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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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進來,我有話跟他說?!闭f話間,巢瑞神色俊烈,已經從寢宮的內室里邁了出來,鄒吾腳步不停,越過親衛,迎著巢瑞直接走了進去。 · 寢宮屏風的一側并沒有掌燈,悠悠的,一半是慘白的月光,一半是幽微的燈火。 “你就沒有想解釋的???” 巢瑞在屏風外的桌前箕踞而坐,寬厚的肩膀擋住燈光,良久,他壓著嗓子威嚴喝問。 鄒吾就站在他不遠處,月色的陰影里,有自暴自棄的坦然和平靜:“沒什么好解釋的,就是您看的那樣?!?/br> 他沒有了幾個時辰前低聲下氣的求肯,好像已經被痛苦和自責煎熬得沒有了形狀,一張臉孤俊清冷,沒有暴戾,沒有強硬,就只剩下筋疲力竭的冷漠。 可這態度在巢瑞看來是何其的可恨! “他一身情事痕跡!” 他壓著聲音猛地爆發,那一刻,痛恨得簡直就像是要拔劍刺穿鄒吾,“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高辛氏的帝子,先帝的獨子!朝廷已經有人指出你們往來過密了,你還不守君臣之禮,還敢和他云雨廝纏!” 鄒吾抬起眼睛,供認不諱:“是?!?/br> “他知道他是男孩兒???你知道他才十六歲???” “知道?!?/br> “那你也知道今天卓吾已經去找我了,我是會立刻來鈞臺宮找太子商量軍務的?” “……是?!?/br> “那你還敢勾著他白日yin亂地胡來?!”巢瑞只感覺太陽xue里的血都要跳出來了! “知錯犯錯,毫無顧忌……好啊,好??!……你認就好!”巢瑞壓著嗓子,粗聲粗氣地喘,“可你不要以為有殿下護著你,自己又剛立過戰功,本帥就沒法動你!今日這件事就算沒法聲張,我照樣能發落了你!” 說著他手握拳頭,一掌將一塊拇指大的東西拍在桌上:“你看看這是什么!” 月光下,一枚刻清透無暇的玉印躺在楠木桌上。 剛才眾人一片倉皇,鄒吾出殿門時更是只穿了軟衣,沒有配甲,而巢瑞在寢宮稍稍一翻甲胄內側的褡褳,就翻出了這枚玉??! “偷竊符印,矯詔調兵,鄒吾,你好大的膽子!” 第151章 大災(6) 縱然辛鸞這些天在左右丞相和巢瑞面前說了多少次是自己派鄒吾出兵的,巢將軍雖未反駁,但其實都并未相信。 辛鸞的軍務是巢瑞親手調教出來的,他的深淺,他這個做老師的最是清楚。那孩子可以勵精圖治,但是并沒有超然的軍事才能,若是他早知道鄒吾發兵的計策,不會在幾天前還過問他合川北岸斷糧草之事——辛鸞太嫩了,在自己面前還玩不了“實者虛之,虛者實之”的招數。 并且從他后來大朝會的布置來看,巢瑞雖然是被他瞞了一招,但是也能看出辛鸞那一天是真的打算為鄒吾破釜沉舟了。 若不是鄒吾一道捷報,現在渝都怕已是大亂了。 辛鸞那一句“他是我丈夫”,實在是太駭人了。辛鸞十六歲,行事都還不成熟,可那驚人的魄力和決心,巢瑞沒法接受,卻沒法不動容。 巢瑞在辛鸞身上已毫無辦法,就只能在鄒吾身上下刀,今日之事,也算是他們主動撞到了他的手上。 “我知道你立了戰功,可你竊符之事根本不是小事!瞞天過海帶領赤炎軍突襲,單就你這個行為,若開此例,將來必然是軍紀崩壞,再無方圓!你的垚關之功也當即便在許與不許之間!” 巢瑞壓低聲音,威嚴而痛切,“殿下為了抬你的身份給你體面,原定讓百官文武夾道迎接你,更是要將你的封侯慶典合入五月祭神大典,上告于天……如此心意,你就忍心辜負???” 巢瑞是在等鄒吾服軟。 一個階下囚,一個武烈侯,他是想讓他看明白局勢。 鄒吾:“巢將軍有什么吩咐,明說就是?!?/br> 巢瑞:“我要你和殿下斷了?!?/br> 鄒吾點了點頭,“那將軍容我回去帶幾件換洗衣裳,我這就住進大獄里去?!?/br> 鄒吾甚至沒有停頓和遲疑,直接給了巢瑞他最不想聽到的結果。 巢瑞嚴厲起來:“你是當我在和你玩笑?!?/br> 這樣的問題,鄒吾根本不會回答,他垂著頭,冷得像是一塊千年不動的隕鐵,就那么梗著喉嚨里的酸苦,頑固而筆直地矗立。 