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鄔小唯扯動嘴角, “系統是在拿《三體》大結局的?？简炍覀儐?？！”

    “讓人難過的是它真的能考驗到吧?！碧谱域q搖著頭苦笑。

    沒人知道人類到底能不能通過這種考驗, 即便最后失敗了，好像也不足為奇。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還是出乎了鄔小唯的預料。

    ——大概又過了三四天, 游戲里發生了第一件因為提交珊瑚而發生的追殺。

    事情發生在四名弓箭手玩家之間，他們已經結盟很久了，原本相處愉快，在提交珊瑚的問題上卻意見不合。四個人手里總共只有一片珊瑚，是之前刷怪時偶然掉落的，他們當時就聽說這個東西可以復活玩家，但掉落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計，于是一直視其為命運眷顧，把它藏得特別好，面對妍儀閣的重金懸賞也從未動搖過。

    這回，其中三人仍舊不想把珊瑚交出去——真能回到現實世界也就算了，萬一239片珊瑚的持有者里，有238個都交了，最后有一個沒交，他們豈不白白吃虧？

    另一個人卻不贊同。這人比三位隊友更正直一些，覺得既然擔心別人拖后腿，他們就首先不能自己當拖后腿的那一個。

    于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里，他悄悄取出珊瑚，直接按下了提交。

    三名隊友作為珊瑚的共同持有者，瞬間被提示音驚醒，暴怒之余，一場追殺旋即開始。這位玩家剛開始還能出招防御，后來就只能竭盡全力逃命了，連快速傳送技能都來不及用。他一邊發世界消息說明事態一邊逃向妍儀閣，所過之處各處玩家紛紛避讓。

    唐子騫看到世界消息立刻暫時關閉了妍儀閣四周阻擋外人的結界，又召集了一幫成員趕出去。鄔小唯跟著他到公會大門口的時候，一個臉色慘白的人正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頭頂上的血條已經只剩了窄窄的一條細線。

    “救命?。?！”那人看到妍儀閣眾人就像看到了救星，與此同時，數支顏色各異的羽箭從背后飛速射來！

    啪的一聲，有水系玩家施放水盾將羽箭擋開，其他成員紛紛回過神，兩秒之內，水系盾牌就在妍儀閣大門口連成了一道城墻，無數法術凝成的箭矢在撞上水盾的剎那間消失無蹤。

    “他|媽|的！”追殺的三人在不遠處停下腳氣到爆粗，“你們妍儀閣別多管閑事?。?！珊瑚這孫子交都交了！這事跟你們沒關系！”

    一瞬間，不少妍儀閣的成員恍惚了那么一下——對吼！珊瑚提交了就不能撤回，我們干啥多管閑事？

    “別……別！救救我，你們救救我！”被追殺的那位察覺到周遭氛圍的微妙變化，頓時滿目驚恐，看了一圈，撲到了一看就氣場不一般的唐子騫大腿上，“我是聽妍儀閣號召才交的珊瑚?。。?！你們不能不管我?。?！”

    妍儀閣眾人無語地瞥著他。

    其實他們在恍惚了那么一瞬間之后就回過味來了——不管？開什么玩笑？我們妍儀閣是什么公會？求助到門口的玩家我們會見死不救？

    但是看他這么撲副會長的大腿，還真有那么一點點尷尬呢！

    唐子騫低眼瞧瞧他，攤手拎著后脖領把他提起來，跟那邊說：“從今天開始這是我們妍儀閣的人了。你們差不多行了哈，真打起來你們這個水準的我一個能打三千個?！?/br>
    他邊說邊發出了入會邀請，對方自然迅速同意，下一秒，鄔小唯就看到那個人頭頂上多了個“「妍儀閣」成員”的稱號。

    被盾牌擋在外面的三個人氣得咬牙切齒，用盡畢生所學爆了百八十遍的粗，最后還是只能罵罵咧咧地走了。

    而后又過了幾天，事情變得愈發混亂。類似這種反目成仇的情況屢見不鮮，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江湖人士”開始“行俠仗義”逼迫有珊瑚的玩家提交珊瑚。在鄔小唯看來，這種“行俠仗義”到底好不好或許還可以討論，但有些玩家顯然是在趁局勢混亂以此為借口打家劫舍。

    ——據說，那陣子有不少玩家被人攔路打劫，對方氣勢洶洶上來就說知道他有珊瑚沒提交云云，而后也不聽辯解就先暴揍一頓，揍完有沒有珊瑚都已經不重要了，反正背包是被搶空了。

    鄔小唯突然覺得，人類社會的平衡和秩序真的好脆弱。

    .

