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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剛剛下過暴雨,山道濕滑, 他不知道跌了多少跤,膝蓋磕在山道上, 磕得滿是烏青,可他一次都沒把摔到背上的少年。 心口處傳來劇烈的抽搐, 那種下一刻就要窒息死亡的陰影無時無刻地籠罩著他。 他知道, 這是三更催命符的效力要發作了。 他見識過三更催命符發作時的慘烈模樣——那人全身血rou皆化為爛泥,被一層薄薄的人皮裹著, 軟塌塌地倒在地上。 他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到這個場景時的沖擊, 那時他還未適應這樣的血腥,當場就吐了,此后半個月都吃不了rou。 可是, 他還不能倒下啊,他答應了要把這家伙送回家的。 他不想欠這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哥哥”的人情。 他雖然心狠手辣, 不是好人, 但至少還保留了最后一點良知——有仇必報,有恩必償。 就這樣撐著最后一口氣, 不知到底走了多久, 走到最后,江玄的雙腿都已經麻木了, 變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在意識逐漸渙喪之際,江玄抬頭,看見視野里出現一道高大宏偉的石牌坊,“眉山禁地”四個蒼虬有力的大字躍入他的眼簾。 他聚起最后一絲力氣,吹響了隨身攜帶的竹哨,用嘶啞的嗓音呼喚道:“江家少主重傷垂危,速速報知眉山夫人!” 然后他就背著那個少年,一起栽倒在地。 再后來,他的意識就一直處于混沌之中,像是飄在半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無家可歸。 他隱約聽到男人和女人的爭吵聲。 女人像潑婦一樣哭泣著,撕扯著男人的衣裳,捶打男人的胸膛,質問道:“你為什么要拋下玄兒半路趕回江家?如果你不丟下他,他就不會遇上那群賊人!” “是不是在你心中,我和我的孩子永遠比不上你的江家,比不上你的家族榮耀來得重要?!” “十年前,我懷著玄兒的時候是如此,十年后還是如此!” “江小樓!你說話??!” “你說話啊……” 女人的哭聲漸漸低弱,雙手抱著男人,像是一株枯萎的藤蔓,緩緩滑倒,坐到地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床榻上并排而臥的兩個少年。 “你把玄兒還給我……” 男人的雙肩塌下去,頭顱低垂,臉上亦是淚水長留,顫聲道:“之湄,對……不起?!?/br> 屋子門窗緊閉,密不透風,一絲兒光線也透不進來。唯有床榻兩邊的燭火跳躍閃爍,照亮了床上那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 一張面孔寧靜祥和,宛如寺廟里頭那些慈眉善目的小菩薩;另外一張面孔雙眉緊皺,似是忍受著什么巨大的痛苦,面目扭曲得近乎猙獰,眉宇之間藏著化不去的煞氣,就像傳說中善于哄誘人心的玉面修羅。 忽地,那小菩薩一樣的少年右手張開,一顆石子掉落到地上,骨碌碌地滾到眉山夫人腳邊。 那石子是梵天凈土特產的留音石,若朝其中注入靈力,可將使用者的聲音留錄下來。 眉山夫人茫然地伸出手去,指尖才剛剛碰到留音石,那留音石就爆發出耀眼的金光,石中傳出少年溫潤清朗的聲音。 “阿娘,這是弟弟,我找到他了?!?/br> “阿娘,弟弟流落在外十年間,遭遇了親朋皆亡的生死巨變,又為歹人所騙,被迫行了許多不義之事,以致性子狠辣偏激,但若多行引導,仍可將其拉回正途?!?/br> “玄兒希望阿娘和阿爹能重修于好,好生教導弟弟,撫平他這十年間在外頭遭受過的苦難?!?/br> “阿娘,佛家講究緣法,生是緣,死是緣,聚是緣,散是緣。請阿娘勿為逝者太過感傷,當以生者為重?!?/br> …… 眉山夫人雙手握著那枚雞卵大小的留音石,緊緊地抱在胸口,完全沒了素日里端莊大方的形象,就像一個尋常夫人般,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 “江小樓,你把玄兒還給我,你把我的玄兒還給我……” 男人無力地跪倒在女人身旁,伸手抱住她,泣聲道:“好,我把玄兒還給你?!?/br> 后來哭聲消退了,屋子里的人來回換了幾撥。 就在閻王符的咒力撕裂了他的血rou時,他感覺到一雙溫暖牢靠的臂膀將他從床榻上抱了起來。 是那個名為“江小樓”的男人,那位江小少主的父親。 江玄的口鼻間涌出鮮血,嗓子眼里充滿了血沫。 在他以為自己是龍女相思的孩子時,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正常家庭的孩子,除了有阿娘之外,還有阿爹。 后來那位江小少主忽然自稱是他的哥哥,還說要帶他回家。 江小少主說他的阿娘是他的阿娘,他的阿爹就是他的阿爹。 阿娘很溫柔,會做很好喝的甜湯;阿爹是位品德端正的君子,是一個像高山一樣偉岸的男子。 江玄蜷縮在男人懷中,彌留之際模模糊糊地想道:那位江小少主果然是個出家人,沒有打誑語。江小樓的懷抱確實像山一樣溫暖可靠。 只是,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江玄不知道江小樓要抱自己去哪里,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眉山夫人說:“先救他?!?/br> 男人腳步微頓,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之湄?” 眉山夫人冷靜地說道:“玄兒臨終前說,先救他,這是我們虧欠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