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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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擁堵不堪,辛鸞咬住嘴唇。 “你還帶著帷帽,他們認不出你……”鄒吾叩緊了他,強硬地要把他從瞬間的慌神中拉了出來,“柳營是直戍京中的武裝,他們來人不會多,一只手頂破天了。這里不是天子腳下,他們也沒有絕對的統攝之權,沒什么好怕的?!?/br> 那人的說話聲音并不大,可自有一份讓人無法抗拒的安全感,辛鸞被他推著往前走,那一刻幾乎要落下淚來。 “還有……流傳王室畫像是大不敬之罪,海捕文書上面不會有你的名字,更不會有你的畫像,他們捕也捕的是鄒吾和卓吾,畫也畫的也是鄒吾和卓吾,哪怕我與弟弟真的落網,這些馬前小卒也暫時絕對不會傷害您——你不要慌,他們要抓的是別人,與你根本就沒有干系?!?/br> 那聲音篤定溫暖,就像握著辛鸞的手一樣,穩健有力。 辛鸞躲在帷帽后面,人流洶涌而過,他下意識地就抓住了落在肩膀上的鄒吾的手! “那你呢?”他悄聲問。 “我什么?”鄒吾不解,悄聲答。 這是辛鸞剛剛才意識到的。 這幾日他一直陷在自己的悲痛之中,卻忘了考慮救出他這件事,對鄒吾兄弟來說到底意味了什么——大概不是簡單的幾次出生入死的涉險罷?就算他們身手不凡,就算他們家底并不清白,可到底是有自己安逸體面的生活的,他們救了他,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韙,成了天下的眾矢之的。 此時他們已經走出了十字街口,沿著去西市的路正挪動著,鄒吾看辛鸞默默不作聲了,不由就附下了身,隔著帷帽關切問道,“怎么了?” 那聲音熨帖,溫暖的如同親人一般,辛鸞抽了抽鼻子,亂七八糟的問,“我想看最近的邸報,你能幫我弄一份嗎?” 鄒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當他是害怕了,輕輕拍了拍他手背,“我盡量。你也別怕,習慣就好,’照身貼’很快的,我們辦完,回去立刻收拾行李?!?/br> 辛鸞也不管鄒吾在帷帽外面能不能看到,深吸了一口氣,聞言用力地點了點頭。 · 不過似乎一切都開始不順利了。人群摩肩接踵,空氣中滿是馬匹的腥臊味兒,草藥味兒,雜亂不堪的貨物苫布油皮味兒,他們穿梭著擠到西市的門口,才明白過來之所以這么賭,是因為西市口突然多了一道攔路哨卡。 按道理,文牒和貨物都是入城出城時盤查的,南陽西市每日吞吐貨流從來以萬計,在這前面還要設一道盤查,也無怪乎速度慢了這么多。 辛鸞眼尖,在劇里坊口盤查幾丈遠的時候就隔著紗幕,看到本地府兵在查閱來往的身份憑證,他心里立刻涼了半截,他們想進去就是要偷辦憑證的,而他此時身上沒有“照身貼”,哪里還能進的去? “我們現在怎么辦?”辛鸞茫然無措地抓著鄒吾,小聲地問他。 太殘忍了,明明就要柳暗花明、海闊天空了,誰知道臨到關口,生生的出了變數。 “跟我來?!?/br> 鄒吾還是那么沉穩,攬著他的肩膀,腳下一拐直接沿著坊墻朝反方向走。此時坊門處正好一個行商正在接受盤查,府兵和那人爭執著揭開了油皮布開箱檢查貨物,也沒人注意他們,如是走了一段距離,他們順著硝石墻,不留痕跡地從一處斜馬道折了進去。 