼓了。 郝豐個頭高,將眾人的表情收入眼底,譏誚地勾起唇,帶著人如來時那樣迅速地離開了。 見事情已經了解了,秦渝也混在人群里離開了廟會。從頭到尾,他都沒露一次面,既然覃秀芳能自己解決這個事,他還是別出面的好,不然若是被云狐的人發現他對覃秀芳的關注,搞不好會給她呆來危險。 覃秀芳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她,抬起頭找了一圈又沒找到人。她的心思很快就轉到了突然出現的郝豐身上。 這段時間為了肅清潛藏在城里的反動分子,部隊里人手挺緊的,他們能特意來管廟會打架這個事,挺稀奇的。 她思來想去,這事她昨天也就跟吳輝提過一嘴,莫非是他托人幫的忙?那自己回頭得好好謝謝他。 幾個擾事的混混走了,覃秀芳的攤子前馬上熱鬧了起來。昨天就想吃烤腸沒吃上的孩子們這會兒聚在攤子前不肯走,連戲都不看了。他們不看,大人自然也只能陪著他們排隊,于是戲班子那邊今天的人明顯少了許多,捧場的人少了,收入自然就少了。 班主抬頭看著覃秀芳攤位前排起的長龍,再看自己這邊稀稀疏疏的觀眾,心里那個不是滋味。 心里不爽,自然就要發泄,他瞥到竄上跑下的小志,眉宇間浮起一抹陰沉,厲聲喝道:“小志,跟我來!” 小志聽到這個聲音,身體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再看班主臉色不好,心里更加沒底了,但又不敢怠慢,只得垂頭喪氣地跟了過去。 班主把他叫到戲班子后面的屋子里,一臉陰沉地瞪著小志:“吃里扒外的東西,天天跟著那丫頭轉,她給你什么好處了?” 小志覺得很委屈,怯生生地說:“班主,我沒做吃里扒外的事……” 啪!一根道具棍子打到了他的腿上,小志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再也不敢說話,只能死死咬緊牙關免得哭出來,班主更生氣。 *** 覃秀芳這邊忙得暈頭轉向,也沒留意到小志是什么時候不見的。因為離得近,他們兄弟倆時常會過來幫她一把,趁著沒人的時候,覃秀芳會給他們一些吃的。他們倆總是神出鬼沒,覃秀芳也沒在意。 昨天壓抑的需求在今天得到了井噴,覃秀芳烤腸烤得兩只手都軟了,到中午的時候,總算將今天帶來的四百多根烤腸給賣完了,但她的手也酸得差點抬不起來了。 揉了揉手腕,覃秀芳慢慢地收拾東西放到車子上,還沒弄完,班主又湊了過來,特別羨慕:“妹子你又賣完啦,你這生意可真是太好了?!?/br> 覃秀芳扯了扯嘴角,敷衍地說:“還好?!?/br> “你這叫還好,那我們簡直就叫沒生意,吃不起飯了。哎,還是你好啊,一個人隨隨便便都能養活,哪像我拖了一大家子,有了上頓沒下頓,哎,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班主抹了抹眼睛,別過了頭,像是怕覃秀芳看到的樣子。 覃秀芳沒作聲??赡苁且驗閿[攤第一天班主打過她烤腸主意的緣故,哪怕后來他一直表現得挺和善的,但覃秀芳就是對他升不起好感。 至于他說日子艱難,這年月普通人誰的日子不艱難? 見他一個大男人都掉眼淚了,覃秀芳還是沒任何的反應,班主有點惱火,訕訕地說:“哎呀,你瞧我,在你面前說這些做啥?!?/br> 覃秀芳扯了個極淺的笑:“放心吧,這是新社會了,日子會越來越好的?!?/br> 這官腔走南闖北的班主聽多了,有些不屑,這可真是個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小妮子。見他說什么覃秀芳都沒多少反應,班主只得打了聲招呼自個兒走了。 他走后,覃秀芳專心收拾東西,,然后推著車子回家。 走出廟會這條街,又拐了個彎時,后面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秀芳jiejie,秀芳jiejie……” 覃秀芳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是阿東追了上來。 她等在路邊,等阿東走近,覃秀芳看他眼睛紅紅的,猜測他剛才哭過。 “這是怎么啦?” 阿東抹了一把眼淚,恨恨地說:“秀芳jiejie,那四個壞蛋是班主找來的,他在打你烤腸的主意?!?/br> 覃秀芳默了兩秒,把阿東拉到一邊,細聲問道:“你怎么知道?” 對這個事,她是意外又不意外,見她生意好,班主第一天就起了心思。后面之所以沒提,原來是看明的不行,就來暗的了。虧得他這兩天還一直在她面前扮好人,他就不虧心嗎? 