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不屑于和小輩爭論！

    見胡寶國不接招，蔡平也沒再繼續說下去，哼了兩聲，又道：“不管怎么樣，既然廠長安排胡主任和我一起去談這一次的合作，那么我們也別耽誤時間了，我約好了理查德，就是喬治的父親下午兩點見面，產品這方面我來負責，談話交給你?！?/br>
    蔡平這主動讓勸的態度讓胡寶國有些意外，但有著自己考量的他也沒有推辭。

    點了點頭，便承下了這個事情，想著一會兒真得好好做做準備，以迎接下午的合作談判。

    實際上，蔡平這樣做還真不是不計前嫌，尊老愛幼才將談話的主動權交給胡寶國。

    這完全是因為他這英語才剛學了半年左右，簡單交流沒問題，但想要和理查德這個純種外國佬進行商業上的交談，蔡平也還是不夠資格的。

    尤其是在砍價的問題上，他就會個“how much”，完全不能將自己的能力展現出來??！

    更別說，在胡瑞和胡寶國當了一陣子廠里的“英語培訓員”后，蔡平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跟夜大老師學的那發音都不標準！

    那感覺，就像是趙麗蓉說英語，滿嘴都是唐城味兒！

    所以，蔡平也不愿意跟胡寶國這個在國外生活了二十來年的人關公門前耍大刀，反正產品的報價，以及廠長定下來的底價都在自己手里，胡寶國那就等于是個免費翻譯！

    然而，并不知道蔡平想法的胡寶國也同樣沒有想要搞砸這一次合作的想法。

    兒子都在人手上了，他還有啥可說的，就踏踏實實在這里干吧！

    不光如此，胡寶國還堅定了自己一定要在這次合作中積極表現的想法。

    畢竟這是他正式加入梧桐食品廠后要打的第一場仗，總不能讓蘇苗苗以為自己是個吃干飯的吧！

    甭管兩個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目的都是一個。

    ——談下這樁生意！

    …………

    這是蔡平第二次見到外國佬。

    第一次是在之前和趙小男出差去倭國那一回，觀眾席里和各國教練團里有不少像理查德這樣，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在。

    不過相比較那些胸肌發達的教練，理查德的形象會更符合蔡平這個土生土長華國人，對于想象中外國人的形象。

    說白了，就是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精明氣兒。

    年紀好像四十來歲上下，相比較跟在身后的兒子喬治那一頭閃耀的金發，他的頭發似是因為年紀，而顯得有些偏棕色。

    個子不算高，在摘下禮帽后看起來也就是普通身高，不像那些外國教練，個個都得蔡平仰著頭去看。

    理查德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如果他能收一收肚子的話，可能會真的顯現出幾分瀟灑氣質。

    但很遺憾，他有著一個宛如后世嘲諷漫畫里，那種大腹便便的肚子，西裝褲上勒緊的腰帶，更是讓他看起來有些幾分滑稽意味。

    但當你看到他眼神里透露出的狡詐時，就不會再將關注點放在他的肚子上了。

    因為，他或許從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開始算計起你的價值，與你兜門里的錢了。

    所以，你必須得從現在就開始防備起來。

    在國外見識過太多這樣外國商人形象的胡寶國沒有像蔡平那樣反應不及，而是在看到帶著兒子喬治一起，出現在國際飯店小包間里的理查德后，就在對方恰好朝自己走了三步的時候，也朝對方迎了過去。

    胡寶國開口便是流利的英語同對方道：“理查德先生？您好，我叫胡寶國，是這一次合作意向談話中，梧桐食品廠的負責人，很高興認識您?！?/br>
    這是一個恰到好處的分寸，是每一個在國外摸爬滾打回來的華僑可在骨子里的習慣。

    因為既不會讓對方覺得自己太過熱情諂媚，也不會叫人以為自己有些高高在上。

    在看到胡寶國這一舉動的瞬間，理查德忍不住挑了挑眉，心里也對這一次的合作談話有了更多的期待與警惕。

    就像是這樣的姿態是每個華僑都清楚的動作一樣，每一個在國外經商的商人也都清楚這些總愛講究排場與尊嚴的華國人的習慣。

    而在胡寶國開口就用流利的英語同自己問好后，理查德更確信了眼前這個面容略顯蒼老的人一定是一個歸國華僑。

    不過這也是真的給他省了不少事情。

    哪怕理查德隨身都帶著翻譯，但沒有受到過專業訓練的翻譯在轉達自己態度的時候，也都還是有幾分不準確，而在商業談判上，些許的差錯可能就會造成成百上千利益的損失，而梧桐食品廠能派出一名精通英語的華僑來作為這一次合作意向的負責人，可以說是解除了理查德在語言不通情況下對合作的擔憂。