進去辛鸞才看出,這是坊與坊之間的一條通道,臨街而開,人跡罕至,灰瓦墻與灰瓦墻夾出一道,約有五尺七寸,地上沿著坊墻不足三寸的地方壓著兩道深深的車轍,可見這一道窄路將將能容下寬距五尺一寸的寬距馬車通過。 “可這邊能進去嗎?” 下一秒,辛鸞還沒反應過來,鄒吾突然拉住他,把他抱在懷里,狠狠壓在了墻上! 辛鸞嚇得簡直要叫出來了! 鄒吾手勁兒太大,這一下他雙腳離地,整個人被生生提了起來! 辛鸞如驚弓之鳥,剛還以為是追兵,此時艱難地側頭,才看清是坊道里面駕出了幾列馬車來!因為他們拐得突然,鄒吾倉促中怕他刮到他,這才把他按到了墻上! “西市這一側坊墻上還有一個門,當初是因為司丞徐斌的遠親在里面開了家玉石店,有時要走些私人的貨物,就聯名幾個商家奏請了虞部,從坊墻上直開了一道門,方便他們單獨運貨……” 鄒吾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極了,那吐息噴在辛鸞的錐帽上,白紗就在辛鸞的呼吸間顫抖,辛鸞盯著鄒吾上下滾動的喉結,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怎的,心跳得更猛了。 趕車車夫常見這種和車馬相錯而過的行商,一個眼神也欠奉,拉車的轅馬踏著黃土地,不合時宜地噴著鼻氣。 辛鸞自認為從來沒和人這么近過,誰道這天殺的車馬還越駕越慢,磨蹭過去之后一輛,居然還有一輛…… 忽然鄒吾問:“怎么帷帽里也能曬成這樣?” 辛鸞那一刻的慌亂簡直無地自容,不知哪里來的勁兒,他猛地推了鄒吾一把,鄒吾沒防他這一推,腦袋砰地一聲砸上了后背馬車貨箱,結結實實地撞了一記!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辛鸞手忙腳亂,趕緊抱住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這邊拽,一時急得要哭了。 第34章 照身貼(4) 馬車行過之后,鄒吾立刻就放開了辛鸞。 誰知道辛鸞被他剛剛夾得腳都軟了,他這么忽然一撤,辛鸞雙腳落地,差點一下子跪了下去! 鄒吾捂著后腦勺被他嚇了一跳,趕緊手忙腳亂地摻了他一把,“沒事吧?” “沒事沒事沒事……” 辛鸞臉要噴火了,慌不擇路地扶了他一把,指尖一觸,兩個人又不約而同地撤開了手,亂七八糟地開始拍打身上蹭上的硝石墻灰。 辛鸞一通亂來的整理儀容,最后扶了扶帽子:還好還好,錐帽沒掉! 鄒吾也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低啞道:“奇怪……” 辛鸞還以為他在說自己,嚇得人都要沒了:“啊——?” 鄒吾卻驀地笑了,很開懷的那種笑,伸手幫他撲了一下他后背的灰,怕弄到傷口,手勁兒很輕,“我是說這個崗設的奇怪,西市東市都自有市署管理,從來不曾在坊市門口設崗盤問,天衍開國以來一直鼓勵市貿經濟,便是當初國內掃平亂黨時都不曾下這個功夫——這次籌劃追逃的到底是神京的哪位大人???這么大膽嗎?” “大膽?”辛鸞聽不懂這個評價。 “南境還有戰線,南陽是要南方提供軍需物資的,別的都好說,藥材的大宗都在這兒……”鄒吾點到為止,也不多說,況且此時也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辛鸞聞言也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這個。