巢瑞:“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去年秋天,當時還是柳營演武的高臺上?!?/br> 鄒吾垂著眼,沒有給巢瑞任何的反應。 “當時你出了好大的風頭,所有歸結子弟看你走上臺來,都看紅了眼睛,我當時很不喜你,只因你雖行止規矩,但眼中卻沒有半絲感激之情,人無癡者不可交,以其無深情,果然,你之后主動挑明自己年歲虛報,不敢領魁首之位,一言一行,何其猖狂!你視神京萬人的比武為什么?又視先帝的賞賜為什么?我與諸將的意思都是要將你投入牢獄清醒十日,五年內再不許你祇應宮禁,是當時的先帝法外開恩,問你既無心禁軍與柳營,可愿去東宮衛……” “你就是這么報答先帝對你的知遇之恩的?你拐走了他的兒子,讓暗處的賊人尋了這么大的一個空子,害得殿下今日險些沒了性命,事已至此,你還固執地不肯斷???!” 巢瑞之前不是沒看出兩個人的一樣,但他倆在外面十分收斂,辛鸞不明說,他這個做臣子的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況且他雖然老邁迂腐,卻也知道年輕人都是愛搞荒唐事的,申豪和鄒吾同齡,對外也算獨當一面,私底下不也還是個尋歡作樂的浪子?他們只是年輕,等到了何方歸的年紀,他們總會找個女子安居樂業、生兒育女……中年回首,少時這一段情況不過是一段無傷大雅的笑噱,他們照舊可以全他們的君君臣臣、一生情誼。 可是他剛才聽時風月細說了這中毒藥理,立刻明白過來:殿下和鄒吾這是被人盯上了!且下毒者明顯是利用了他倆這層不能為外人道的關系……事已至此,他這個做長輩的還怎么視而不見? “斷與不斷,這個主意我沒法拿……”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良久,鄒吾低聲答巢瑞。 “將軍要是想讓人把我拿下就喊人罷,這個主意我不會拿的,我與阿鸞,從來他讓我哭我才哭,他讓我笑我才笑,他若是厭棄了我,我二話不說絕不糾纏,而您勸我的這些,晚輩之前都考慮過——若我真的是畏生懼死之人,若我連這點決心都沒有下過,那才真是從一開始,就不配和他在一起……” 巢瑞的心一下子就揪緊了。 月色的陰影里,鄒吾凝重而安靜地看著他,眼底分分明明地,融入了流光。 身經百戰的老將軍忽然就頓住了。 在他面前,荏弱的辛鸞就像是一塊剛烈的鐵板,無論他怎么重壓,也不肯攔腰折斷,而眼前這個從來所向披靡的青年,此時卻像只不戰而退的猛獸,默然著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獠牙和利爪,連掙扎都沒有地,垂頭受縛。 巢瑞心頭為難,心道:本帥怎么可能真的發落你??? 他是愛才之人。 鄒吾是天生打仗的料,巢瑞知道這有多難得——他已經這個年紀了,他能輔佐辛鸞多少年呢?可是鄒吾才二十二歲,他還有他的一生為辛鸞蕩平這天下。 況且這十余天來,整個渝都、整個南境,都在這個男人的大勝下揚眉吐氣,辛鸞作為君主有生以來第一場軍事勝利,也是他為他斬獲的……他說得嚇人,其實怎么忍心給這個大好的青年留下竊符矯詔的污點? 巢瑞面色復雜,威嚴地站了起來。 “朝廷用兵,必須要堅持制度,似你這等越軌行為,不罰是不行的。我念你大功,此事明面上便不追究了,但從今日起,你與殿下私下里,不要再見了?!?/br> 鄒吾倏地抬起頭。 顯然,這個處罰才算是打到了他的痛處。 巢瑞心緒雜亂,但這個主他還是可以做的:“本帥也是為殿下打算,現在渝都內部暗流涌動,殿下趁著夜深人靜東奔西走像什么樣子?我會調整鈞臺宮的布防,鈞臺守衛和赤炎軍共同節制東殿,殿下的衣食住行,藥品護理,本將都會另找信得過的將官和軍醫,你也少來通過誰私相授受,殿下的零食果品也將一律撤走,只留三餐,免得再給人可乘之機?!?/br> 鄒吾領悟了他的意思,臉上的拒絕之色不敢置信地停頓了一下,他眼神像一潭深水一般沉寂下來,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安排,“是?!?