阿東吸了吸鼻子說:“剛才他把小志叫過去了,我有點擔心,就跟了過去,然后……就聽到了他跟另外一個人怒罵,說那四個壞人是沒用的東西,拿了他的錢,這點小事都辦不好?!?/br> 覃秀芳注意到了他說話時的停頓,心生不好的預感:“小志呢?他去了哪里?怎么沒跟你在一起?” 阿東垂下頭,沮喪地說:“他挨了一頓打,被關進了柴房?!?/br> 覃秀芳愣了一下,直接彎腰上手,拉開阿東的袖子,露出了他的胳膊。他的兩條胳膊細如麻花,皮包著骨頭,看得人心驚,更讓人駭然的是他胳膊上那些新舊不一的傷疤,一道又一道,布滿了整整兩條胳膊,幾乎都找不到完好的地方。 覃秀芳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砸到阿東的手背上,阿東嚇壞了,慌亂無措地說:“jiejie,jiejie,你別哭啊,你,你別哭,我皮糙rou厚的,一點都不疼,真的……” 怎么會不疼,他胳膊上兩道十幾公分長,彎彎曲曲的細長紅痕,應該就是這一兩天打的,現在青紅交加看起來就嚇人,更別提那些密密麻麻的舊傷了。 閉上眼睛,將眼淚逼退了回去,再度睜開眼,覃秀芳冷靜地看著阿東:“他經常打你們?” 阿東撓了撓頭:“其實白天還好,就是晚上他喝多了愛發酒瘋打人?!?/br> 看阿東都習以為常了,覃秀芳倍覺心酸。這還是兩個孩子啊,她自覺自己上輩子已經夠慘了,但她也好歹過了十年父母疼愛的日子,可這兩個孩子呢,怕是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她沒看見就算了,看見了自然不能坐視不理。覃秀芳拽著阿東:“你別回去了,跟我走?!?/br> 阿東有點心動,他知道這個jiejie是好人,看他和小志可憐,給他們吃的,對他們說話也是溫溫柔柔的,他們很少遇到這樣的人。他也很喜歡jiejie,正因為這樣,他才更不能給jiejie添麻煩,班主是不會放他們跟jiejie走的。 壓下眼睛里的渴望,阿東輕輕搖頭拒絕了:“jiejie,我不能跟你走,我得回去陪著小志,他一個人害怕?!?/br> 這孩子倒是個重情重義的,覃秀芳欣慰地看著他,又問:“阿東,你多少歲了,還有小志多大了?” 阿東抿了一下唇猶豫道:“大概十一二歲吧,我們倆年紀差不多,我不大記得了。我們倆五六歲的時候爹娘就死了,然后被班主花了兩袋玉米買了去,然后就在戲班子上混日子了。其實你看到的這些傷有很多也不是他打的,是表演的時候被蠟燭燙的,有些客人就喜歡看點稀奇的?!?/br> 哪是喜歡看稀奇的,分明是變態,喜歡看別人受苦。 聽到阿東的遭遇,覃秀芳更心疼了,她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好孩子,現在是新社會,沒有賣身契了,很快你就會得到自由的?;厝グ?,你出來太久會惹人懷疑的?!?/br> “嗯,jiejie,我走了?!卑|戀戀不舍地看了覃秀芳一眼,拔腿就跑。 等阿東跑了以后,覃秀芳的臉馬上拉了下來,面沉如水,好個班主,看起來人模狗樣的,但實際上卻不是個東西。她一直以為他只是有點貪婪,不曾想,這個人還如此惡毒,虐待幾歲的孩子。 他想要火腿腸的做法是吧,成,她給他! 覃秀芳渾身煞氣地回了旅館。 老板娘一瞧就挑眉:“怎么啦,又有誰惹你了……桶空了,帶去火腿腸都賣完了,聽說那幾個家伙被揍慘了,而且還被抓了,以后很可能沒法出來禍害百姓了,這不是好事嗎?你怎么還哭喪著一張臉?” 覃秀芳嘆了口氣:“別提了,他們是被抓了,但幕后的那個家伙還在逍遙法外?!?/br> 她將班主干的好事說了一遍。 老板娘聽完后直呼惡心:“那個狗東西一直笑瞇瞇的,看起來人模狗樣,結果這么不是東西,對幾歲大的孩子也能下這種狠手,真不是個人?!?/br> “可不是?!瘪惴枷氲桨|胳膊上的傷,心里就極度難受,她拉著老板娘,“虞姐,你幫我寫兩張紙?!?/br> 老板娘被她這跳躍得太快的話題搞得有點懵:“我字寫得一般,你找那個毛政委吧?!?/br> “不用,這點小事哪用得著麻煩他?!瘪惴家膊幌胗幸稽c點事就去找毛政委,情分這種東西,消耗得太多,很容易引起別人的反感,關鍵的人得用在關鍵的地方。 老板娘見她堅持,便沒再推辭,拿出了筆墨紙硯:“寫什么?” “就寫出售烤腸秘方六個大字?!瘪惴荚谝慌詭退心?。 老板娘抬頭詫異地看著她:“你要賣這個?多不劃算啊,你這個買賣是獨一份的,隨便做做都能賺錢,你可想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