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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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武師沒有提醒,二樓的殷垣見白角又這樣禮數不周,在二樓低聲呵斥。 “欸?!毙聋[抬了抬手,“無妨?!闭f著轉向殷垣,“他們衣甲武器比世家子弟的差了太多,從明日第四輪開始,你們記得為那些寒門武士準備一下,不要讓他們總在這上面吃虧?!?/br> 殷垣愣了一下。 “粗衣布衫對鮮亮甲胄,這不公平,不用備多好的,用柳營、雀山閑置的衣甲就行?!?/br> 辛鸞又說了一次,這下連兵甲從哪里借用都說清楚了,殷垣懵過后當即道:“殿下仁慈寬厚,是寒門子弟之福,其他幾個擂臺處,卑職也一定將殿下御令傳到,殿下請放心?!?/br> 辛鸞唇角動了動,專注看比武,不再說話。 · 從擂臺到明堂大門,是七十余丈的沙土地。 高爽深秋的正午,日光雖盛,北風掃過的時候也有浸骨的寒意,白角的衣衫已經全部濕透,他茫茫然地消化著自己得勝的事實,深一步,淺一步往前走。 在明堂,沒有官階的平民,縱然你富類王侯,自家的車馬也是不能進入的。 與他一同出門的,不管是車駕中的貴人,還是徒步的百姓,都一眼一眼地朝他投來目光,說不上是敬佩還是恐懼,總之,他方圓十五步籠著一股詭異的安靜,直快到大門柵欄,白角才忽然停下腳步,北風中抬頭,看了看瓦藍瓦藍的天空—— · 馬球場上,少年袒著胳膊,猛地俯身揮桿,砰地將馬球打向目標!半人高的泥土碎屑猛地激起,場上同隊的登時爆出一陣驚雷般的歡呼,屋外裁判大喝一聲:“齊家二郎——進球”! 琴音咆哮,辛襄右手一個劃弦,緊接著,猛地按住激揚的顫聲。 一時間方寸之地,余音排闥而去,瞬間鋪開在深秋的蒼茫高闊的天宇之下!白裘老頭走到廳檐下舉目,只覺得天高地遠,一切雜音皆已遠去,許久許久不發一言。 · 震天的馬蹄聲是在此時逼近的。 奔馬踏著土地,踩得砰砰作響,白角一望,只見明堂之外黃沙飛揚,一行騎兵急奔而來! 含章太子還在明堂內,按理說這樣囂張的騎陣,護衛明堂的大門是一定要攔的,可是那兵士看到領頭的人,居然大吼一聲“放行”,急忙搬開了柵欄! 騎兵橫沖直撞,貴人們不明所以,車架紛紛停住為他們讓路,白角這等小角色還哪敢礙眼,趕緊抱著自己的斷槍躲避。 他在一片煙塵中抬頭,只見那領頭的二十八歲左右,面目冷酷,深衣甲胄,身上的甲片不知是什么材質,不同于百姓常見的緘帛厚棉的布甲,看起來精美竟有如魚鱗一般,陽光一晃,刺出凜冽的寒光。 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測此人是領了急令去拜見東宮的,誰知領頭的男子忽然一勒黑馬,在人群中猛地急停! 神俊的戰馬長嘶著人立起來,兩個前蹄高高揚起,再踏下去,登時發出能將頭骨踩碎的踏地聲!馬上的男子環目四顧,冷冷地掃過正要出大門的人群,高聲一喊: “哪個是白角?!給我出來!” 偌大的明堂入口,馬車行人林立,一時間,所有人的心都被捏緊了。 鴉雀無聲中,白角喉嚨干啞,在眾人的目光里,他只能托著槍,硬著頭皮走出來,“……我是?!?/br> 男子目光原本鎖定了幾個結實的兒郎,等他們出來,萬萬沒想到認名的居然是個這么干巴巴的小赤佬!他撇嘴笑了兩聲,居高臨下的,又確認一次,“就是你剛剛和況俊年比的武?” 白角咽了口唾沫,“……是?!?/br> 他知道來者不善,但是含章太子可就在幾十丈外,他不信這人敢做什么,不由大著膽子問,“你是誰?” 男子“哈”地一笑,撥了下sao動的馬頭,道,“你還不配知道”,說著揚著馬鞭一舞,朝著他身后的騎兵們惡狠狠地發令,“就這個白角——給我往死里打!” 