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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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鸞忽地笑了笑,把郁結的空氣打算,“玩笑事,查什么???不當它是個事兒,它就不是個事兒?!?/br> 許多事情只在一念之間,拿起千斤,放下三兩,辛鸞笑著擺擺手,明顯是沒有力氣了,“去吧,亂不了……亂不了的,阿公阿婆想不清楚殺幾只鳥而已,還不會把朝廷推翻了?!闭f著他抬起頭,“糜太醫,你先等等,我有話跟你說?!?/br> · “您這人手安插得會不會太明顯了?!?/br> 巨靈宮西殿外間,驕陽明媚,綠意洶涌。向繇站在一大叢象牙紅花前,信手抓來一朵,抿進嘴里舔食,“明顯什么?辛鸞忙得腳打后腦勺,倒班都倒不開,我這個時候給他送人,他高興都來不及?!?/br> 鮮紅的花萼有蜜汁,唇齒間分泌出清亮的甜意來,向繇長發垂地,興致頗好地探身去摘里面最大最肥美的花萼。 “不過我也真的是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愿意拿錢換命,極樂坊養姑娘還花錢呢,我巨靈宮養姑娘也花錢啊,可是現在的生意邊嘉你看看,簡直無本萬利?!?/br> 他也是前幾天才想到的,前幾天他也就是小打小鬧而已,如今渝都大宗物資還都是攬在辛鸞手里,要是他現在舉薦官員,就相當于可以趁隙分出一杯羹來。 說著他回頭瞥了夏舟一眼,人比花嬌,“邊嘉你也準備著,極樂坊先別管了,等辛鸞那邊給你安排差事,我猜他怎么也能給你給六品吧,商人嘛,六品也是不錯的?!?/br> 夏舟干柴似的忽地握緊十指,垂下眼,壓住忽然緊促的呼吸。 “那如果中境、西境、東境給小太子援助呢?”夏舟看著他的背影,“您的計劃,物資短缺才行得通,若是辛鸞忽然有了大量補給,計劃就是竹籃打水?!?/br> 向繇:“東境辛澗不發兵就是好的,中境丹口孔雀他傻嗎?他這人早就與我說過不攪和他們叔侄間的事情,西境……西君倦怠朝務太久了,辛鸞那兩個舅舅爭得急赤白臉,就算給他援助又能援助多少?能支撐幾天?辛鸞他最好把這渝都一直封下去,沒他這一招,也沒有大家的機會?!?/br> 說是這么說,向繇還是顯出明顯的煩躁來,他咬著花萼,一簇肥大的枝葉猛地被他一扯,撲騰騰打下無數花蕊任它們零落于地,夏舟冷眼看著,看那被擼禿的花枝,可憐地顫抖。 向繇一時咬牙切齒,氣急敗壞,“辛鸞就是個不會變通之人,要我說,他只要讓下山城斷五天的糧,再放出一點點的東西,一個轉手十萬百萬的利潤!大家聯起手來和氣生財不好嗎?卓吾天天送米送菜的不丟人嗎?一頭老虎,叢林之王,就一整天給人拉伙食?丟人!羞恥!” 夏舟沒有接這個話茬,挺生硬地說,“就算您舉薦的人都能錄用,那咱們的動作若是被查到呢?這個時局在物資上做手腳,辛鸞恐怕不會再手軟?!?/br> “你說的我知道?!毕螋肀硨χ?,輕輕咬緊牙關,嚼鮮紅的花萼,低低道,“要是申不亥這秋后的螞蚱再蹦一蹦就好了,最好斗出殺招死招,兩敗俱傷,你死我活,那我們就有機會了?!?/br> 忽然間,他想到什么,陡地轉身,“那個誰走了的事情,辛鸞是不是還不知道?” 一時間,毒計涌上心頭的向繇,眼中光影閃動,深淺莫測。 夏舟謹慎道,“小太子沒有動作,應該是還不知情?!?/br> “也難怪,他自己忙成這樣,也不可能所有人看得嚴密?!毕螋硇α诵?,“呸”地吐出那鮮紅的象牙紅的尸體,“那就把這件事告訴申不亥,讓他去發難!” 夏邊嘉眼珠微動,“找誰去辦呢?這件事絕非易事,稍有差池滿盤錯落?!?/br> “糜衡!” 向繇的眼睛猝然一利,“他是不是還在總指揮室,你等會兒去截他,就讓他去辦!” · “糜太醫你別緊張,我就是跟你說說話?!?/br> 辛鸞拭了拭嘴角,把空碗放回到翠兒手中。翠兒眉心微蹙,不高興地看著辛鸞這么不愛惜自己,站在原地,沒有動。 