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聽著他們的辱罵,蔣爽也知道了,他們想讓醫生去家里看病的事情并沒有聊成。 本來也是,他們醫院里的醫生都是坐班醫生,又不是私人醫生和急診醫生,哪有因為家屬的一兩句話就離開崗位去家里治療病人的。 這家人要是真的不放心病人的情況,就應該早早地把產婦送到醫院里來檢查的,擔心月子里不能見風什么的,這不是無稽之談嘛。 看著一家人罵罵咧咧的進了電梯,蔣爽暗自腹誹到:他們最好是去兒科接孩子出院了,這樣的病人,她們科室里一年遇到一次都算是倒霉了。 想到這個月自己被扣得幾乎沒有的績效,蔣爽就很難對這一家人有什么好感。 這家人一鬧,院方為了息事寧人,大手一揮就免掉了他們所有的治療費用,這二十幾萬的醫藥費,院方只出其中的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都是要由產科和兒科出的, 以前遇到條件十分困難的患者,醫藥費科室減免就減免了,這次這種因為患者家屬威脅而減免的事情,真的是膈應了整整兩個科室的醫護人員。 杜夏這邊去了院長辦公室,聽說她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院長想著產科一直是醫院人手最短缺的幾個科室之一,十分高興的讓她等會去做個心理評估,要是確定她沒有因為醫鬧的事情留下心理陰影的話,明天起她就能照常上班了。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杜夏準備帶著宋嘉言去做心理評估,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電梯門一打開,里面站的竟然就是那一家人。 站在電梯門口的就是產婦的丈夫,那位拿著水果店捅了杜夏一刀的人。 算起來他十五天的拘留期也確實是到了,看到他的那一張臉,杜夏就覺得自己手臂上已經大好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杜夏被嚇得往后退了幾步,直到靠到宋嘉言的胸膛之后,她才覺得自己略微好受一點了。 原本電梯里的人也正嘰嘰喳喳的在討論著什么,看到杜夏,他們霎時就安靜了下來。 一瞬間,好幾個人的視線都射向了杜夏。 宋嘉言十分敏感的察覺到氣氛不對,雖然他沒見過這一家人,但是自從杜夏的反應他就能猜出這一家的人身份。 能讓杜夏這么害怕的人,除了那次醫鬧的兇手之外,想來也不會有別的人了。 看著這些人都神色不善的盯著他身前的杜夏,宋嘉言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她藏到了自己的身后,隔絕了這些人的視線。 宋嘉言冷眼看著站在最前面、年紀卻是一群人里最年輕的男人,眼里滿是警告之色。 李力看到杜夏的那一瞬間,神色就冷了下來。 看著杜夏,他就想起妻子被摘掉zigong之后整日在家里以淚洗面,還有自己在拘留所待的那半個月。 宋嘉言防備著對方的動作,大有對方一有異動他就要奮起反抗的意思。 雖然對方人多,但是能算得上是青年的就只有李力一個,剩下的都是四、五十歲的老人。 對上這么一群人,宋嘉言心里是一點都不虛的。 圣尊帝是四處征戰打下的天下,所以慶朝并不推崇以文治國,慶朝的男兒,更是以擁有健碩的體魄為榮,雖然這幾十年大眾的審美略有改變,但是還是沒有人欣賞男子的文弱感。 宋嘉言雖然是文人,但是宋國公十分注重兒子的身體健康,所以他四、五歲起,就開始跟著兩個師傅練武強身了。 雖然這幾年他略有些松懈了,但是依照他的底子,在這么一群戰斗力低下的人之中保護好杜夏還是不成問題的。 然而宋嘉言預想中的情況并沒有出現,這一家人只是盯著他看了幾眼,隨后就一起涌進了院長的辦公室。 想來是之前的拘留給了這一家人教訓,讓他們知道了這家醫院的保安還是認真上班的,他們要是在醫院里鬧事,也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杜夏經過上次的醫鬧,神經也是敏感得不行,見這么多人去了院長辦公室,連忙掏出手機打了保衛科的電話。 