    由于事態越來越混亂，妍儀閣開始頻繁地開會，加入探索部的成員們變得尤為繁忙。又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司妍在會上宣布妍儀閣從次日開啟救助站。

    “救助站是什么？”鄔小唯小聲詢問，唐子騫壓音告訴她：“就是向全體玩家提供裝備救助，我們在之前比較動蕩的時期也搞過……你知道古代鬧災的時候搞施粥嗎？就類似那種形式?！?/br>
    類似“那種形式”——鄔小唯很快看到了ppt，真的很類似！

    簡單來說就是妍儀閣會派成員到各個地圖支個小棚子，棚子里提供各種裝備供前來求助的玩家使用。主要提供的是面膜和眼霜，因為按照這個游戲里的設定，面膜是用來快速回血的，眼霜則可以抵消一定量的傷害，都是續命用的東西。

    ppt又放了五分鐘，鄔小唯再度湊近唐子騫，小聲逼逼：“奧倫納素冰白都拿出來了，會長挺下血本??？”

    竊竊私語好像被聽到了一些，司妍挑眉看過來，鄔小唯立刻閉嘴，坐正身子，假裝無事發生。

    救助站的相關事宜安排好后就散了會。比較讓人意外的是，之后的三四天里，珊瑚的提交量大幅提升，很快就破了百、又破了二百，只差最后三十多片就可以達成任務。

    “應該是玩家們開始厭倦這種混亂，變得更想離開副本了?！碧谱域q是這樣跟鄔小唯分析的。

    主樓辦公室里，jack則笑說：“這么下血本，我是外面的玩家也會被感動，覺得妍儀閣值得信任?！?/br>
    司妍沒說話，坐在辦公桌前又倒了杯酒，沉悶地喝下去。

    jack頓了頓：“我們找到了離開副本的方法，但你好像心情更差了？”

    司妍放下酒杯，目光透過玻璃凝視著杯子里的酒，搖了搖頭：“我一直在想亓官儀的事?！?/br>
    “如果他在這里沒能活過來，就不會在現實世界活過來，對吧？”她聲音沙啞，又端起杯子來喝酒，“我想留在這兒陪他?！?/br>
    jack眉心狠狠一搐：“你說什么？”他滯了滯，又問，“那你不如用自己手里的珊瑚救活他?！?/br>
    司妍笑出聲，搖搖頭：“我不能搭上其他玩家的未來啊。雖然系統說的是‘現存珊瑚數’，但萬一用掉不減總數呢？我不就把大家都坑死了？”

    說著，她迷迷糊糊地伏到了桌子上：“我自己留下陪他就好。jack，謝謝你陪我這么久，但你也回去吧，好姑娘多著呢，你別總在我一棵樹上吊著啊，我都領證結婚辣么久了……”

    她越說到后面聲音越輕，說完屋里安靜了會兒，jack再看看她，她顯然是借著酒勁兒已經睡過去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看了半天，手指情不自禁地緊扣手心。

    玩家用手里的珊瑚進行復活，是會直接扣掉總量的，不會影響大家返回現實世界。

    她不知道，但他清楚。他是第一個在游戲里見到珊瑚的人，也從一開始就見過那個提交珊瑚的面板。

    最初的時候，已提交珊瑚數的顯示框里寫的是（0/2），在他給她用掉一片之后，就成了（0/1）。

    jack在離她不遠的沙發上又僵坐了約莫一刻，終于起身站起來，將她桌上的酒瓶蓋好，收回酒柜，然后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走出主樓，外面夜色正深，很像許久以前他所熟悉的那種黑色。

    那時他們還在初版游戲里，他是她的游戲專屬向導。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他會立刻出現，但在更多的時候，他都自己待在面板里，陪伴他的只有鋪天蓋地的黑。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還有一章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完結

    第85章 終章

    晨光熹微之時, 山谷里鳥鳴陣陣，重巒疊嶂間有小溪流淌，顯得格外清新。

    一方小院坐落在樹木掩映之中, 看似不起眼, 在這游戲里卻極為奢侈。

    這是玩家可以隨意pk的地圖, 雖然風景上佳，卻缺乏保護。如果不是宅中之人實力夠強, 這地方估計早就連人帶宅子一起被端了，連尸骨都剩不下。

    院子里，一桌子豐盛早餐擺在石案上。三名男子都一語不發地吃著, 不多時，左側那個忽生怒意, 猛地將碗撂在桌上：“靠, 這都220片了, 再繼續下去七哥怎么辦??！”

    說話之人叫亓官保，也是初代游戲里出來的人。在初代的版本里，他是皇宮之中排行第九的皇子，如今那位妍儀閣昏迷的會長亓官儀是他七哥。

    “九弟?！必凉傩薨櫚櫭碱^，“先別慌，阿妍不會不管他的?！?/br>
    “是, 我也覺得她不會不管?！必凉俦Ｕf著，神情愈發費解，“可五哥你看……這都多長時間了？而且咱們都知道她手里有一片珊瑚吧？她倒是來救人??！”

    坐在他對面的云離搶先道：“可你也不能逼她扔下全游戲的玩家不管, 光救亓官儀啊，阿妍不是那種人?！?/br>
    “你這話啥意思??！”亓官保暴躁地拍桌子，“她不是那種人，我就是嗎？我也不想扔下其他玩家不管, 但我這不是擔心七哥嗎！”

    正說著，不遠處通向后院的過道上隱起一聲悶響。三人都是一愣，相視一望，先后準備好法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循聲走去。

