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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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鸞不輕不重地解釋了一句,一步步走到已經被打蒙的中行沂身前,沉聲:“尋常人家的小舅子遭了這等屈辱,斗膽也要上門鬧一鬧,我jiejie的娘家人賞你兩個巴掌,不過分罷?” 第215章 斬魂(2) “尋常人家的小舅子遭了jiejie被休的屈辱,斗膽也要來鬧一鬧,我們賞你兩個巴掌,不過分罷?” “胡攪蠻纏!” 中行沂已經被打蒙了,癱軟在地上,左右臉頰上上迅速浮現出十道火紅的指痕。 在場的賓客還真的有膽子大的,朝著辛鸞據理力爭:“休妻是私事,可你堂堂高辛氏一舉一動牽連天下,又豈有私事!” “哦?” 辛鸞聽到這話覺得可笑,詫異地抬了下眼皮:“不談私事,你居然覺得中行沂有分量和本王商討國事?” 說罷他回轉了頭,居高臨下,“中行沂,當初是你三去西南求娶jiejie的,jiejie這三年多少功勞苦勞,然一點風吹草動你便修書廣張,連老婆都不要了,這是為人丈夫該做的事???” “紅竊脂行事荒唐無禮,什么多少功勞,陳留王竟不知道……” “武羅!” 中行沂喝住那個還想說話的賓客,幾來幾往,他也在那兩個突如其來的巴掌后冷靜過來,他沒有看他身邊氣勢洶洶的仇英,揚著頭顱,理直氣壯地對辛鸞說:“我與夫人情逝緣盡,休妻也是我中行沂家事,任你陳留王如何說,今日這兩個巴掌我絕不會看作是私事!陳留王也不要妄圖以此為由,侵占我內史郡分毫!” 仇英抱著手臂差點笑了:“我們想占你什么?你的兵都是我jiejie練的,真以為我們惦記你那點家財???” 辛鸞抬起手打斷仇英的嘲笑,低頭看中行沂,“中行郡尉忠烈大義,你要是如此說,那本王敬重你?!?/br> 他目光一卷,掃過堂上眾人,“但本王也把話說清楚,西南宣戰,我未動過內史郡半分主意,若無今日之事來日戰場相見,少不得看著jiejie的面子對內史郡退避三舍,你們不把我jiejie當菩薩一樣供著,反倒如此侮辱,今日撕下這層臉面,來日也休怪本王不客氣?!?/br> “來日?” 中行沂膽子也大了,衣袖一展,頂著十道指痕抬頭,“陳留王還是能先回到你的西南再說來日罷!您現在能控制的不過是我這一席人的性命,我現在就在王爺掌心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辛鸞眼皮危險地一跳!這妄人不聽道理,不覺得對妻子不公,還敢口中狂言,他手中刀鞘一提,就要上前—— “阿鸞!” 就在辛鸞舉著刀鞘想再補一巴掌的剎那,身后忽然有人大聲喊了一聲。如此稱呼,不會是別人,辛鸞一驚,立刻回頭。 “……jiejie?!?/br> 紅竊脂就站在庭外,儼然是聽到驚呼匆忙趕來,辛鸞的聲音有剎那的軟弱遲疑,讓他更遲疑的是紅竊脂的裝扮:那是尋常貴婦人的裝扮,她沒有穿褲裝,穿的竟然是裙裝,頭飾也是他從來沒看過的。 辛鸞怔忡的剎那,紅竊脂已經走了進來,開口道:“你息怒,饒他一條性命罷?!?/br> · 內史郡大營,呼喝整隊聲此起彼伏。 半夜緊急集合,兵卒們都還有些懵然,一排排年輕人整齊地握著亮晶晶的武器,朝著紅竊脂這邊一行人露出一排好奇的眼睛。 “把這些兵都帶走,你別耍小孩子意氣?!?/br> 衣服是來不及換了,辛鸞看著jiejie這賢淑的樣子就覺得別扭,偏過眼睛看向別處,嘟囔:“我來沒打算搶人?!?/br> “知道你沒打算搶人?!奔t竊脂扯了他一把,“但這是我自己練的兵,他休了我,分家還不許我帶家當?” 