接到電話之后保安很快就能趕到,杜夏和宋嘉言不放心的守在辦公室門口,大有一有不對就沖進去幫忙的意思。 好在這家人對院長這種級別的領導還是有些尊敬的,并沒有動用什么武力,只是好聲好氣的讓院長派醫生去他們家里看看病人的情況。 院長沉思片刻之后,還是讓步了,打了內線電話讓產科秦醫生去一趟。 秦醫生就是杜夏的師傅,一位快五十歲的老產科醫生也是產科主任。 杜夏不放心她一個人去患者家里,忙說自己也要跟著過去打下手。 第51章 登門、 聽杜夏說自己要跟著秦醫生去李力家里, 院長心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放心。 作為醫院的院長,他必須得為醫院里醫生們的心理健康負責。 現在還不確定杜夏有沒有因為上次的醫鬧事件留下創傷性應激障礙。 此時再讓她去直面患者和患者的家屬,絕不是明智之舉。 然而杜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師傅都一把年紀了,明年都要退休了, 這家人這么不講道理,她師傅又一把年紀了, 她是真的不放心讓她去以身犯險。 她跟著去的話, 宋嘉言自然也是要一起去的,到時候他們三個人在一起,人身安全也會更有保障。 不過這些都是杜夏心里的想法, 現在那家人還在辦公室里站著,她也不能直接把這些話說給院長聽。 見杜夏堅持自己的想法,院長猶豫片刻之后,也點頭同意了。 多一個人去就多一份保障, 這一點院長也是能夠想到的。 現在除了還在休假的杜夏以外, 產科也確實是再難調派出其他的人手跟著秦醫生一起去了。 得到院長的首肯之后, 杜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 轉身朝宋嘉言抱歉的笑了一笑。 宋嘉言朝她安撫性的點了點頭, 用無聲的動作安撫了她焦躁的內心。 秦醫生接到電話后, 很快就收拾好了東西在大廳等候, 杜夏、宋嘉言和李家的一眾親戚也離開了院長的辦公室,去醫院大廳和她匯合。 李力的母親中途離開去兒科,抱回了自家的小孫女。 小姑娘出生半個月了, 雖然因為早產先天有些不足, 但是這半個多月在醫院的保溫箱里養得很好。 雖然她沒有遇到好家人, 但是卻遇到了一群好的醫護人員。 雖然兒科和產科一樣討厭李家人, 但是大家都沒有把這份厭惡轉嫁到無辜的孩子身上。 就算是院方減免了李家的醫藥費,兒科也要自己自掏腰包補一部分,大家也沒有苛待這個小家伙。 杜夏再次見到小姑娘的時候,就是她被人裹在包被里熟睡的樣子。 杜夏之所以會選擇做產科醫生,自然是因為她打從內心里喜歡小孩。 雖然李家人對她心懷不滿,但是這也不影響這一路上她時不時的打量小家伙。 宋嘉言在一旁看著她的樣子,內心柔軟成一片。 雖然經歷過那些事情,但是小夏還是一個內心溫柔的人。 她這么喜歡小孩子,以后也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李力家的條件確實不好,一家人住在城中村的一處出租屋里。 進屋之前,秦醫生偷偷的從自己的皮包里面摸了一把手術刀塞到杜夏的手里。 手里熟悉的冰涼觸感讓杜夏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秦醫回頭朝杜夏做了個口型:“防身?!?/br> 杜夏一邊把手術刀放進單肩包里,一邊心悅誠服地感慨到——這姜還是老的辣,她師傅確實不愧是老姜一塊,瞧瞧這裝備準備的多齊全,果然是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杜夏暗恨自己的腦袋瓜不夠靈光,才一見到李力就慌了神,竟然忘記找點東西自衛。 包里有了‘武器’之后,杜夏心神大定,十分坦然的跟在人群后面走進了房間。 李家的房子也不知道是租的還是買的,房子不大,兩室一廳的布局,客廳里凌亂的堆著許多的雜物,一走進屋子,就有一股難聞的味道迎面撲來。 杜夏十分清楚的聞出這是食物變質后的味道,想到李家還有一個在產褥期的婦女,她就不由得皺起了眉。 就李家的這個情況,對產褥期的婦女修養來說,第一個衛生方面就不過關了。 