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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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下人要過來稟報,可蕭承宴像是什么也聽不進去,唇瓣顫抖,啞著嗓子開口:“王妃呢?” 那下人指了指屋內,一張臉已經嚇得失了血色,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原本圍在屋子里外的人一見到蕭承宴,也紛紛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蕭承宴握住遮擋的珠簾,手指僵硬了一瞬,還是用力扯開??吹轿輧鹊那榫?,整個人都呆滯在原地。 月娘躺在榻上,平日里蒼白的臉更是失了血色,雙手無力地搭在身側。雙目微闔,呼吸微不可聞,胸前的白色衣襟被她咳出的血染成刺目的紅色。雕花木窗打開,融融日光照映在她慘白的臉上。 身后的珠簾落下,珠子碰撞,噼啪響個不停。 榻上的月娘勉強睜開眼,看到蕭承宴,笑了笑,虛弱地道:“夫君,你回來了?!?/br> 蕭承宴回過神,眼尾微紅,嘴角卻是撐開笑意,一步一步向床榻上的月娘走過去。走近了,他坐到榻沿,抬手握住她無力的手??粗?,溫聲道:“嗯,我回來了?!?/br> 月娘還想同他說說話,可一張嘴便忍不住咳起來,手絹上滿是淤血。 蕭承宴將她小心地抱在懷里,為她輕輕拍著背。他想笑,可一笑,眼淚就落了下來。只能讓她靠著自己,頭抵在她的發髻上:“怎么還在咳,是不是沒有好好吃藥?” 月娘的呼吸聲很微弱,軟綿綿地蜷縮在他懷里,聞言,唇瓣微彎:“藥太苦了?!?/br>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隨時會消散。 蕭承宴給她輕輕拍了拍背:“藥苦也要吃啊,不吃藥,怎么能快點好起來?” 月娘眼皮慢慢下垂,幾乎快要睜不開??伤€是艱難地抬起手,握住蕭承宴的袖子:“好不起來,夫君就照顧我一輩子,好不好?” 蕭承宴閉了閉眼,唇瓣都在顫抖,好半晌,才哽咽著說了一聲:“好?!?/br> 月娘閉著眼,無力地笑了一聲:“傻瓜,我騙你的?!彼龑㈩^往他懷里靠,聲音漸漸弱下去,“我這個妻,做得太差勁了。身子骨弱,老是拖累你,還連一兒半女都沒能給你留下?!?/br> 蕭承宴仍舊閉著眼,只是抱著她的手都在顫抖:“沒有,你做得很好,你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妻?!?/br> 月娘仰起頭,嘴角帶笑,微闔的眼卻落下一滴淚:“那就好?!?/br> 她的眼睫抖了抖,聲音斷斷續續地:“我有點困了……想睡一會兒……” 袖子忽地松開,手落在榻上的瞬間,蕭承宴身子一僵。雙眼慢慢睜開,窗外的日光落進他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漸漸模糊。 已經有下人忍不住哭了起來,卻是捂著嘴不敢哭出聲。斷斷續續的哭聲回蕩開,蕭承宴緩緩低下頭,看著躺在他懷里的月娘,手指撫上她的尚有余溫的面頰。 “你困了?困了就好好睡一覺?!彼痛怪佳?,吻了吻她的額頭,“等你睡夠了,我再叫醒你?!?/br>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醒她。 見他如此,屋里的人都嚇壞了,生怕他受得刺激太大。一個下人趕忙走過來,紅著眼眶寬慰他:“王爺,您……”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蕭承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吵,她睡著了?!?/br> 那下人沒忍住低頭哭了起來。 蕭承宴拿起她手里的帕子,為她一點一點地擦去嘴角的血跡。又為她理了理發髻,扶正簪子,最后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 “月娘,我知道你最喜歡熱鬧,這兒太冷了,我帶你出去曬曬太陽?!彼粗巴?,唇畔微彎,“你看,木槿花要開了,我帶你去看?!?/br> 他抬手扶住她的腰,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里。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往門外走去。 