南君墨麒麟申睦桀驁,他父親在時,南境戰事也時戰時休,其中細節他不清楚,若說他腦子里關于市署最近的消息,也是他叔父假苦rou之計,曾經禁行神京通市,收緊城防,唯一的益處,大概就是推進了天衍十四年的神京廉政,讓那些年節走動的外省人沒能有機會送賄。 · 此時辛鸞喘上一口氣來,整個人就順暢了許多,他直起腰,活動了活動肩膀,卻不防鄒吾忽然在他面前伸出了手。 “……嗯?” “不是站不穩???” 鄒吾沒有看他,話說的難得有點猶豫,“扶著我點?!?/br> 這話就像一口熱湯鍋,辛鸞起先是燙了一下,咂摸過后,瞬間開始真香。他不做聲地咧開嘴角,歡歡喜喜地抬起手,怯生生地放進了鄒吾手心里。 西市是個大市,現在又趕上快開春和上元節,往來賣貨運貨的人便尤其的多,隔著一道坊墻也能聽出里面是何等的熱鬧。他們走的這條斜馬道幽深冷寂,距離鄒吾所說的小門至少還有五十丈深,再有馬車行經而過,他們再那么一擠,兩個人就開始有點神思不屬了。 “我……”辛鸞悄聲猶豫著,“我還沒來得及問你……” 辛鸞的手蔥白柔軟,嬌養得比女兒還女兒,此時手心里出了汗,觸起來又熱又濕,軟軟地抓著人的時候,像是要把誰的心裹進里面。 誰知鄒吾卻瞬間繃緊了身體,低喝一聲,“前面有人?!?/br> 辛鸞一愣,這才看到距離他們五個馬身之外,兩個南陽的府兵正持械把手著一處小門,簡直要崩潰:他們左避右閃,怎么還躲不開這個盤查?!這里距離正坊門不算遠,里外全是行商運貨之人,雖然守門的只有兩個,可他們卻一不能動武硬闖,二不能打暈拖走,只因一旦沖突起來,無論大小這么多人呢,肯定要引起sao亂,他們之后再怎么都是難混進去了! “怎么辦……?” 辛鸞嘴唇輕輕哆嗦起來,用力捏鄒吾的手。 鄒吾卻松開他,把手落在他的腰上,“別回頭?!?/br> 此時一輛馬車趕過,兩個年輕守門也瞧見了他們,鄒吾整個人都恢復到了任事狀態,低聲道:“斜馬路窄小,現在掉頭會讓人生疑。我們過去試探一下,你看我暗示,如果需要還要借你的玉髓一用?!?/br> 辛鸞也不知道他要怎么應對,但是聽他安排,他只有點頭。 兩個守門抱著長戟,這斜馬道少有人來,看著他倆一身白衣曳步而來,眼中都露出狐疑。膽大如駱駝的商人、臭當兵的、壓貨的、護鏢的,他們見得多了,這兩人可都不挨邊,待人走近,他立馬揚著下巴喊了一句,“照身貼拿來看看!” 辛鸞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鄒吾倒是很穩得住,不慌不忙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紙卷,彬彬有禮道,“今日出門急了,’照身貼’沒有帶上,我們與徐記有要事相談,這是引薦……” 徐記——這是徐賓大人遠親的玉石鋪子,在南陽這一畝三分地,司丞徐斌大人就是天,年輕衛士看多了想跟徐記攀上關系的人,立刻不耐煩道,“去去去,現在全城都戒嚴了,沒有照身貼別進!” 那人很是粗魯,因為把手門關,自覺身份也不同了起來,正巧坊門后面還有貨車要通過,那守衛嫌棄他們礙事,看辛鸞個子小,就想推他,鄒吾臉色一沉,伸手啪地一下將那手打落。 “什么人也敢亂碰!” 鄒吾手勁兒不小,那年輕的守衛吃痛,見他如此大膽,戟指就要喝罵。 誰知鄒吾卻比他還怒,冷冷喝道,“給你幾分顏面便不知天高了???南陽公廨的府兵是吧?你去把陳全給我叫過來!” 辛鸞帶著帷帽,側頭一偏。 