四周都有人警衛著,辛鸞目光掃過,心說這內史郡jiejie果然是說一不二,這么大的動靜,居然沒有一個人敢出來攔。 辛鸞目光回避,紅竊脂還以為他是不忍心巧取豪奪,伸手就拽了他的一把,孩子現在長高了,扯他都像是挽他臂膀,她忍不住道:“辛鸞你別犯傻,辛襄這幾年有意削弱南境只在中境用力,你知道光是內史郡一個郡就多少守軍???七萬。我的手真正能伸到的不過兩萬,這些原本都是市井子弟,我親手調教這些年實力戰斗力都是有的,你不帶他們,他們也是辛襄辛澗的人,現在內史郡沒有東境,辛襄很可能調用的是三川郡的精兵,還不知道要在哪里伏擊你,你帶著這些人走,好歹能擋一擋?!?/br> 辛鸞:“jiejie要帶多少?” 紅竊脂:“兩萬都給你帶著?!?/br> 辛鸞:“五千?!?/br> 他斬釘截鐵:“jiejie,我只要五千?!?/br> 兩萬的兵自帶裝備,任誰都會動心,可這是內史郡的兵,打仗沒有同心,吸收再說烏合之眾也是枉然,再說內史郡郡尉和夫人顯然不合,底下人必然分裂成兩派,人多了弄不好還有后患。 辛鸞低聲道:“jiejie,你只選你最嫡系最精英的五千,多了不要,我跟jiejie路各地,西南養病有限只有四萬余人,你把兩萬多人一起帶過去,我也消化不了?!?/br> “行!”紅竊脂答應得干脆:“五千就五千,裴句!” “有!” 紅竊脂:“你跟著殿下,五百先頭部隊先走,我和仇英壓后,人齊了去追你們?!?/br> · 密林蒼蒼,天有星子,徐守文等在內史郡向西邊陲苦棘林。 這一帶很冷清,可見的、險惡的崇山峻嶺,徐守文仰頭看天,看著樹紋交錯,風挽著密林的枝丫,挽出一陣陣幽微的呢喃,一陣輕微的顫晃之后,晃下一地的小紫花,那天上的星星也跟著那花朵顫晃,溫柔得好像要一起掉下來。 殿下和仇英在半途中聽說了紅竊脂的事,心頭火氣,答應速去速回,讓徐守文在內史郡西路等他們匯合,雪瓴宮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他們這群人絲毫沒有自己正在被追殺的自覺,現在回程又橫生枝節,還不知父親會不會擔心,也不知莊先生能不能想到他們的回程有變……還有紅竊脂,那個女人會跟著殿下一起回來的,他因為申豪之死與她生了齟齬,也不知來日會如何。 忽然前方閃動出一片火光,徐守文心頭驚動,立刻牽馬避讓,對身邊人道,“去看看,是敵是友?!蹦腔沃松硎植环?,一下竄上樹干,飛檐走壁,不過幾息,立刻傳來他興奮的聲音:“是殿下!殿下回來了?!?/br> 徐守文心頭暗驚,卻也迅速跨馬去迎。 “守文,從內史郡搶來的?!?/br> 辛鸞看到是他,向后一瞥,大男孩一般分外輕松地笑了下。 徐守文睜大眼睛:“這么多人?” 辛鸞身側的青年立刻笑答:“小徐大人,后面還有四千多哩?!?/br> 徐守文嘴角抽動了一下。 辛鸞笑了一下,側身吩咐,“裴句,帶兵在前開道?!?/br> 裴句頷首,立刻領命而去,一眾五百隊蛇形繼續朝著苦棘臨深處進發。這里是內史郡邊界,再往前走,便是內史郡與西境、北地的交接之處,傳聞中的西境天險防線,崢嶸的山石懸崖由一道鐵索相連,只要越過鐵鎖,他們便安全了大半。 “你想說什么?” 辛鸞剛剛已察覺徐守文神態有異,此時策馬靠過來,輕聲問。 “殿下怎么能這么輕率?”徐守文壓低聲音,眉頭緊蹙,“這不是自己的兵,是別人的兵!霓汝、埡口、地獄谷,由內史郡回西南這條路已經很危險了,我們原本幾十人帶的東西都顯倉促,吃的喝的這些都怎么解決?并且他們背井離鄉,根本分辨不出情狀,馬后桃花馬前雪,若是思歸意起,生出怨氣,這么多人是要危及殿下的啊……” “守文?!?/br> 樹影婆娑,辛鸞輕聲打斷他,神色安靜:“大戰在即,咱們不是守著家底數銅板的老翁。行于沙漠,有水就喝,不管干不干凈?!?/br> 徐守文目光一顫,緊接著,他也知道方才唐突了,默默垂下眼睫:“臣知道了。