第7章 況?。?) “怎么回事?” 遠處的sao亂,立刻驚動了二樓的辛鸞。 他這一舉目,底下的觀眾立刻也被吸引了過去,扭著脖子回頭張望。 殷垣見狀心急如焚,抻著脖子也想看更清楚一些,只是可惜這明堂前校場實在是太大,往常便是跑馬從閘門跑到正殿也是要一盞茶的功夫的,他視力又不太好,只模糊道,“應該是有人起了口角吧,殿下您安坐,您在這里,誰敢放肆?” 可他話音才落,就有百夫長駕馬飛馳而來,“蹬蹬蹬蹬”上了二樓,粗聲喊道:“報——!殿下,有世家子弟正在明堂外斗毆鬧事!” 殷垣眼前登時一黑。 他咬咬牙,急趨幾步,怒道,“二樓這里視野正好!殿下與我都看得真切!你既然知道是鬧事,還不趁早把人分開,跑到這里做什么?難不成還要殿下幫你拿個主意嗎?!” 這天大的帽子叩下來,百夫長登時慌了:“不……不是……” “什么‘是與不是’!”殷垣不耐煩了,“這是什么地方?管他是誰是誰家子弟!太子殿下在此,敢撒野的,就地拿了便是!” 百夫長在這劈頭蓋臉的責罵中,終于把氣喘勻了,大喊道:“職方大人!冤枉??!來的不是別人啊,馬前領頭的是禁軍守衛!況俊家的長公子!” 此話一出,辛鸞眉梢一動。 而殷垣肚子里的長篇大論登時一哽,臉色瞬間乍青乍白。 · “公子襄——辛遠聲!” 明堂后殿,辛襄一曲已畢,漏窗外的一角,忽然伸進來一桿馬球—— “練好了沒有啊公子襄!您快出來一起比一場??!您不下場我們玩得忒沒意思!” 在齊二旁邊,幾個少年勒著馬韁過來招貓逗狗。深秋季節莊珺穿冬衣,他們倒好,袒露著的臂膀還騰騰地冒著熱氣。 能在明堂后殿打馬球的,基本上都是神京中真正有身份的世家子弟了,朝堂三公之首齊嵩的嫡子齊策,中君的小兒子,最差一位的父親也是二品軍銜。少年人爭強好勝,馬球這種運動又最能一邊斗勇一邊拉近關系,只要是打過一場,管他課堂朝堂,全然不見平日的隔閡。 莊珺看著這群渾身汗臭的混小子就煩,回身撿起氅尾,像趕蒼蠅一樣朝他們揮趕,“你們這群小子,趕緊走!別搗亂!” 少年忌憚莊珺,也不跟他起正面沖突,扯著馬韁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莊先生啊,您看著就要入冬了,再沒有這么怡人的天了,還不讓他出來跟我們玩?” “對啊對??!公子襄本來就是要下場的,您把人截住了,現在也該把他還給我們了??!” 莊珺追了幾步,追不上,辛襄在身后笑了,“先生,不必理會他們!” 可老頭才剛偃旗息鼓,誰知這群二世祖又意意思思地回來了,也不靠近,就結著隊在花廳外面轉圈,手里呼呼地揮著馬球桿,一邊跑馬一邊打呼哨。 他們不敢惹老頭,只想把辛襄引逗出來,齊二就開始在外面鬼嚎:“司空!你聽沒聽過這句話?” “什么話???說來聽聽!” “’彈琴?多娘??!寫詩?多土??!那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做的,誰能附這個風雅!’你看這話你耳不耳熟,你能想起來是誰說的???” 司空哈哈大笑地湊了上來,“還能是誰說的?當然是我們的公子襄說的!你且看公子襄現在撫琴的姿勢都不夠標準,你且看公子襄現在夠不夠風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怕不是公子襄紅鸞星動,看上了哪家的女郎了罷!” 辛襄反感地鎖眉,抄起琴桌上的東西就丟了出去,齊二一驚,偏頭躲開,險些被砸了個正著!等那小東西砸進了沙土,才看出那剛還放在辛襄手邊的茶偶,辛襄的聲音這才不緊不慢地傳過來,“齊二、司空,你們最好省些力氣,別等下喊你們到前堂比武,一招就被人打下來!” “笑話!” 齊二放肆大笑,“我們從小練武,會怕那些沒個師傅的半吊子?!” · 明堂前殿cao場,白角被禁軍侍衛一腳蹬翻在地! “賤民不是威風???況俊大人在這兒!現在這是怎么了????” 