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個瞎子，執著盲目地相信著蔣堯，對眼前堂而皇之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就因為他聞不到信息素。

    蔣堯要騙他，真的易如反掌。

    尹澈垂下手臂，花束朝下，幾片花瓣飄落，迅速被風卷走，不知將在哪片土壤里枯萎。

    “……都跟她這樣了，為什么還要跟我在一起?！?/br>
    “因為真的很喜歡你?！笔Y堯抬頭，眼眶微紅，“不想跟你分開?！?/br>
    “喜歡我，所以跟別人那樣？所以強迫我？”

    “不是的……我只是，壓抑太久，一時沖動犯了錯。我怕自己又控制不住alpha的本能，所以想讓你快點適應我的觸碰，陪你治好病，然后和你好好在一起……”

    尹澈不禁笑了。

    “原來是我的錯……是我有病，滿足不了你，所以你忍不住了，去找了別人?！?/br>
    他把花狠狠砸到蔣堯身上。

    幾朵玫瑰折了莖，花頭掉落，像被斬了首，再無挽救機會。

    “我一點都不想治病?！币嚎湛帐幨幍氖诸澏吨?，“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終于不用治病了?！?/br>
    他打開背包，把買了很久的打火機和一盒煙統統丟到地上，忽然覺得心頭一輕，整個人都放松了。

    “幫我扔掉，再見?！?/br>
    蔣堯拉住他的手，懇求：“再給我一次機會行嗎？”

    尹澈回頭，看見身后人眼里通紅。

    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都沒哭，蔣堯卻一副要哭的樣子。

    “我說過，如果我提分手，你不準再追我?！?/br>
    “可你沒提……”

    “我們分手吧?！币簼M足了他，甚至對他笑了笑，“其實我下學期可能會轉學，到國外去，我們或許早晚會分的?！?/br>
    “你喜歡omega，喜歡孩子，我確實滿足不了，我們本來就不合適?！?/br>
    “這段戀愛，我談得挺知足了，就這樣吧?！?/br>
    蔣堯收緊手：“你是不是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你今晚說的那件很過分的事，就是指這件？”

    蔣堯點頭。

    “我原諒你?！倍际强焖赖娜肆?，還有什么可耿耿于懷的。只不過是撒謊隱瞞而已，誰沒做過呢。

    “我早就說過，你以后可能還是會覺得omega更好，我們適合做兄弟，你不信?！币簰觊_他的手，對他揮手再見 ，“還好現在醒悟不算晚，就當這幾個月沒發生過吧?！?/br>
    “以后如果缺伴郎，記得聯系我……堯哥?！?/br>
    如果聯系得到的話。

    路邊經過一輛空車，尹澈揮手攔下，坐進副駕駛，報了自己家的地址。司機設好導航，按照提示，往前加速行駛。

    他手肘撐著窗框，透過后視鏡，看著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

    散落一地的花，孤單寂寥的男生。

    蔣堯沒追過來，捂著眼緩緩蹲下，身形抖得厲害，街邊路過的行人對他投以同情目光，仿佛他才是被拋棄的那個。

    其實挺好的，他們在最合適的時候分手了。

    蔣堯不用看著他生命逐漸衰竭，他也不用重新經歷過往的一切。

    之前還擔心過，萬一自己死了，成了蔣堯的白月光怎么辦，現在也不用擔心了。

    蔣堯會和一個漂亮溫柔的omega結婚，生一個或者很多個可愛的小孩，然后或許會在某一天，從同學那兒聽說他過世的消息，想起他們曾經在高中談過一段戀愛，惋惜難受幾天，接著繼續過自己幸福順利的人生。

    這才是現實中的圓滿結局，而不是童話里主角永遠不會死、相愛的人永遠能白頭偕老的俗套情節。

    “哎呀，這天感覺要下雨了?！彼緳C把自己那側的窗升了起來，問身邊的乘客，“窗關上悶嗎？要不要開空調？”

    “好?！?/br>
    雨似乎已經下了半天，尹澈抬手抹了抹窗戶，沒能抹干凈，放棄了，縮回手，打開手機。

    手機的屏幕也像蒙了層水霧，不太清晰。他憑借著記憶，找到了某段很久以前截取的錄音。

    錄音很短，一秒左右，他放在耳邊循環聽了很多遍。

    老天終究是收回了這場始于夏末、終于夏初的奇跡。

    十八歲的第一天尚未開始，但他期盼的每一個明天，好像已經結束了。

    第66章

    周日晚自習，尹澈照常出席了。

    總不可能因此輟學。

    分手時說得決絕又瀟灑，仿佛老死不相往來，過了一天，還是得在學校里相見。這大概是校園戀愛最令人尷尬的地方。

    所幸，蔣堯沒來，令這份尷尬延后了一天。

    晚上，章可在班級群里問：[堯哥，你咋啦？昨天的酒勁兒還沒緩過來吶？]

