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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廷烏黑清澈的眼眸對上哥哥的視線,抿了抿唇,眸底深處像是壓抑著什么情緒,他的神情帶了幾分茫然,好一會兒,才道:“哥哥,我……我是不是很沒用?” 穆則寧看他露出這樣的神情便知道他又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他有些暗惱,他就不該搶走弟弟救小師妹的機會的,否則弟弟也不會這樣情緒低落的。 “當然不是了?!蹦聞t寧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像是為了讓他安心般笑著道,“小廷已經很努力了,你們靈修門的長老不是最喜歡你了嗎?” 穆廷的眼眸卻還是黯淡的,他微微低頭:“可、可是,我還是……保護不了小師妹,就像當初……” “當初又不是你的錯!”穆則寧見他這樣自責愧疚,忍不住有些心火徒生,聲音拔高,“身為你的侍從本就該保護你的,他私自帶你外出,他就算不死父君也不會輕饒他的!” 提起當初的事情,穆則寧便有些來氣了。 穆廷是他們青丘王族最小的一個,大家都將他保護得好,在他成年之前都不準他踏出青丘一步。 但這也導致了他對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 穆廷卻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侍從叫嘉魚,性情活潑也很大膽。 他見穆廷想出去,居然敢真的為他出謀劃策,瞞過了狐族的長老們,偷偷和穆廷一起溜了出去。 但他們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險,不是所有的妖都修正道,他們會吸食凡人的精氣血rou來修煉,而未成年的幼妖更是絕佳的修煉補品。 后面的事情他都不想去回憶。 在他們找到穆廷的時候,穆廷就窩在山洞的角落里,洞里尸骨遍地,血氣腥臭,他呆呆地睜大了眼睛,眼神空洞,像是已經被嚇懵了。 抓住他和嘉魚的是青丘山外的一只兇殘成性的鼠妖,為了修煉,鼠妖什么都吃,那些尸骨大多是凡人的,而穆廷和嘉魚這兩只小狐妖對他來說簡直是天降之喜。 穆廷因為年紀太小了,修為也低,被留到了最后,卻也因此經歷了對他來說難以忘記的慘烈記憶。 鼠妖吃什么都是生吞活剝毫不講究的。 穆廷眼睜睜看著嘉魚一點點地被鼠妖吃得一根頭發絲也沒有剩下,若非他們及時趕到,就連他自己也免不了這樣的噩運。 他被嚇壞了膽子,也愧疚在嘉魚向他求救時他卻什么也做不了。 從他被救回去以后便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開口說過話,所以大家也像是對待易碎的花瓶一樣小心翼翼照顧他。 隨著時間的過去,他仿佛恢復了正常,但實際上也并沒有,否則他也不會到了現在還無法擺脫口吃的毛病。 他變得敏感,膽怯,容易緊張。 穆則寧也為此心存愧疚,他覺得是他沒有看好弟弟,才讓他跑了出去,雖然沒有一個人怪過他,但他還是會自己怪自己。 因此,無論弟弟想要什么,他都會滿足他,不管那有多難,他都一定會去為他辦到。 穆則寧回想起弟弟當時有多絕望恐懼,心口便一陣發緊,沉默了下來。 穆廷望著哥哥的神情,怔了怔,隨即微微彎了彎唇角,道:“別擔心了,我……早、早就不在意這些事了?!?/br> 穆則寧卻心疼地望著他,覺得弟弟是太懂事了,一定是怕他難受在安慰他。 但事實上,穆廷雖然并不像自己說的那樣放下了嘉魚的死,但這一次心情不好卻也并不是因為想起了嘉魚。 他只是很羨慕很羨慕穆則寧。 他并不想要像他一樣緊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但他想要小師妹的眼里能像看見穆則寧一樣看到他。 而不是哪怕他就坐在她的身邊,而他卻仿佛與她隔著萬水千山般遙遠。 那種滋味真的特別痛苦,痛苦到他很努力地克制自己才沒有去生哥哥的氣,甚至生小師妹的氣。 他知道,這不能怪他們。 是他自己太無能了! 他坐在小師妹的身邊,忍耐著她的目光落在哥哥身上,忍耐著她對他的視若無睹,忍耐著一切的一切。 但就在看見小師妹即將被飛來的劍傷到,而哥哥卻搶先一步救下了她,而她就在哥哥的懷里看向哥哥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忍耐不下去了。 他也想要被她注視,想要在她有危險的時候能保護她,更想要能像哥哥那樣以人的姿態擁抱她。 而不是只能借著狐貍的形態才能靠近她。 穆廷漆黑的眼眸逐漸透出幾分堅定之色,他直直地望著穆則寧,冷不丁問他:“哥哥……也喜……喜歡小師妹嗎?” 這話題轉得也太快了,穆則寧還沉浸在對弟弟的心疼情緒里,聽見這句話時就仿佛被燙到了驀然抬眸看向穆廷,對上他認真得過分的眼睛,他怔了片刻。 不知為何,弟弟的眼神直接到有幾分咄咄逼人,他一時竟有幾分心虛的感覺,只是轉念一想,他又并不喜歡小師妹,有什么好心虛的? 想著,他便拍了下弟弟的腦袋,一本正經訓斥道:“你在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歡小師妹?” 穆廷看了他半晌,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似的。 穆則寧就任由他看著,有些無奈,覺得弟弟真是草木皆兵,小師妹是很漂亮,但也還只是個漂亮的小姑娘而已,比起狐族那些成熟嫵媚的美人來說,還是太青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