    他們三個都是初代游戲的人，和司妍jack一樣擁有「舊世代的尊者」的稱號，生命值高達999999，按理說不會有什么人趕來找他們的麻煩。但人類里面總歸有人不怕死，他們也先后遇到過三兩次來找茬的，不知今天是不是又有。

    約莫半分鐘后，亓官保最先從墻邊探頭看向過道，云離和亓官修略遲他一步，在后面已做足了施放法術的準備，卻見他明顯一滯，轉而收了法術，拔腿就跑：“七哥？！”

    “？！”亓官修和云離大驚，先后探頭看去，果見亓官儀正扶著墻壁喘氣。臉色慘白，頭頂上的生命值欄顯示的數值為“100”，隨隨便便就能死。

    但，但但但……

    先前那么長的時間，他都處于真正的瀕死狀態，生命值為“1”，深度昏迷，對周遭一切無知無覺。

    墻邊，低著頭喘氣的亓官儀聽到聲音，勉強地抬起頭。首先看到了沖到跟前的九弟，然后目光微挪，就看到了幾步外的五哥……以及五哥的男朋友。

    這一對夫夫顯然都是見鬼的表情，面前的九弟也沒好到哪去，一邊扶他一邊舌頭打結：“七七七七七哥？你你你你你……”

    亓官儀皺皺眉，終于緩過一口氣，開口：“阿妍呢？”

    “……媽的！”亓官保頓時來氣，信手一推，“等了你這么久，你張口就問阿妍，咱還是親兄弟不是？”

    亓官儀沒站穩往后傾倒，好在靠住了墻。

    再看看面前三人的神情、又想想亓官保方才的話，他隱約意識到了些什么：“我睡了多久？”

    如遭雷劈的亓官修終于也回過神，上前幾步：“游戲里時間比較模糊，也沒法算年份，但少說也有幾百天了吧?！?/br>
    亓官儀啞了啞，又問：“那我今天怎么醒的？”

    “……”三人面面相覷，亓官修僵硬道，“好問題，我正想問你呢?！?/br>
    .

    半個小時后，世界第二大公會妍儀閣的主樓，炸了。

    爆炸聲震動幾公里，鄔小唯和唐子騫就嚇了一跳，跑出別墅區就看到兩只鳳凰從東西兩側咆哮著飛出，劃過天際襲向對方——但在即將接觸到對手的剎那，它們又好似都意識到了什么，同時剎住動作，向上沖去，然后一起在云間盤繞了一圈，消失了。

    “這什么鬼……”鄔小唯看得一愣一愣的，聽到唐子騫在旁邊嘀咕：“活見鬼了?！?/br>
    這是游戲里的特殊設定。系統不允許里游戲里發生家暴，締結夫妻關系的玩家無法互相傷害，如果動手，物理攻擊會失去力量，法術攻擊相遇則消融，「百鳥朝鳳」這種頂級法術還會有定制特效，夫妻雙方的鳳凰會在相遇的頃刻間快樂結伴離開。

    但現在這種設定不是重點，重點是——和司妍有夫妻關系的那位不是在深度昏迷嗎？？？

    司妍這是重婚了嗎？？沒聽說?。。?！

    兩個人拔腿跑向主樓的時候，所有身在公會的成員也無一例外的都在急奔過去。唐子騫和鄔小唯跑到跟前時，在連環大招中被炸成廢墟的主樓已被公會成員們圍得水泄不通，好在唐子騫是副會長，大家看到他就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讓他得以拉著鄔小唯一直跑到跟前。

    于是，待得煙塵散開一些，唐子騫看到廢墟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司妍，另一個是——

    “活見鬼了……”鄔小唯聽到他倒吸冷氣又說了一遍這句話。

    廢墟之上，司妍沉浸在震驚中，維持著目瞪口呆的神色。

    游戲里那一系列關于“禁止家暴”的設定她當然知道，于是在看到兩只鳳凰一起飛走的瞬間，她猛地意識到了面前是誰。

    “你……你你……”她不可置信地盯著幾步外那張熟悉的臉，“你……你是真的……”

    現下局勢過于混亂，她手里又有尚未提交的珊瑚。心里認定亓官儀一直昏迷著，還以為眼前這位是有人易容來忽悠她。

    亓官儀無奈地睇著她，俄而擦了下額上的灰：“還好五哥按著我先回滿了血，不然就你這一串襲擊——”他嘴角搐了下，“殺夫??？”

    話音未落，他就被撞了個滿懷。然后只聽“哇”地一聲，司妍埋在他懷里哭炸了。

    “不哭啊?！必凉賰x摟著她，低頭吻了吻額頭。唐子騫掃了眼兩側的人群，及時輕咳了一聲：“別看了，都散了都散了！晚點過來一起蓋樓！”

    公會成員們如夢初醒，這才意識到好像這樣圍觀是不太合適，三三兩兩地結伴散開。

    鄔小唯正打算和他也一起離開，卻見他提步就往廢墟上走。

    唐子騫完全不顧兩個相愛之人久別重逢的情緒，上前拍了拍亓官儀的肩就問：“哎，怎么突然醒了??？”

    司妍也驀地回過神，淚眼迷蒙地抬頭：“對啊，怎么突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