他的眼神始終沒有焦慮,每一步,都像是重重地踩在心口上。而他懷里的人早已沒了呼吸,蒼白的手臂無力地垂落,像折斷的紙鳶。 屋里的人哭做一團,尤其是平日里伺候月娘的兩個侍女,更是哭得快要喘不過氣。 一個侍衛打扮的人跪在門口,看著行尸走rou般的蕭承宴,眼淚順著緊咬的牙關淌下:“王爺,是陛下做的,是他讓人在香料里下了毒,您得給王妃報仇??!” 他說罷,將頭磕在地上,生生磕出了血。 蕭承宴的腳步也只是頓了一下,牙關微動。良久,他還是抬眼看向前面,抱著月娘,背影漸漸消失在一片散落的槐花之間。 入夜,起了大風,陰沉沉的天空,連半點星子都瞧不見。九華宮卻是燈火通明,宮殿上的麒麟石雕張著血盆大口,在夜色中仍舊威風凜凜。 寢宮里傳來陣陣笑聲,一身錦繡華服的太后端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秀發披散,眉目如畫。尤其是那雙鳳眼,更是帶著得意的笑。 她笑著,抬起玉梳為自己打理頭發。一旁的福祿低著頭,面色卻是隱隱有些難看。 太后見他一直不作聲,梳頭的動作頓住,斜了他一眼:“哭喪個臉作甚?那個小賤人死了,難道你不高興?” 福祿強顏歡笑:“奴才不敢,只是近日身子不好,才有倦態,奴才想先行告退?!?/br> 太后嗤笑一聲,也沒有怪罪他,只是有些掃興。 福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準備轉身出去,還是沒忍住道:“娘娘,王妃她……好歹當年你們也是舊識,何苦……何苦趕盡殺絕呢?”他眼里浮現出幾分掙扎,“就算不殺了她,也有旁的法子挑起攝政王和陛下的矛盾?!?/br>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太后重重地拍著桌子,危險地瞇了瞇眼:“你懂什么?那個小賤人和蕭則,我都要他們的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減了香料的量??上?,我一早就沒打算你能替我做這件事,所以還安排了別人?!?/br> 福祿身子一僵,難以置信地看著太后。 太后仰起下巴,嘲諷地看著他:“那個小賤人真是天生的狐媚子,你都成了太監,心里還念著她呢?一個斷了根的東西,還在這兒癡心妄想呢?” 福祿難堪地低下頭,喉頭滾動,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太后掃了他一眼:“別以為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再輕舉妄動,我連你也不會放過?!?/br> 福祿跪在地上,脖頸壓下:“娘娘,奴才不敢?!?/br> 太后站起身,將外袍脫下,冷冷地開口:“滾?!?/br> 腳步聲響起,大殿的門很快關上。太后坐到榻上,正要躺下去,身后又響起腳步聲,她不耐地開口:“說了讓你滾,想死么?” 身后的人遲遲沒有動靜,太后皺著眉,面色陰沉地轉過身,可還沒有看清,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母后這是想要誰的命?” 太后微睜了眼,看著站在臺階下的人,黑色長袍在搖曳的宮燈下忽明忽暗,銀白面具遮住他大半的臉,唯有那雙眼睛,平靜地看著她。 一看到他那副永遠高高在上,看透一切的眼神,太后心里的火氣就冒出來,恨不得剜了他的眼。 她目光一轉,落在他的右手上。他似乎提著什么,燭火太暗,她沒看清,只得先壓下戾氣,笑道:“深更半夜,陛下來這兒作甚?” 蕭則沒說話,卻是盯著她看,那樣的眼神,無端端讓她心里一凜。 良久,蕭則抬起右手,將手里提著的東西扔到太后的腳邊。她嚇了一跳,正要發火,定眼看去,卻是一個染血的包裹,隱隱露出幾縷頭發。 她反應過來這是什么,往后退了好幾步。抬手指著蕭則,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你……你這……” 蕭則卻打斷她,語重心長地道:“母后既要陷害兒臣,又怎么如此不小心?” 太后的話硬生生卡在喉頭,半晌說不出。她仰起脖子,瞪著蕭則:“你這是什么意思?” 蕭則不緊不慢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跡,他將染血的帕子扔到一旁,抬眼看向太后,咧開嘴笑了笑: “母后總是這樣,會讓兒臣很辛苦的?!?/br> 第89章 秘密 大殿內, 蕭則剛剛說完,太后也只是詫異一瞬,隨即不慌不忙地坐在榻上。斜了一眼地上的布裹, 鳳眼微瞇:“陛下拿著這些晦氣之物,夜闖九華宮, 還真是置我這個母后于無物了?” 