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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影蹲下來,把手放到她身上,蹭了蹭掌心和手背,擦干手上的血,說道:“別怪我,怪只怪,你自己運氣不好?!?/br> 那人說完站起來,飄搖離去,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之中。 姜虞感覺身體漸漸變冷,發僵,意識彌留之際,她感覺有一條溫暖的手臂將自己抱了起來,那手顫抖著伸到她胸前,想要堵住那個血洞,卻怎么也無法止住血流。 “啊——” 青年發出痛苦的嘶嚎,嘶聲痛哭。 斗室的石門轟然碎裂,另外一道身影閃了進來,渾身帶血的少年五指成爪,本欲取敵人性命,卻在一腳踏進血泊時停了下來。 他偏了偏頭,那雙布滿白翳,沒有任何感情的眸子驟然緊縮,瞳眸震顫,喉間發出非人的叫聲。 青年抬手,看到少年左手染血,臉上青筋條條浮起,目眥欲裂,狂亂地說道:“你殺了她!你又殺了她!” 青年右臂自手肘以下齊根而斷,從斷處的傷勢來看,顯然是被人暴力扭斷的。 他抱著懷中漸漸冰涼的少女,眸中流下兩行血淚,望向少年的目光充滿恨毒,似乎恨不得將他撕碎了。 少年胸口劇烈起伏,身上的魔氣消退,他跪倒在血泊中,往前膝行幾步,似乎想伸出手觸碰少女—— 寒光閃過,無鋒劍落,少年雙手被砍了下來。 他卻像根本感覺不到痛一樣,只用那雙渾濁的眸子望著少女灰敗的臉龐。 死人確實不會痛了,但他為什么還是會感覺到心痛?;靵y狂暴的意識中夾雜著一絲微弱的意念,那是魂燈破碎之后留下的殘魂。 而現在,這道殘魂壓倒了寄居在少年身體里的魔物:“阿虞……” 然而少年的殘魂也只來得及叫出這么一個名字,虎視眈眈的魔物一擁而上,將這抹殘魂完全撕碎了。 在少年的身體重新被魔物占據之前,葉應許當機立斷,趁他意識混亂之時抱起少女逃出地宮,落下地宮出口的斷龍石。 整座地宮地動山搖,在轟隆的悶響中緩慢下陷,被倒塌的小山徹底掩埋在地底。 姜虞想告訴葉應許,殺她者另有其人,不是小魔頭,可身體沉重而疲倦,她連動動手指都做不到。 她感覺青年的唇碰了碰自己的唇,溫熱的眼淚滴在她臉上:“阿虞,對不起,對不起……” “我以為你恨我,我以為復活了他你就可以少恨我一點……” “對不起,對不起……” 天邊滾過一道白電,雷聲如鼓,秋雨蕭蕭。 姜虞感覺自己的神魄又重新飄了起來,墜入無邊黑暗之中。 她在黑暗中逆流而上,追逐著盡頭那若隱若現的白色光點。 她想追溯到源頭,找到這一切糾葛的起源,可身后忽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忍不住回頭去看,看見少年跪在暴雨中痛哭流涕。 她認識江玄這么久,從來沒有見過他哭,也想象不出那個倨傲隱忍的少年竟然也有情緒崩潰至此的時候。 她便有些猶豫了,到底是要逆流而上繼續追溯真相,還是要停下腳步,回到少年身邊? 姜虞很想知道真相。 她記得自己跟隨東海龍宮沉入海底,陣法強大的力量將她吸了進去,那力量沖破了她留在靈臺中的封印,無數記憶瞬間涌入她腦海中。 她回想起第一段記憶中,少年對她的控訴。 ——“你費盡百般心思接近我,誘惑我,只是想要我的命,你當我是什么?” ——“你厭憎我,我以為換了個軀殼就能解決一切。你喜歡那個姓葉的,我也可以裝一輩子,你想復活他們,我甚至可以幫你殺了自己……可是為什么?!” 她現在已經知道第二份控訴的含義,那么第一份控訴呢? 姜虞回想起二人成親之前,她腦中時不時閃過的古怪片段——她想知道自己究竟為什么費盡心機,“想要江玄的命”。 難道真的是因為江玄是唯一一個被太陰煉形復活的人,而她想借此復活自己的親人嗎? 姜虞愁腸百結,不知是該繼續窺探記憶,還是該從記憶中清醒過來。 正在此時,姜虞忽然發現胸前那個用白龍鱗甲制成的“五蘊鱗甲”虛空懸浮起來,發出幽幽的、珍珠白的微光。 五蘊鱗甲發出“吧嗒”一聲輕響,如珠蚌開殼,緩緩朝兩邊打開,露出其中蘊藏的三點命火。 姜虞微怔:這是……思余的本元命燈。 她忽然想起江玄將此物交給她時,說里頭裝了很重要的東西,交給她保管更安全,但她真的想不到居然會是他的本元命燈。 本元命燈在眉山夫人手中,是鉗制他的利器,是令他倍覺屈辱痛恨的手段。 可大婚之前,他卻歡歡喜喜地把這樣鉗制了他多年的東西交到自己手中。 姜虞心中百味雜陳,伸手合上了五蘊鱗甲。 那一刻,五蘊鱗甲在一片黑暗的識海中爆發出如烈日般灼目的光芒。 姜虞睜開雙眼,從記憶中清醒過來。 她四顧環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海底墓葬中,身邊全是東海龍族的遺骸和墓碑。而在識海中發出靈光的五蘊鱗甲,在現實中也正靈光熠熠地閃爍著。 一股巨大的靈力漩渦,以姜虞為中心扶搖而上,攪動整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