    蔣堯沒回，群里很快又聊起了其他話題。

    該不會是不敢面對他？莫非以后都不來學校了？

    然而第二天早自習前，蔣堯來了。

    證明了他的自作多情。

    “早?！?/br>
    蔣堯今天穿了正裝白襯衫，挺拔干凈，笑著和章可打了招呼，像往常一樣走到自己的位置，放下書包。

    “堯哥，你昨晚怎么沒來??？艾特你也不回我?！闭驴珊苁軅?。

    “昨晚不舒服，跟老師請假了?！笔Y堯坐下，很自然地隨口對身旁人說，“早?！?/br>
    尹澈沉默半秒，也回：“早?！?/br>
    “吃早飯了嗎？”

    “吃了?！?/br>
    “嗯?！?/br>
    然后便再無對話。

    章可狐疑地看著他們：“你倆今天怎么這么客氣？”

    尹澈不擅長撒謊，沒說話。

    但蔣堯很擅長：“哪有，我們好著呢，抄你的作業去吧?！?/br>
    一上午過去，氣氛比想象中還平和。

    上課的時候，他們倆都認真聽課，不交頭接耳，也沒了桌子底下那些小動作。一下課，尹澈趴下睡覺，兩耳不聞身邊事。

    即使是同桌，也能做到完全不交流。

    蔣堯似乎也無意與他多交流，中午沒找他一起吃飯，自己先走了。尹澈在食堂端著餐盤找位子的時候，看見蔣堯和5班的幾個學生坐在一起說笑，身旁是白語薇。

    旁邊經過的人應該都把他們當成了一對。

    尹澈吃了幾口青菜米飯，剩下的全倒了。

    晚自習，蔣堯也出去了。

    尹澈做完作業，趴在桌上折星星，韓夢神色匆匆地走過來，小聲說：“澈哥，我來打小報告，剛看見你家那位在5班門口和妹子聊天，作死啊。要不要揍他？我幫你?！?/br>
    “不用，他不是我家的了?！?/br>
    韓夢一開始沒聽明白，反應了會兒，登時驚得花容失色：“你倆？？？”

    “嗯?！?/br>
    “周六不還好好的嗎？難道……是我那晚說錯話了？？”

    “不關你的事，別問了?！币喊研切莵G進筆袋，站起來，“我去散個步?！?/br>
    剛走到門口，又遇到一個來質問的。

    “你能不能管好你對象？”尹澤怒氣沖沖，“他跟白語薇去哪兒了？”

    韓夢走過來：“我剛還看見他倆在5班門口呢?！?/br>
    “我也聽說了，但過去看的時候已經不在了，他倆能有什么事可聊？”尹澤看向他哥，覺得尹澈應該知道。

    可尹澈只是對他笑了笑：“阿澤，今年提前給你過生日好不好？”

    尹澤一臉古怪：“提前三個月？你神經病吧？”

    尹澈把他拉到了外邊，避開韓夢：“哥下學期可能要出國，怕趕不上你九月份生日?！?/br>
    “我知道，我那天在餐桌上又不是沒聽見，莫名其妙，突然要轉學?！币鼭伤﹂_他的手，“別裝作關心我了，你要是真有心給我過生日，轉個屁的學？都快高三了，畢業直接申請國外大學不是更好？

    “我成績一般，在國內也考不了多高，不如先去國外適應起來?！?/br>
    “說得好聽，又要逃避??？你這方面倒是拿手?！币鼭衫湫?，“我不需要你給我過生日，把你男朋友管好就行。做哥哥已經這么失敗了，談個戀愛還這樣，你不覺得自己可憐嗎？”

    可憐嗎？其實還好吧。

    晚自習結束，回到寢室洗漱完，尹澈躺在床上想。

    起碼蔣堯是真心喜歡過他的。

    應該是喜歡過的。

    班級群里一到晚上就很熱鬧，章可發了幾張學校貼吧的截圖，持之以恒地艾特蔣堯：[堯哥，你看，大家今晚都在討論你去找白語薇的事兒，你倆這算是公開了？]

    蔣堯這次回得很快：[別往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