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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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謙之驚訝于她猜得這般準確,又難過于外人都能猜到唐寧是真的離開了:“我以為我能留住她的?!?/br> “你拿什么留住她?”岑幼青忽然問了一句,臉上純真的笑容似乎帶了一絲嘲諷,“單憑你對她好么?” 沈謙之有些羞赧:“你這是何意?” “因為你沒有太大的本事,所以你只能憑借一腔喜歡努力地對她好,可她卻不見得會接受你的好?!贬浊酀u漸收斂了笑容, “倘若今天你是一個有權有勢的人,你一定會有更多的方法留住她?!?/br> 沈謙之不認可她的話:“她若不喜歡我,我將她留在身邊又有什么意義?” “那你現在為什么不甘心?”岑幼青看著他的眼睛,說,“因為你現在沒權沒勢,所以你從來都不知道還有別的方式讓一個人留下?!?/br> 沈謙之沉默了。 岑幼青知道這些話戳中他的痛處了,她握住他的一只手,將那斷了的簪子放在他的手心,輕柔而堅定地說:“你娶我,我來幫你變成那種有權有勢的人?!?/br> 沈謙之驚愕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么一定要嫁給他,更加不明白她為何會說后面那句話。 岑幼青當然知道他的疑惑,她將袖子卷了卷,露出一截手臂來,白皙的皮膚上竟布滿了傷痕。 “這是前幾日我替你向我爹求情時,他惱怒之下命人打的?!贬浊鄬⑿渥又匦吕律w上,調皮地笑了笑,“身上還有更多,不過不能給你看?!?/br> 沈謙之以為她向他展示傷口,是為了讓他承她的恩情,繼而答應她的要求,可是他不喜歡她,并不想娶她,只好硬著心腸說道:“你可以不替我求情的?!?/br> “我娘雖是正室,但我爹偏愛姨娘,故而并不寵愛我。倘若不是這次他想用結親的方式拉攏你,恐怕都要記不得我這個女兒了。偏偏你還拒絕了這門親事,叫他臉面掛不住,也將氣撒到了我頭上?!?/br> “對不住……” “我不喜歡我爹,我希望有朝一日,”她湊近了,低聲說,“他的那個尚書職位,你能取而代之?!?/br> 沈謙之一愣:“你為什么會選擇我?” “因為你現在沒權沒背景,我爹會認為你是一個可以輕易cao控的人,但我知道你不是。而且,”岑幼青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淚水在眼中熠熠生輝,“你有喜歡的人,我也有喜歡的人,就算我們成親了,也只是相互利用,互不打擾,日后你若想娶別人,我也絕不會攔著?!?/br> 沈謙之雖然心動了,可仍在猶豫: “可是我娶了你,以后跟阿寧便再無可能了?!?/br> 岑幼青卻說:“你不娶我,以后恐怕你連靠近她的資格都沒有?!?/br> 沈謙之眉頭一皺:“你為何會這么說,難道你知道阿寧在哪里?” 岑幼青吐了吐舌,好似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我不知道啊,我只是隨口一說而已。你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吧,我希望你答應?!?/br> 而另一邊,已經進城的南平王并沒有選擇在皇宮住下,而是包下了一家客棧,住了進去。 唐寧也被李昱輒送來了這里,說是先與南平王聯絡一下“父女感情”。 唐寧揉著后脖子瞪了他一眼:“聯絡你大爺!”那天她剛對李昱輒喊了一聲“滾”,就被背后的趙潛一記手刀劈暈了。那趙潛可是下了狠勁,生怕不能一次將她劈暈。 李昱輒卻跟她裝傻:“南平王可不是朕的大爺,朕勉強可以喊他一聲叔?!?/br> 唐寧冷冷道:“我不想做南平王的女兒,也不想當什么郡主?!?/br> “朕知道你不想以別人的身份活著,你姑且委屈一段時間,以后朕一定想辦法恢復你的身份?!?/br> “不需要?!?/br> “那你當真不想留在京城嗎?” “……” “就算為了你娘,為了你大哥,你也不愿意?” “……” 李昱輒等著她的回答,見她許久不肯說話,便知曉了她的心意。他轉身打開了房門,對外面的人說:“唐少傅,看來在阿寧心里,你和唐夫人也沒那么重要。朕勸不動了,你接著勸吧?!?