/br> 巢瑞說到最后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態了,句句像是在跟鄒吾說“只是不讓你見了,他的安全你放心”。 老將軍心頭古怪,趕緊把這感覺壓下去,硬聲道,“還有異議???沒有的話,你就出去?!?/br> “……有?!?/br> 鄒吾慢慢開口。 “什么?” “我要進去看他一眼?!?/br> 巢瑞皺眉,“做什么!” 鄒吾的聲音平靜而蒼涼:“我去給他換一身干凈衣裳和被褥,讓他睡得舒服些?!?/br> 巢瑞忽地就無言了。 后退一步,分開腿又坐了回去,“給你兩刻時間,我就在這里等著,你去吧?!?/br> 上弦的月亮寂寥地在亙古不變的深藍色天穹里懸空,尊貴無匹的鈞臺宮,在這束普照的光亮中略顯形影。 榻旁的血腥氣還是很重,時風月說辛鸞因為血流太快,反復激蕩,之后又給他放了幾次血,讓他的急癥穩定下來。他看一眼他包扎得和右手一樣的左手就清明了,他問他手怎么了,他說治病治得,想辛鸞之前就出現了類似癥狀了。 鄒吾不敢亂想,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會哭出來,手腳麻利地先把辛鸞橫抱起來,給他換一床新的被褥,再解了他的衣裳,給他換寢衣。 之前他太急了,胡亂給辛鸞穿了件小衣又混亂地給他套了件寢衣,榻上一片狼藉,衣服上當然也是沾了血,之后時風月給辛鸞施針看診,想也是胡亂地給他脫了又胡亂地穿了,有巢瑞虎視眈眈坐在這兒,翠兒她們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給辛鸞重新整理。 柔軟的絲綢絹布已經干涸成了暗紅的顏色,鄒吾心境混亂,碰到那血跡都膽戰心驚,飛快地幫辛鸞理好衣裳,又出了寢宮打了盆溫水。 巢瑞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往來出入,也沒開口,鄒吾也沒有看巢瑞,端著盆進了內室,依次擦了擦辛鸞血污的手、腳和臉,清理了他同樣狼藉的下體,最后他重新打水,拿了吧梳子。 少年人昏睡得無知無覺,月光下一張臉青白青白的,鄒吾動作雖然輕,但他怎么動他他都不肯醒,無知無覺地,固執地闔著眼睛。 鄒吾展臂把辛鸞摟過來,讓他頭朝著床沿,解開的頭發順勢披散而下,他就席地坐在他身邊,絞干了帕子,去擦他頭發里沾過血跡后結出的血漬。 月色清白,盆里的水洗過了幾次帕子,緩緩變做深色,鄒吾坐在地上,心底一派冰涼的沉靜,甚至給辛鸞梳頭時都有些緩不過來勁兒地想:這個是我愛人,我現在終于能碰到他了…… ……可…… 他抓住辛鸞的手背,再也忍不住地把自己的臉,埋進他的手心里,心里一邊一邊地反問:可我明明是他最親近的人啊,我明明是他最親的人啊…… 夜色深沉,巢瑞垂著頭,默然如山地等在屏風外面。 他聽得見屏風里面的聲音,也能猜得出鄒吾在干什么,最后,他聽見那低微的聲音,帶著咸澀的淚意一遍一遍地喊著,“阿鸞,阿鸞……” 第152章 大災(7) 辛鸞倒是沒有昏睡太久,他第二天下午就撐開開了眼皮,之前剩下的半口血還卡在喉嚨里,他咳出來、漱了口,就感覺好多了。 “鄒吾呢?”他迷迷蒙蒙的,還有些昏迷前的記憶。 可翠兒哪里敢說什么,只道,“殿下您暈過去之后巢將軍來了,外面是赤炎軍和咱們的一起值崗,武烈侯應該是在中山城自己的小院里?!?/br> 辛鸞眉心一蹙,大致也猜出發生什么了,“那你代我跑一趟罷,告訴他我醒了,現在沒事了?!?/br> 翠兒明顯為難,“這消息我恐怕傳不出去,外面赤炎軍看得嚴,不讓您身邊離了人?!?/br> 辛鸞:…… 他胸口煩惡,無奈道:“那你去傳我的鈞令,說我醒了,開內部會議,事關祭神大典和吏治整頓,你讓他們都過來?!?/br> 翠兒有些猶豫,還想說什么,辛鸞立刻虛弱著口氣堵上她要開的口,“趕緊去吧,我死不了的……” 他知道昨天肯定是嚇到鄒吾了,他昏迷前那口血自己也看到了,是挺嚇人的,他很想安慰鄒吾一句,只是自己登時就沒有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