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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老兒想到這里,心一橫,豁出去道:“我如果敢把真相告訴風雅公子,風雅公子是否又有膽量敢聽呢?” 江玄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br> 耿老兒道:“好!風雅公子不愧是我淮陰好兒郎,有氣魄,有膽量!” 耿老兒說到這里,忽然跪直了身子,三角眼中綻出兩道精光,擲地有聲道:“當年下令命我家少爺屠村的人就是當今西門家家主,你的師父——西門聞弦!” 江玄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低頭看了看手指,問道:“證據呢?” 耿老兒聽到這三個字,氣勢又陡然弱了下去:“……我沒、沒有證據?!?/br> 江玄“哈”了一聲,夸張地大笑起來,笑夠了才嘲諷地反問道:“沒有證據,你就敢在我面前指認我師父是兇手,你難道不怕我殺了你滅口?” 耿老兒道:“我不怕,我耿老兒反正賤命一條,本來也沒有多少年好活了!” “我不怕,是因為我相信風雅公子,你身上流的是我們淮陰兒郎的血!” 江玄輕輕鼓掌,皮笑面不笑道:“好。那你倒是說說,家主為什么要下令讓西門聞雁屠殺一個偏遠小村,這對他有什么好處?又或者他到底想遮掩什么?” 耿老兒怔住了,許久,搖頭道:“我不知道?!?/br> 江玄本來也沒想從他這里挖出更多信息,問到這里,已經差不多。 “你之前說過,西門聞雁身患怪疾,年前時便曾走火入魔,暴起殺人,是嗎?” “……是?!?/br> “這是胎里帶來的病癥,還是后天修煉所致?” 耿老兒道:“兩者皆而有之。少爺天生便有些躁狂之癥,只是小時候并不明顯,后來入淮陽修煉,因為太過冒進,存了心結,病癥才漸漸嚴重起來。但后來老家主勒令少爺閉關修養,少爺閉關中努力調整心境,出關后已經幾乎不再犯病了?!?/br> 江玄聽完,垂眸沉思。 姜虞走到他身邊,牽起他的手,剛牽起來,就發現他指尖如冰,冷得可怕。 她心頭一痛,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來淮陰之前,她不該那般質問江玄的。 他維護她的心,就算她看不全,難道還感受不到嗎? 這件事歸根到底,還是她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若是她有能力保護自己,又何須江玄替她出手? 她明明知道,他們本來就是兩條道上的人,行事手段,永遠也不可能相同。 姜虞把少年的指尖攏在手心里,捂了好一會,才算把他的手捂暖了。 這時江玄忽然開口,對耿老兒說道:“聞雁前輩的尸骨在何處?身為淮陰西門氏的后輩,我想前去拜祭一番?!?/br> 耿老兒聽了此言,眼睛立刻就紅了,又磕頭拜了兩拜,抹淚道:“世人皆唾罵我家少爺,想來唯有與他境遇相似的風雅公子您,才能理解我家少爺的痛苦了?!?/br> 耿老兒站起身,道:“風雅公子請隨我來,我帶您去看我家少爺?!?/br> 耿老兒連地上的尸體也不管了,跌跌撞撞地朝亂葬崗深處走去。 江玄和姜虞跟在他身后,踏過亂石叢,白骨堆,終于來到一處避風向陽的山坡旁。 一具尸首分離的白骨靜靜臥在山坡下的土坑中,身旁放著一柄爛木頭削成的劍,那劍削得歪歪扭扭,做工很是拙劣,顯然不是出自正經匠人之手,多半就是這耿老兒自己削的。 土坑旁開著幾朵不知名的野花,有粉有白,在夜風中微微搖曳。 耿老兒走到那具白骨前跪下,泣聲道:“少爺,你看,這么多年了,除了我耿老兒,終于還有別人愿意來看你……” 耿老兒話未說完,忽覺勁風掠面,一道巨浪般的氣勁從他眼前掠過,重重地打在脆弱的白骨身上。 嘩啦—— 白骨頓時四分五裂。 接著又是幾道氣勁打來,白骨終于受不住這樣的摧殘,轟然一聲化為白色粉末灑落在泥土中。 江玄衣袖一揚,打出一道掌風掃向坑中的骨灰,骨灰被掌風揚起,紛紛揚揚散入哀草叢中,眨眼間便被夜風吹散了,再也聚不起來。 耿老兒撲向土坑中,抓起那柄木劍指著江玄,目眥欲裂,撕心裂肺地叫道:“你騙我!小兔崽子你騙我!你竟然騙我!” 耿老兒嘶喊著,舉劍朝江玄撲來。 “你竟然敢這樣對待我家少爺,我和你拼了!我和你拼了!” 江玄身形如幽魅,隨風擺蕩,那耿老兒左砍右刺,連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江玄望著這老仆涕淚交流的面龐,心中沒有一絲憐憫之情,有的只有滿腔血仇和深刻到骨子里的恨。 “真是可笑,西門聞雁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他又不是真地是柄鐵石打造的劍,他完全可以選擇不聽令行事?!?/br> “可他選擇領命而去,他不僅去了,他還殘殺了上百條無辜性命!” “他和他背后的主子,誰也不無辜,全部都該挫骨揚灰,萬死不足以贖其罪!” 耿老兒停下腳步,拄著那柄木劍吁吁喘氣,瞪大雙眼,驚恐道:“不對,你不是西門風雅,你到底是誰……” 少年嘴角微勾,彎起一個殘忍的弧度,微笑著說道:“金絲楠木棺材,麒麟家徽?” “西門聞雁,他配嗎?” 少年腳下亮起傳送法陣的淡淡金光,他和少女并肩而立,二人的身影漸漸隱入夜色之中,只留下一句讖語般的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