/br> 唐寧:“……” 老子上輩子抱著你娃兒跳井了么你這么坑老子! 第21章 唐墨一進來,唐寧便主動低頭認錯:“大哥,對不起?!?/br> 她以為唐墨肯定又要勸說她留下來,不管是李昱輒、沈謙之,還是眼前的大哥,他們一個比一個讓她為難,這讓她覺得很是煎熬。 可唐墨居然說:“阿寧,你若真的下定決心離開,大哥也不攔你,只不過在你走之前,去見娘親一面吧?!?/br> 他如此說,讓唐寧很是意外。 “大哥,”唐寧咬了咬嘴唇,愧疚道,“謝謝你能理解我?!?/br> 唐墨摸摸她的頭:“走吧,大哥帶你回家?!?/br> “嗯?!?/br> 唐寧隨他走了出去,可李昱輒卻還在房門口沒有離開:“唐少傅,你要帶阿寧去哪里?” 唐墨微微頷首:“陛下放心,臣只是帶阿寧回去見一下娘親?!?/br> “你要帶阿寧見唐夫人?”李昱輒似乎有些吃驚,“你真的打算這么做?” 唐墨點點頭:“阿寧自回來京城,還未曾與娘親好好見過一面。娘親想阿寧想得緊,若再不見,怕是以后沒機會了?!?/br> 出乎唐寧意料的,李昱輒居然同意了:“你既然已經決定,那便依你了?!?/br> 難道他就不擔心自己見過娘親以后便離開了? 直到離開那家客棧,坐上唐墨的馬車行駛了許久,唐寧才確信這是真的:李昱輒居然真的放自己出來了? 這樣反常的行為反而讓她心里覺得不安了。 快要到達唐府時,唐墨取了一塊面巾給她系上:“等見到娘親再摘下來吧,免得節外生枝?!?/br> “嗯?!?/br> 馬車停下以后,唐墨帶著唐寧入了府,徑直往唐夫人的院子中走去。府中下人不多,看著唐墨帶著一個陌生人進府難免還是有些好奇,也有曾經服侍過唐寧的,這會兒更是偷看了唐寧好幾眼。 他們只是覺得眼熟,卻并不知曉唐寧的身份。 越是接近唐夫人的院子,唐寧的心跳得越快,以往與娘親相處的畫面和父親死后的畫面在腦中交替出現,叫她身子越繃越緊,只覺得空氣沉重吸不進嗓子里,有些窒息。 唐墨察覺到唐寧的異樣,停下了腳步,見她額角都是細汗,臉色也有些蒼白,不由問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唐寧使勁咽了咽口水,讓干澀的嗓子變得濕潤:“我沒事,就是許久不見娘親了,有些緊張?!?/br> “莫緊張,沒事的?!碧颇珟退亮瞬梁?,拉起她的手想給鼓勵,才發覺她手心也是汗,還很是冰涼。 終于到了唐夫人的院子,還未進去,便聽見了一個婦人的哭聲。 唐墨皺了皺,拉著唐寧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竟是唐夫人坐在院中的樹下哭,旁邊的丫鬟一臉無奈地給她擦眼淚。 “娘親?”唐寧不敢相信地看著樹下那個哭得如同孩童般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娘親。她忍不住要沖過去看她,卻被唐墨拉住了。 “等一下?!碧颇珕柼品蛉伺赃叺难诀?,“我娘怎么了?” 見唐墨來了,那丫鬟慌忙跪在地上,說:“夫人今日不知怎的,又念起二少爺來,說二少爺想吃槐花糕,讓我們去打些槐花回來??墒沁@個季節槐花早就開過了,我同夫人說沒有槐花,夫人不依,便哭鬧起來?!?/br> 唐墨聽完,向她要了帕子:“知道了,你先下去吧?!?/br> 丫鬟走后,唐墨將唐夫人扶了起來,給她擦了擦眼淚:“娘,你不是想阿寧嗎,你看,阿寧回來看你了?!?/br> 他看著唐寧,唐夫人的目光也隨即跟著他望了過去。 唐寧將臉上的面巾摘下,剛喊了一聲“娘”,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怎么也沒想到,娘親會變成這個樣子。 可唐夫人卻好像不認識她一般,看她的眼神極為陌生:“你不是阿寧,我的阿寧是個英勇的小將軍,不是你這樣的黃毛丫頭。你為什么在哭?我的阿寧從來不會哭,有一次她在戰場上被敵人刺穿了琵琶骨,她疼得都暈過去了,可是一滴眼淚都沒掉。你不是我的阿寧,你莫要當我糊涂了,我一點都不糊涂。阿寧今天早上說想吃槐花糕,槐花呢……” 唐夫人絮絮叨叨的,根本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唐墨哄了好一會兒,才將唐夫人哄回房間去,她在外面哭鬧這么久也累了,唐墨點了安神香,哄她睡著了。 唐寧沒有跟著進房間,等到他從房間里出來,發現唐寧蹲在院子里抱著手臂哭。 