第一個動手的成年侍衛有小山那樣壯,一個擒拿就繳了白角手中的兵刃,白角還來不及掙扎,另一個侍衛直接一腳掃在他的胸口上,下個彈指,他便整個人沉重地飛了出去! 圍觀的人群蝗蟲一樣猛地后退一大步,他獨獨跌在黃沙中,匍匐在地,蜷起身子! “咳咳咳——” 白角不肯吭聲,聽到況俊這個姓氏,已經猜出這場無妄災和剛剛的勝利有關了。 況俊家不是尋常高門士族,在東方棘原這片土地上,在高辛氏的江山社稷里,況俊家的地位甚至還超然于如今風頭最盛的齊家與司空家。 十五年前,天衍帝一統天下之威勢已成,赤炎鐵騎列兵于神京城門之下,劍指當時亂世中最后一位軒轅王侯,限令軒轅氏七日內開門受降,免百姓受無辜兵災人禍。 可軒轅氏不肯投降。 明知敵眾我寡,對陣的是神州大地上最強的十萬鐵騎,仍然號令全城將滿城的婦女少年編入軍隊,以君侯之尊身先士卒,和自己不足兩萬的戰士一起抬筐加固城防……一連六日,深秋的神京外的曠野不斷地傳來歌聲,蒼茫夜色下百姓齊聲唱著:“云日不可上矣!宗廟不可亡矣!我國泱泱,不可歸高辛矣!” 城外的赤炎鐵騎聞聲相顧無言,沉默著擦亮兜鍪,磨光刀劍,屏息等著天衍帝沖鋒的號令和一場可以想見的惡戰。 然第七日凌晨,城門洞開,魚貫而出的卻不是執劍披甲的士兵,而是通身縞素的貴族,為首之人手捧二尺余的紅色大盤,盤上所呈的赫然是軒轅氏的頭顱和天子之寶,行過護城長木棧橋,跪地于兩軍陣前,伏地山呼:“高辛氏萬歲,神京百姓獻降!” 這人,也就是后來況俊家的家主,況俊嘉祥。 越三年,況俊嘉祥被封國祀大祭司,位列文武臣工之外,享中西南北四君之厚祿,國家從出征到祭祀,巡狩到祈天,天衍帝無不要聽取況俊嘉祥的意見,受其觀測星辰的警示…… 白角球一樣地蜷住四肢,像只無刺的刺猬般,抵御無數朝他踏過來的腳。 周圍的聲音他已經聽不太真切了,那些面容、聲音、和深秋的天雜糅成一片,最終都變成別人踢踹在他身上的沉沉毆打聲,他抓著手中沙土,抱著腦袋,一句求饒沒有,直到他眼前從發黑開始發紅…… “血!血!出人命了!別打了——” 不知人群里是誰開始求情的,可是侍衛的拳打腳踢并沒有停,人群眼睜睜看著,層層圍攏卻束手無策,直到聽到一聲極清極脆的聲音劃開深秋的天,穿云破云般喝止了他們:“都給孤住手!” 聲音之嘯厲,仿佛雛鳥之清啼! 眾人一悚,不由讓開路來,那一班囂張的侍衛這才知道收斂,意猶未盡地住了手。 頭破血流的白角終于也喘出一口氣來,他像是一條抓著半條命的死魚一般,費力地“哈——”了一聲,無力地翻了個個兒,四肢大開,癱開在地—— “殿下!是殿下!”有旁觀人激動地交頭接耳起來。 白角這才從滿頭滿身的黃土中,睜開被打腫的眼角,只見湛藍的天穹里,來人層衣重裾、黑革紅衣,凝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疾步而擔憂地走向他。 “你還好???還清醒著???” 他俯身問詢他,白角一時眼眶發燙,渾身發燙,只有不住地點頭。 辛鸞見白角神志還算清明,擺了擺手,立時便有東宮的親衛將白角扶將起來。 辛鸞這才起身,走到那個自始至終都沒有下馬的男子面前,眾人只見他小小的身量被籠在紺青色的戰馬的胸膛輪廓之下,辛鸞揚起頭顱,挺直背脊,一字一句喝問,“況俊宗,你做什么把他打成樣子?!” · 明堂,后殿,莊珺正與幾個少年爭執不休。 正說著,一人騎快馬而來,正是剛剛還在正殿二樓的殷桓的副手!只見他一邊打馬一邊喊:“公子襄!不好了!校場門口有人鬧事!把太子圍住了!” 一群人正談到激烈處,此時聞這話,都登時大駭,紛紛轉頭,厲聲問,“怎么回事?!” 還在調弦的辛襄立時坐不住了,起身揚聲,“說清楚些,誰圍了太子?” 那副手下馬后連跑帶顛,氣喘吁吁地指著前堂,“是,是……是況俊家的長公子,禁軍的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