屋內這么大的異味,一看就是長期沒有開窗通風而造成,現在正是夏季,又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細菌滋生的速度要比平??斐鲈S多倍。 秦醫生也是不贊同的說道:“屋內的空氣質量太差了,不利于產婦的恢復,平常你們家屬還是要多注意開窗通風?!?/br> 李力的母親對此再一次展現出了自己的愚昧和無知,連忙說道:“這怎么行,我兒媳婦這還坐著月子呢,在家里我們一家人都是忍著不開窗子的,就怕她吹了風會坐下病?!?/br> 秦醫生耐著性子解釋道:“大娘,你們要是擔心傷害產婦身體,可以只開客廳的窗子通風,只要不讓產婦待在風口上,是不會有什么影響的?!?/br> 李力的母親翻了翻白眼:“那可不行,月子病可是沒藥治的,你們這些醫生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倒是可以十分輕巧的說沒有影響,那萬一有影響呢?幾十年之后要是我兒媳婦不舒服了怎么辦,那不是還得花上大把大把的錢給她治嗎?” 見屋里其他人的神色都是一副十分贊同的樣子,秦醫生識趣的沒再和她爭論。 反正作為醫生她該提醒的已經提醒了。 坐月子本來就是一件很難達成觀點一致的事情。 年輕人奉行科學坐月子,老一輩的人講究寧愿辛苦、嚴謹一點,也不要把身體弄垮了。 許多家庭的婆媳關系都會為此受影響,秦醫生也沒自大到以為自己的兩句話,就能改變李家人的看法。 秦醫生問清楚產婦待在房間之后,帶著杜夏就要往房間里面去。 秦醫生要給產婦檢查傷口,男人自然是不方便進去的,倒是李力的母親,抱著孫女跟著走了進來。 進屋之前,杜夏回頭看了宋嘉言。 宋嘉言朝她做了一個小心的口型,隨后雙手環胸守在了門外,最大可能的保證了——里面一有情況,自己就能破門而入。 產婦屋里的味道比客廳還要惡臭難聞。 饒是杜夏在醫院和手術室呆慣了,一雙鼻子早就被消毒水和血腥味兒摧殘的不再敏感了,但是當她聞到屋內那股濃厚的血腥臭味時,還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秦醫生上前掀開病人身上蓋著的薄毯,看清楚毯子下的情況之后,她的眉頭都皺得快要打結了。 產婦的下身墊著的那一張產褥墊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換的,上面三分之二的地方都已經浸滿了惡露,有些地方還堆著血塊,有一部分的血跡已經有些發黑了。 可以說產婦腰部以下的部位幾乎已經是已經完全緊緊地貼在了惡露里。 血液本來就是細菌的溫床,躺在這樣的產褥墊上,產婦的情況能好才怪呢。 秦醫生仔細的替產婦檢查了腹部的剖腹產傷口,確定杜夏縫合得十分的仔細,傷口已經結痂變白了。 秦醫生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產婦下|身的情況之后,一邊脫自己手上的一次性乳膠手套,一邊對產婦和一旁的家屬說: “病人的傷口恢復的很好,就是下|身有些發炎,你們出院之后到底有沒有按照醫囑每次大小便之后用燒沸冷卻的清水沖洗?” “還有她的這個產褥墊,弄成這樣了都還不換,這上面有多少細菌你們沒想過嗎,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病人怎么可能好得起來?!?/br> 秦醫生從醫幾十年了,也是見過了不少患者情況,要不是今天親眼見到了,她真的很難想象在現在的社會,還有女人在這么糟糕的環境下坐月子。 聽出了秦醫生語氣里的責備之意,產婦的婆婆理直氣壯的反駁道:“一張這個墊子要好幾塊錢呢,要按你們醫生說的那樣換,一天就是什么都不做,都要花掉幾十塊錢了,還有用清水洗,又費水又費電的,我們以前坐月子的時候就沒這么講究,也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br> “要我說我兒媳婦現在的這樣,就是因為被你們醫院摘掉了zigong,落下病了,所以這都半個多月了,她的惡露還來得又兇又猛,老遠聞著都是一股腥臭味,這好好的身體都被你們醫院折騰壞了?!?/br> 說完女人又瞪了杜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