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背。 其實他原本想著等母親好一點的時候再帶唐寧來見她的,可是那天她來請求自己幫沈謙之以后,他暗中派去保護唐寧的人回來說,唐寧被李昱輒打暈帶走了。 他知道李昱輒暫時不會對唐寧做什么,便先去了一趟岑尚書的府中,暗示他沈謙之的事情有諸多疑點,若是他不能徹查,那自己便費些心思去查了。 岑尚書雖然官階比自己高,但是唐墨跟李昱輒走得近,故而也給他幾分薄面。 解決了沈謙之的事情,他還未來得及去找李昱輒,對方卻先一步來了唐府,邀他去南平王所住的客棧一趟。 “朕想讓阿寧暫時以南平王女兒的身份留在京城,你幫著朕一起勸勸她吧?!?/br> 讓阿寧做一個郡主? 倒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既能光明正大地留在這里,還能氣一氣太后她老人家。 可是在客棧中,他卻聽到唐寧并不愿意,就算是為了娘親,為了他,她也不愿意。 唐墨也沒有辦法了,只得帶她回唐府,讓她知道娘親現在是什么樣子。 “大哥,”唐寧抬起頭來,滿臉淚水,“我不知道娘親變成這個樣子了,我不是故意不回來的,我只是覺得沒有臉見你和娘親,我是個不孝的女兒……” “大哥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苦衷,大哥沒有怪你?!碧颇奶鄣乜粗?,雖是心中不忍,但還是同她講起了娘親的事情,“娘一直都很依賴父親,父親的死對娘親的打擊太大了,她一度承受不來,后來你的死訊也跟著傳來,我告訴娘那副棺材里躺著的人不是你,你定然是為了躲避這里的紛擾暫時躲起來了。娘初時也信了,每日都盼著你回來,可你久不回來,她念你念得癡了,慢慢地就變得有些瘋癲,如你方才所看到的一般……” 唐寧聽著心里難受極了,她死死掐住自己的胳膊,指甲快要嵌到rou里去了,卻絲毫不覺得疼:“都怪我,我害得爹爹丟了性命,又害得娘親失了心智,我是個罪人,我不配做他們的女兒!” 唐墨捉住她的手,不叫她傷害自己:“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要怪也該怪宮里那些人,是他們逼著你走到了今天這一步?!?/br> “不是這樣的,大哥?!碧茖幉荒艹惺芩脑?,終究還是同他講出了當年的事情,“我隨爹爹出征后不久,爹爹便染了風寒,我明知他身體不適,還同他吵架,賭氣不愿與他說話,也不關心他有沒有按時吃藥。便是因為如此,才害得爹爹沒了性命。我是這樣一個不孝女,都是因為我,咱們唐家才會變成這樣的?!?/br> 唐墨聽罷,很是震驚:“阿寧,你……你竟一直是這樣想的?” 唐寧不敢看他,只是一個勁兒地道歉:“大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怪不得你就是不愿意留在這里,我原以為是因為陛下和三公主他們,沒想到……”唐墨扶著她站起來,“你這個傻丫頭,你怎么這么傻,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大哥?你可知……可知父親他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什么?”唐寧驚愕得忘了哭。 “父親的尸身運回來之后,我亦是不愿意接受他會因病去世,故而瞞著娘親偷偷帶人開棺驗尸,這才發現父親根本早就中了毒?!被叵肫鸶赣H,他心里不由陣陣發酸,“那個毒叫‘倒秋寒’,是慢性毒,癥狀和風寒極為相似,中毒之人容易掉以輕心而喪命。我命人查出了會煉制此毒的人,但是那人卻消失了,至今還未尋到?!?/br> “竟是這樣?竟是這樣!”唐寧連連后退幾步,仰著頭笑了,眼淚卻是流得更兇了,“我真是傻,傻到都不會懷疑爹爹的死,還任由自己墮落不肯回家,讓毒害爹爹的人逍遙法外?!?/br> 唐墨用指腹刮去她臉上的淚水,望著她,說:“所以阿寧,留下來,幫大哥一起尋找毒害爹爹的兇手,為爹爹報仇?!?/br> 唐墨帶唐寧重新回到了南平王所在的客棧中,李昱輒還尚未離開,正在同南平王下棋,聽聞唐墨求見,便落了一顆棋子,對南平王說:“你的‘女兒’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