他知道鄒吾這只是在虛張聲勢,但說實在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見他如此疾言厲色,聲音不大,卻積威甚重,聽起來還挺像那么回事兒的。 那衛兵年輕,這一下完全被鄒吾唬住了,握著長戟肩膀一縮,整個人驀地緊張起來。 陳全是南陽徐斌之下第二號人物,總管整個公廨府兵,這個小兵平日都是什長負責,陳全哪里是他接觸都得到的?他聽來人直呼其名如此倨傲,一時不明底細,說話立刻虛了,“哎哎,請問您是……?” 鄒吾卻不理會他的前倨后恭,面無表情地掃他一眼,“你喊是不喊?——要么讓開,要么喊人過來,別耽誤我們時間?!闭f著一手摟著辛鸞,一手冷冷地撥開他們的長戟就要往市里進。 守門的小兵原本今日定好要和朋友去大寧坊蹭吃蹭喝的,此時被長官喊出來當值已經滿心的賭氣了,誰知又碰了這么個硬茬?他小角色本不敢招惹,可今日西市戒嚴非同小可,此時讓他放行出了問題他可是要擔責任的,左右為難下只能強行橫著長戟,與鄒吾僵持在一處。 而此時,他身后坊市內的運貨商人正要往外出,一把亂髯的大漢格在兩截貨箱外,明明兌好了另一側的出行憑證卻無緣無故地被堵住了,只能大吼著催促,而這一催,門衛小兵更是心急火燎,整個人都手足無措起來。 好在這邊的sao亂立刻被什長留意了,他是統領這西市巡防的長官,還沒趕過來立刻喊道,“車都賭了!南門那邊怎么回事?” 年輕的護衛一臉惶急,不敢說自己得罪了人,也不知哪里來的急智,用力喊道:“長官,這里有倆人,他們要找陳大人!”唾沫星子都吼了出來。 “陳大人?”什長狐疑地喊回來:“陳大人今日全城的巡防,去哪里找去?” 辛鸞心如擂鼓,本能般伸手就想抓鄒吾的胳膊!他不知道鄒吾是準備了多少,能不能扛得住他們這些人的對峙,還好鄒吾不著痕跡地挽住他,手上用力,讓他穩住。 只幾個彈指,什長從馬車貨箱的縫隙里輾轉出來。 這人原本還一臉的莫名其妙,誰知抬眼就看到南面窄門外面兩個人,一高一矮,行跡親密,都是白衣,戴錐帽的矮個子他看不清面孔,可高個子的男人衣著卻不是凡品,乍一看仿佛是簡單的文袍白紋緞面,再一看就能瞧出那精致繡工內斂的粼光來。 這什長自認是個明白人,在他們南陽這個地方,能穿這樣的衣服,能直接喊出陳全名字的,可不會是小人物,于是立刻拱手,客客氣氣道,“不知兩位有何貴干?” 這態度可比那個年輕守衛周全多了,可鄒吾卻沒有理會,眼皮一抬,“什長是吧?” 什長趕緊點頭。 鄒吾攬了攬辛鸞的肩膀,波瀾不驚道,“我們是隴文府上來的,要去徐記的玉記,沒想到被攔在這里……”他輕描淡寫地撩起眼瞼,眼神陡然鋒利,“徐大人把西市這么重要的差事交給你,你就是這么替他辦事的???” 這什長聽鄒吾這么個口風,心里立時咯噔一聲。 南陽的長官是徐斌徐大人,徐大人老家在信陽,這個人盡皆知的事情說出來沒什么,但是能直接說出信陽隴文府的可不多了,這兩人哪里是與上司陳全有舊,這分明是直指司丞徐斌大人??!他能領西市的差事不易,不知走了多少門路才混到這么一個肥差,此時還哪敢怠慢,立刻躬身道,“是下官失察,不知貴客遠道而來,兩位……是……?” 此時鄒吾輕輕捏了一下辛鸞的肩膀。 辛鸞立刻會意,抬手將頸上的玉髓摘下,遞了過去。 辛鸞貼身之物皆敕造水準,論之稀有難得,舉國無雙。 什長生于南陽長于南陽,在這西市玉街待了一段時間,自認識貨,也見過不少達官顯貴來此淘買良玉,卻還是差點被辛鸞這一點翠綠晃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