風吹動墻角的宮燈,墻壁上人影幢幢, 詭異的沉默了一會兒。 蕭則對她的話恍若未聞, 低垂著眉眼:“用西域的香料殺人, 再嫁禍到朕頭上, 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子,若是成了, 能讓朕與蕭承宴斗個兩敗俱傷?!?/br> 太后臉色微變,涂著蔻丹的手指下意識抓緊被褥。 蕭則忽地嗤笑了一聲:“可惜,您低估了蕭承宴, 他沒這么蠢。更何況死的, 還是他的王妃?!?/br> 太后身子一虛, 還是挺著脖子, 無畏地道:“我聽不懂陛下在說什么, 王妃去世, 我也深感悲痛,擇日自會去王府吊唁?!?/br> 蕭則抬起手指, 散漫地指向地上的包裹:“母后要不要看看看這是誰的頭?”他瞇了瞇眼,“既然要做,就應該知道,越是明顯的證據越是不可信?!?/br> 太后藏在袖袍下的手收緊,喉頭微動, 慢慢看向地上那個還在淌血的包裹,只看一眼,眼神就冷了下來。 這一定是劉太醫的頭。 她特意買通了他去下藥,而太醫院一向是聽命于蕭則。只要東窗事發,這件事就會歸結到蕭則頭上。 她眉頭緊皺,指甲幾乎快要攥進掌心。明明一切都安排妥當,那香料乃是西域的秘藥,便是太醫院的人也查不出端倪。蕭則又是怎么知道的? “現在,母后該怎么辦呢?” 清冷的聲音響起,太后極快地抬起眼皮,沒有說話,卻是冷著臉看向蕭則。既然事情已經敗露,她也沒再想藏著掖著。卻也沒有慌亂,反而勾了勾紅唇:“我還真是小瞧你了,看來,蕭寒死前在你身上還真是花了大功夫?!?/br> 她瞇了瞇眼,恨意不再掩藏,“現在的你,真是跟他一樣,讓我覺得惡心?!?/br> 蕭則不置可否,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燭火打映在他的臉上,一半埋在陰影里。 太后似乎也沒想過他會回答,她抬起下巴,倨傲地看著他:“說吧,你想怎么處置我?這一天,你等很久了吧?”她悶笑了幾聲,直笑得眼尾泛起褶皺,“你早就想除掉我,正好今日,你的機會來了?!?/br> “想殺你的人,不是我,只會是蕭承宴?!笔拕t靜靜地看著她。 太后攥緊被褥,脫口而出:“不可能!” 他不可能殺她的。 她為他付出了那么多。 蕭則撩了撩眼皮,憐憫地看著她:“他要殺你,你攔不住?!?/br> 太后本還在極力偽裝,卻在看到他眼里的憐憫后,所有偽裝的體面幾乎快要破開。 他憐憫她?他竟然在憐憫她? 他憑什么憐憫她? 可蕭則沒再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單手負在身后,慢慢轉過身往外走。 太后看著他的背影,瞇著眼,拔高了音量:“要殺便殺,不必拐彎抹角。我活了半輩子,什么風浪沒有見過,你以為我會怕你?” 蕭則的腳步一頓,緩緩抬眼看著墻壁上張牙舞爪的影子。他別過眼,冷漠地道:“你不會死,但這是最后一次,我替你善后?!?/br> 劉太醫被他殺了,這樣一來,就算間接承認是他給攝政王妃下毒。蕭承宴不會懷疑到太后身上,只會將怨氣對準他。 接下來就是他和蕭承宴的事。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怒火。什么體面,什么偽裝,她統統都拋開。 她直接站起身,指著蕭則的背影痛罵:“誰要你做這些?你以為我會對你感激涕零?你以為我們就能母慈子孝了?我告訴你,就算你將命都賠給我,也是你欠我的。都是因為你這個孽種,讓我活得生不如死,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是你欠我的,全是你欠我的!” 她像是徹底失控,聲音凄厲宛如惡鬼,“你為什么就是不死,我明明都喝了墮胎藥,你為什么還要來到這個世上折磨我,為什么!” 茶杯砸在地上的聲音此起彼伏,碎片飛濺到蕭則的手背上,深深地扎了進去。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半搭著眼皮:“我欠你的,已經還清了?!?/br> 他抬腳往前,頭也不回地走了。唯有身后的大殿,接連響起瓷器破碎的聲音,還有婦人嘶啞的哭聲。 夜已深,天空中連半點星子都看不到。層層陰云壓在城樓頂的旌旗上,整個皇宮都死一般的沉寂。 蕭則一步一步地下了臺階,慢慢往回走。茶杯碎片還插在他的手背上,鮮血順著指縫淌下。他卻始終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走進一片黑暗中。 大紅燈籠被風撕扯著,搖來晃去,只能看見青石小路上的斑斑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