糜太醫沒敢再坐著了,垂著頭,反復地捻著手指思索辛鸞要和他說什么。 “翠兒,你先出去?!毙聋[抬了抬眼。 翠兒心不甘情不愿,但撇了撇嘴,沒辦法地出去了。辛鸞緩緩挺直背脊,撐住大案,困擾地揉了揉疼痛的太陽xue,目光就落在糜太醫手腕上那一串的佛珠上。 這個人怕我。他心想:這個人醫術與心智皆奇高,卻仍是怕我的清算。今日申不亥諫言的主意,十有八九便是出自此人。 “你進來時候看到右相了罷,好不好奇我們談了什么?” 辛鸞用一種聊家常的口吻開始。 糜太醫恭謹地垂下頭,“殿下……這并非卑職能探問的……” 辛鸞笑了下,“沒什么不能探問的,都是跟疫情相關。官署人手不足,左相列了一折名單,右相仍退縮觀望,我年紀小,一怒之下解了右相的職權讓他回家養老?!?/br> 糜衡心口一跳。 辛鸞漫不經心地撐住下顎,手指規律地輕敲桌案,“有些事情,我知道你會憂心。那孤在這里給你交個底,只要你實心做事,與下山城諸位共度此難關,孤今日沒有計較的事情,永遠都不會計較——當然,你這話可以帶到右相府去,就說是我說的,換自己一個自由身——赤炎不會攔你?!?/br> 糜衡的呼吸轉急促了。 他抬頭,深深地望著這個少年:這份心意,他這個主君當真可以算是對為臣子者,仁至義盡……可是……這個孩子,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對手究竟是誰,就因為一折名單,他已經完全被人迷惑了。 糜衡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感覺到了那種高處不勝寒的、心臟幾乎難以喘息般的壓力,他心頭生出柔軟的悲涼,忍不住地,張了張嘴—— 辛鸞坐在大案后鼓勵地看著他,眉眼干凈得像天山上未被人踩過的雪。 “糜太醫,這里不傳第三人,你想說什么,但說無妨?!?/br> · “但我擔憂的是另外一件事……” 春風明媚里,夏邊嘉緩緩沉吟。 向繇看向他,“有話直說?!?/br> “糜衡現在被小太子委以重任,單獨署領一區不說,還統籌調配著幾個區的醫用物資,論實權,實在不小。小太子自己因材施用,用人不疑,我擔心糜衡他會起異心?!?/br> 夏邊嘉盡可能讓自己平鋪直敘,不要流露出一絲一毫的酸楚羨慕,可他心中的一點傲氣,就要再也壓抑不住。 然后,向繇卻完全沒有多想他的話,他只是嗤笑一聲,鄙夷回應,“現在苦活累活這么吃香的?呵呵,異心?起給誰?小太子???” 他洋洋灑灑抻了個懶腰,好奇地問,“若你是他,你會要投靠一個你曾經下過毒的人?糜衡他知道辛鸞和鄒吾的茍且,知道辛鸞和鄒吾各自特殊的體質,辛鸞今日他拿藥吊著命,他每喝一口藥都有他糜衡的一份功勞!辛鸞不知道還好,知道了,今日越信重他,明日越痛恨他,都不必辛鸞動手,鄒吾就會活剮了他!” 向繇看著夏舟,輕輕一笑,好瘆人,“邊嘉啊,放心。糜衡,他不敢?!?/br> · 總指揮的室內,空氣寂寞而冷清。 糜太醫張開了嘴巴,幾個深重地呼吸,猶豫了再三,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 辛鸞的眼神,一下子失落了。 · “不過你的擔憂也不無道理,到底是為我們做了這么多事的人,再放他在渝都待下去,恐怕不是好事?!?/br> 象牙紅的花叢亂打,驚動了蟄伏的生靈。忽有小小的蜘蛛垂絲而下,向繇伸出手,輕輕接住。 他掌心脈絡清晰,那小小的生靈在手中孱弱溫文地爬動,sao出輕輕的癢意,向繇心頭一軟,輕聲道,“罷了,跟他說,此事已成,我們拿錢放他走?!?/br> 夏邊嘉心頭不安地一跳。 下一瞬,只見向繇指尖用力,決絕地,尖利地,把那蜘蛛捏碎,“我們就用他……最后一次?!?/br> · 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了,糜太醫依禮俯身告退,不想再去那少年失望的眼睛,只是轉身的一剎那,雖直起了腰桿,卻剩滿目的頹圮。 “糜衡?!?/br> 身后的少年忽然連名帶姓地喊他,“你才高。