    雖然這樣一個老練的華僑也會帶給他在討價還價上的困擾，但如果能親自同對方用英語進行砍價的話，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您好，胡先生，沒想到梧桐食品廠還能要擁有像您這樣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的人，這可真是讓我意外又驚喜，也讓我有些期待接下來我們的合作了?！?/br>
    理查德的態度很是客氣，只是所表達的意思多多少少是讓人有些不太喜歡，畢竟在整個華國能說流利英語的人根本不算少，可對方卻表現得如此以外，實在是……

    胡寶國隱藏住自己這一瞬，對這些外國人不管在哪里都改不掉的高傲態度的不喜，淺笑著同對方介紹起了一旁勉強能聽個一字半句的蔡平，和隨行而來，負責記錄的干事。

    “理查德先生，這是我們廠銷售部的主任蔡平同志，這位是我們廠的行政人員小劉。對于您想要同我們廠合作，作為我們產品經銷商的事情，將有我和蔡平同志來負責初步合作意向的談話……”

    在聽到沒有廠長角色的出現后，理查德有那么一瞬的不滿，而在他聽到胡寶國說的“您想要同我們廠合作”的話時，他更是皺起了眉頭。

    但他沒有開口，倒是一直跟在理查德身后的年輕人開口道：“初步意向談話？我和胡瑞的談話就是初步意向，他同意了這件事情以后，才有我父親愿意過來和你們見面的邀請，可你們的廠長呢？不光如此，我們想要的是拿到梧桐制造的經營權，在國外開創屬于我注資加盟的分廠，根本就不是經銷商的合作！”

    聽到對方這毫不客氣的話語，哪怕其中說到了自己兒子的名字，胡寶國也沒有半點情緒外露，仍坐在位置上捧著茶杯，看都沒看喬治一眼。

    一直到他喝了一口茶水后，胡寶國才抬頭看向理查德說道：“根據廠長指派我的指責，我今天來這里是為了同超級市場談合作經銷商的事宜，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如果您這邊對這次談話有所爭議的話，那么可以直接說出來，避免浪費彼此的時間?！?/br>
    這是蘇苗苗賦予胡寶國的底氣。

    在下午出發前，蘇苗苗特意將胡寶國和蔡平喊道辦公室，同他們說：“叫你們來沒有別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們，無需太過糾結這一次合作，我們的條件是不能變的，談得成皆大歡喜，談不成，也不是非對方不可……”

    “我可不希望我們廠的人是低著頭，彎著腰走出去的！”

    這些話成功打破了胡寶國對蘇苗苗刻板的資本家的印象，少了很多偏見，也多了太多尊重與敬佩。

    想起不久前蘇苗苗說的話，胡寶國在同坐在對面的理查德說完這一番話后，便不慌不忙地同蔡平小聲說了兩句，更為放松地開始和蔡平還有干事小劉吃起了桌子上的茶點。

    這些茶點是國際飯店小包間里的標配，不吃白不吃。

    胡寶國捏起一塊荷花酥。

    別說，雖然比不上梧桐制造旗下的糕點，但味道也是相當不錯！

    這樣想著，一心想要建功立業，也算是對自己以前對蘇苗苗那個態度的將功贖過的胡寶國湊到蔡平耳邊小聲道：“蔡平同志，我覺得或許我們能跟國際飯店這邊談一談糕點生意，他們這里的茶點雖然味道是能入口，但比起咱們廠點心的味道，還是差很多??！”

    然而，計劃總是用來流產的。

    蔡平很是得意道：“這么好的一個向國際友人推廣我們產品，也叫那些國內以為外國月亮總比華國圓的學人精追捧的機會，還用胡主任你說？全國的國際和友誼飯店都有咱們的銷售渠道！”

    胡寶國一邊感慨梧桐食品廠鋪貨范圍的廣大，一邊虛心請教地問：“那為什么咱們現在吃的不是廠里的糕點？”

    “當然是因為……”蔡平一口吃掉手里的糕點道，“因為咱們廠的糕點是最貴的那一檔??！”