這些兵,臣會帶好的?!?/br> “再沒有比你更讓我稱心如意之人?!毙聋[忽然道。 徐守文抬頭。 辛鸞拍拍他肩膀:“所有的不利苗頭都能看在前面,我很欣慰。辛苦你了?!?/br> 夜行舉著火把太過醒目招搖,徐守文盡職盡責怕引來敵襲,讓隊伍趁著月色摸黑疾行,裴句在前引兵,辛鸞在中前段,化形之人壓后,五百余人的隊伍宛如一條迅速蜿蜒的長蛇,在內史郡的邊界快速游走,如是行了大約三刻,前面忽然出現了sao亂,辛鸞皺眉,喊:“怎么了?” “稟王爺……” 百步之外,裴句的聲音回應透著畏懼:“是章,章華太子……” 他跟著紅竊脂四處奔走見過辛襄,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那傲岸狂放的天潢貴胄只要一眼,便足以讓人永不錯認。 辛鸞聞聲皺眉,面無表情地抽出刀刃,策馬驅前:“多少人?” 士卒自覺地散開,讓辛鸞快速通過,辛鸞一馬剛沖出苦棘林,裴句的聲音姍姍而來:“……一人?!?/br> 深紫色的天空有漫天的星河,孤懸天際,照臨萬古,七十余丈的深淵峭壁上,辛襄紫袍銀槍,于鐵索橋東攻北堵,悍然,攔住去路—— · 鐵鎖橋,落月淵。 此處林寒澗肅,兩側峭壁夾出赫然的深淵,傳聞說乃是日落之地虞淵。經年日久,世人以諧音誤傳,將其傳為落月淵,取“亭午夜分,日月亦落”之意,以形容其淵澤之深。 落月淵的另一側,密林叢生,西旻隱身于草木荊棘中,向對崖眺望:“逃命途中轉戰內史郡已經夠大膽了,結果轉戰還要順手牽羊,心真大啊……”少女嘖嘖,又感慨:“不過中境是真的富啊,你看他們那盔甲兵刃,我北地貿易,真是要跟他們好好學學……” 樊邯沒有她這么松弛,鋼鐵一般立在陰影中,警戒地盯著對面。 白狼部打道回府已經先行一步,西旻這次是偷偷潛伏過來的,說不放心辛遠聲要來看看,可眼下,陳留王人手明顯壓倒章華太子,樊邯生怕西旻等會兒忍不住躥頭,那他就是要和陳留王身后幾百人起干戈,壓力難免變得很大。 鐵索橋四根鐵鎖,木板鋪成,人踏上去整座橋都會搖晃,晃得油亮的鐵索在星空下粼粼發光。 “他居然也是一人應戰?!?/br> 樊邯睜大了眼睛,有些吃驚,只見辛鸞骨長中空,佩刀展翅而上,在辛襄七步之外,穩穩落下,那身姿很輕盈,好像鐵索之上落了尾蜻蜓,讓人整顆心都溫柔地顫動了一下。 然后樊邯聽到他說:“辛遠聲,你又要做什么?!?/br> · 深淵峭壁,撲面有風,辛遠聲遠沒有辛鸞那么氣勢洶洶,看看辛鸞身后那一側的長蛇般的隊伍,問:“你去內史郡帶兵了?” 口氣平和,甚至有些包容。 辛鸞答:“順手罷了。天予不取,反受其累?!?/br> 說罷也好言好語,問:“殿下明明可以調兵圍截我,怎么不調?” 那目光倏地朝樊邯這邊射來,像是隔空能看見什么。樊邯身體一僵,心說:如此隱蔽,不會吧? “因為沒想跟你打?!?/br> 辛襄回他。 辛鸞沉吟了霎那。 “可你沒少攻殺我?!?/br> “那不是對你?!?/br> 辛襄看著眼前人,一陣夜風拂過,鐵鎖撞擊出叮當叮當的晃響。 辛襄:“最開始隔著鄒吾,后來隔著東境、南境兩撥大軍,再后來是申豪、你外祖的西境……那不是對你?,F在我要直面你,我知道自己下不去手?!?/br> 辛鸞:“那你來做什么?” 辛襄:“問你些問題?!?/br> 辛鸞:“好,你問?!?/br> “他們在說什么?”除了最開始的幾句還能聽清楚,到后面便是什么都聽不到了,西旻、樊邯不解地看著那兩個人,眉頭緊鎖,暗自琢磨,和他們有同樣疑惑的還有徐守文、裴句等人,各個一臉嚴肅地看著橋上兩個本該你死我活的貴人,不斷地猜想:這是在談什么呢?怎地如此心平氣和? “你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