不論今日你應是不應,以你的能力若要投效,進,我幕中有你立錐之地,退,我保你行醫遠離紛爭。咱們相識之初,那盒面脂實在是耽誤了大事情,你大概不了解我,不知含章太子不用黃門佞幸之人,今日我推心置腹……你我來日方長?!?/br> 糜衡深深吸了一口氣,本該虛應一句的他兩手顫抖,什么也沒說,邁步出去。 · 上午的艷陽,高懸青空,煊赫地灑在中山城上。 放眼看去,一條街里除了寥落的赤炎守衛,再無他人,糜衡抬起頭,眼前巍巍右相府,堂廡排撻,進深五丈。 他八年前宦游至此時,從南境邊城尋常的小鎮,乍然見渝都如此繁華,只覺威風八面,心中無限向往,然這八年,他看似某得一官半職,實則在渝都求不得一門婚配,而立之年亦未成家。壯年赴渝之時,他胸中也曾豪情萬丈,以為可為醫家濟世之長;數年蹉跎,只落得宦游不遂,晉身靠投毒作偽,到頭來滿目憔悴可憐之色。 “還好,也不光我一人敗落?!?/br> 昨日高樓巍巍,今日樹倒猢猻散,糜衡心中喜悅,抖了抖衣襟,進門。 · “向繇他就是個婊子!婊子!” “誰出價他都賣!誰出價高他賣誰!見風使舵,沒有個廉恥!申睦怎么就看上了這么個婊子,好好的世家大族的女兒不要,就認定了這么個人盡可夫的婊子!” 右相府上,申不亥破口大罵,抓住糜衡的衣襟,重重地把他往墻上上推搡,“你是不是也是他的人!是你說我若一個人怕說不動辛鸞,可以說動向繇一起去露個面,也好讓辛鸞有個忌憚!結果呢,向繇當場背刺我一刀!” 糜衡哪里是申家的人的體格身手,他一個只顛著小秤裝藥稱藥的人,用的最熟練的一種刀,只是切藥根的小刀,“右相,您冷靜些,我可以將令郎令嬡救出來——” 果然,這一句,讓申不亥冷靜下來,“你說什么?” 糜衡看到了指揮室中一角的《虞書》,是鈞臺宮的用紙,卻不是辛鸞流暢的簪花楷,猜到了辛鸞一定拿申良弼要挾過申不亥。 糜衡穩住氣息,“您現在投鼠忌器,只因子女在辛鸞手里,我若將他們揪出來送走,您才更好施展罷?!?/br> 申不亥瞇著眼睛看糜衡,不做聲,喘著氣轉身走到自己的桌案前,握住鎮紙,抄起猛地砸了過來! 十足金的鎮紙砸在頭上,糜衡吃痛,狠狠一偏頭,當即頭破血流。 “糜衡你是何居心,現在官宦外逃誅滅滿門,你是想辛鸞滅我全家???!” 糜衡疼得一個恍惚,隱約間,忽然想起老家村口的一條黃狗,長得又癟又柴,從不攪擾誰,忽然有一天有閑漢抄著棍子無端地沖撞過來,黃狗閃開,毫不猶豫咬住棍子和人殺成一團,兇狠的嘶叫從喉嚨里逼出來,悍然不可侵犯??晒返捏w型怎么會是人的對手,它的胯下被人打傷,打殘,血流了無數,砸爛失去一顆卵蛋。它回頭去追,把卵蛋找回來,一口吃掉。 渝都,他們這里拿人當狗。 申不亥又奔了回來,憤怒地抓住他,粗重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 糜衡閉上眼睛,一字一句道,“辛鸞自己人也跑了,他都不追究,憑什么追究您?” 申不亥又遲疑住,“你說什么?” 糜衡睜開眼睛,血漫過他的臉,“辛鸞自己人也跑了,他都不追究,憑什么追究您?” 申不亥喘著粗氣緩緩坐了回去,“你當真有辦法?” 糜衡抹了把額角的血,站直了脊背:“就看右相您信不信我?!?/br> 申不亥朝他招招手,“……過來說話?!?/br> 糜衡理了理衣襟,任血花灑落在身上,一步一步走過—— “向副已經許諾你,此事已了,二百萬兩身家送你出渝都……” “你才高……以你之能力若要投效,進,我幕中有你立錐之地,退,我保你行醫遠離紛爭……” “這么大的瘟疫,你也不想一直在一線辛苦勞力罷,一切就在今晚,何不辦好這件事急流勇退……” “咱們相識之初,那盒面脂實在是耽誤了大事情……含章太子不用黃門佞幸之人,今日我推心置腹,你我來日方長……” 糜衡額角發出尖銳的劇痛,他咬住牙:申不亥,向繇,夏邊嘉……渝都這些云端之人,幾乎所有人都威逼脅迫過他、蔑視踐踏過他,只有一個人例外,只有一個人例外…… 申不亥附耳過來,糜衡放輕了呼吸,生怕良心太重,壓不住舌尖的顫抖。 他嘴唇蠕動,說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