    “？？？”

    “這次談話的地點費用不是他們花錢？”胡寶國發出靈魂一問。

    “當然不是了，是aa??！”蔡平兩手一攤。

    看著對面兩個人一點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態度，理查德很是惱火。

    于是，他火大地喊來了隨行的翻譯，也故意湊到他耳邊問道：“華國罵人的話是什么？快教給我！”

    實際上是倭國和棒國混血的翻譯：“……”

    “八、八格牙路？”

    ——

    不管怎么樣，這一次的談話算是不歡而散。

    面對有些沮喪的老胡和小蔡兩個人，蘇苗苗倒是心態良好。

    她安撫道：“你們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俗話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這也讓我們看出了理查德的真實面目，以及喬治的的確確是想要通過糊弄胡瑞來打通和我們廠合作的渠道，這樣的話，我也就能放開手，大干一場了！”

    胡寶國：“糊弄胡瑞？”

    蔡平：“大干一場“”？”

    兩個人都很是迷茫地看著蘇苗苗。

    “啊，我忘了跟你們說了?！碧K苗苗好像剛想起來似的同兩個人說，“派你們兩個人去其實就是為了試探一下對方的態度，沒打算談成這件事情?！?/br>
    兩個人：“？？？”

    蘇苗苗解釋道：“說白了，就是調虎離山計。在你們吊著理查德和喬治的時候，我已經派銷售部的人和周小乙跟超級市場的其他合作方把事情談成了?！?/br>
    說著，她將剛拿到手不久的合同翻了出來：“瑞秋是作為香腸的經銷商、弗蘭克是鹵制品、菲爾是豆瓣醬……對我們非常有利的就是他們互相都在防備對方，所以我們成功完成了單線聯，爭取到了利益最大化?！?/br>
    聽著蘇苗苗這一通話后，兩個人都有些迷糊。

    最先反應過來的胡寶國想說：既然你都已經想好了，還派跟著干嘛去！

    然而沒等胡寶國發出質疑，蘇苗苗就很是贊許地對他們……主要是對蔡平說道：“在調虎離山這一計策中，最關鍵的一環，就是你們兩位同志所處的環節！所以，我也這最重要的事情交托給我信任的人！事實證明，我沒有信錯人，你們成功完成了這一環節的工作，讓我們整個計劃都順利完成，拿下了訂單！”

    胡寶國心想：你這是忽悠誰呢，這根本就是你不信任我……我們，才在我們這邊跟理查德談的時候，又派了你更信任的人去跟別人談！

    但甭管胡寶國是如何不相信，蔡平是百分百相信??！

    只見他一把扒拉開想要站到蘇苗苗面前跟她好好掰扯掰扯的胡寶國，一副說著就要淚灑辦公室的樣子，激動地說道：“廠長，我沒想到您竟然會這么信任我！我%#￥#@……”

    激動到有些結巴的蔡平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道：“我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的信任與期望，永遠捍衛您的榮光?。?！”

    被推到一旁的胡寶國：“……”

    我仿佛是個誤入傳銷場所的小白花，可憐無助又弱??！

    “胡主任，你怎么不說話？”跟蘇苗苗那邊表白了一番死忠粉宣言后的蔡平面露不滿與隱隱威脅地看著胡寶國，“難道，你還對廠長有所不滿嗎？”

    胡寶國：“……沒有！我從來都沒有對廠長產生過不滿！”

    面對蘇苗苗看熱鬧的樣子，和旁邊蔡平的虎視眈眈，胡寶國真的是心里苦??！

    那個倭國還是棒子國的翻譯？

    你那時候說的罵人的話是什么來著？

    也教我幾——

    翻譯：說幾不說吧，文明你我他！

    目送著胡寶國略顯滄桑凄涼的背影，蘇苗苗心里充滿了對他的同情。

    辦公室的門一關上，剛剛還滿是激動淚水的蔡平背過身去，撩起衣角擦了擦眼淚后，回頭就滿是興奮地對蘇苗苗說道：“廠長，您看我剛剛表現得還不錯吧！”

    蘇苗苗：“非常好！奧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并不知道奧斯卡是啥的蔡平選擇性地忽略了這這點，只喜滋滋于蘇苗苗的夸獎。

    蔡平心想：這下，在廠長心里，自己一定是比周小乙還要厲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