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年后，家里換了一張嶄新的遺照——

    她平靜無波的臉上才有了些許別樣的色澤。

    她脫下圍裙，轉身進入臥室，鎖好門。

    來客吊唁，小男孩孤身跪在靈堂里。

    靈堂設得很小，花燈憧眼。

    ?？矢诎职稚砗笠黄鹎皝淼磕?，她牽著爸爸的手，忍不住看向那道跪著的身影。

    他雙臂垂在身側，五指顫抖著死命攥緊，像是在拼命隱忍著什么。

    兜兜轉轉。

    ....

    是啊，那多虧了，外婆啊。

    裴行端抱著腦袋，忍不住了，就快要忍不住了。

    哭出來吧。

    哭出來好。

    隔著一道坡，他們兩個人都泣不成聲。

    ***

    作者有話要說：　　零點更新下章。

    第50章 偏執著迷

    ?？誓翘焱砩显诮诸^游蕩, 后來她還去了一個地方。

    隆城人民醫院。

    才臨近傍晚，醫院大樓早早就亮起了燈，應接天色燈火通明。

    ?？蕜傔~進正門, 后面有患者躺在擔架上昏迷不醒的被送過來，她被匆匆經過的醫護人員給撞到了。

    “小姑娘讓讓！急診！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賽跑, 生怕一不留神身后的死神會追上他們。

    毫無防備的她一下子被撞到了角落里, 室內盆景植物的葉子刮到了她的臉。

    葉片邊緣太細太鋒利，右臉偏下的部位瞬間滲出來一道血痕, 慢慢有血淌下來，倒掛在唇邊。

    ?？屎笾笥X, 用舌頭去舔，嘗到了血腥。

    血腥的味道令她覺得戰栗。

    一直悄悄倚在圓柱后面的裴行端, 看見她模樣呆呆, 垂在身側的手青筋暴起, 瞳孔壓抑。

    但是他別過臉，閉上雙眼, 深呼吸。

    ?？仕粋€小姑娘穿著怪異, 走過重重人群, 像是一道沒有靈魂的幽靈。

    “我找人?！?/br>
    “姓杜的, 阿姨?！?/br>
    她找到很久以前裴行端曾經帶她來看耳朵的地方，雙手扒在值班臺，小聲說。

    “姓杜的？”

    “是病人還是家屬??？”值班的年輕護士抬眸, 放下手機追問, 有些不耐煩。

    “是...”?？蕜傁胝f什么，視線所及之處，忽然看見從旁邊屋子迎面走來一個人。

    紫色的發夾，高高的個子...

    ?？视浀盟哪? 她在值班小護士不解的目光中呆愣了片刻，確認就是要她找的人之后頭也不回地追了過去，她喊：“杜阿姨！”

    杜心出來打水，聽見身后有人見她，回頭一看。

    那眉眼，樣貌...

    原來是故人的孩子。

    ?？食苓^來，身上還穿著厚重且大碼的男士外套。

    杜心腦海中一瞬間想到的是這個孩子的父親....

    可惜那個人早在三年前就離世了。

    收斂思緒不等她開口問這姑娘怎么了，?？室呀洆屜纫徊絾柫顺鰜?。

    女孩子死死抓住她的手，神情帶著點滴顫栗和激動。

    “阿姨，阿姨您能說說我出生那年的事情嗎？您能告訴我，我母親是怎么去世的嗎？您能告訴我爸爸口中一直跟我說的大恩人究竟是誰嗎？您能不能告訴我，求求您了?！?/br>
    ?？实哪樕嫌醒?，懷里還攬著拿著破舊舊的飯盒、紗巾，里面像是裝著什么東西，她很寶貴地揣在心口處。

    問題已經劈頭蓋臉地落下來，杜心先是一愣，緊接著她注意到了?？誓樕系膭澓?。

    很新鮮的傷口，這丫頭可真容易受傷，跟她爸似的。

    她問的那些問題乍一聽相當久遠，都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時她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護士。

    許是觸及到了記憶中的敏感地帶，她首先選擇緘默，只說你跟我來。

    她將?？暑I到自己的休息的小屋里，屋里面有床，還有電視機。

    狹窄的白色床榻，整整齊齊疊好的被子。

    更深露重她有時候加班或者不想回家就睡在這里。

    ?？市∨芡赀€喘著氣，就這樣跟她進了屋里。

    當沾著酒精的棉簽觸碰到傷口的時候，?？什胖浪且獛退忍幚韨?，她疼也不吭聲。

    這其實是她第二次被她強迫著處理身上的疤痕。

    擦擦拭拭，還稱得上是細心溫柔地貼了創可貼。

    “您告訴我吧?！苯K于，?？视悬c忍不了了，小聲地祈求開口。

    究竟還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他為什么會那樣恨我。

    可是杜心女士依然不說話，只顧著幫她清潔傷口，終于——

    在?？拭Ｈ粓剔值哪抗庵?，她大發慈悲般地開口了。

    “小丫頭，你確定要阿姨回憶情敵產子的經歷嗎？嗯？”她的眉毛偏疏淡，瞳孔寡寂，整個人看起來很素，很麻木，常年浸泡在醫院的人都是這樣。

    她今年四十五歲了，還依然未婚，無夫無子女，獨居在臨街的一棟拆遷換來的小高層里。

    ?？士粗哪?，近距離的。

    這個人的臉跟家中唯一一張舊照片上母親的臉相比，五官顯得更加端正一些。

    而?？实哪赣H則生的更妖，更艷麗些，只因為那雙漂亮勾人的狐貍眼。

    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杜心見那姑娘因為那番話不吭聲了，又繼續笑著調侃：

    “她可是把阿姨我最喜歡的男孩子給搶走了?！?/br>
    “你真的忍心嗎？”

    話音落，從門外火急火燎跑來一個差不多大歲數的護士，在外面匆匆套好衣服，走前又朝屋里吼：“老杜！你怎么還沒打好水呢，那邊缺人手，快來！”

    杜心女士的手稍頓。

    腳步聲漸漸遠去，周遭靜得只剩下心跳聲。

    ?？蕟∪?，默默垂下頭。

    過了一會她喃喃開口：“您不愿意說，我也能...”

    也能猜到的。

    可是杜心卻搖了搖頭，將棉簽扔進了垃圾桶，她笑笑。

    她的眉目很周正，不算很好看的長相，但是看多了又會覺得很耐看。

    “當時醫院里有兩個產婦?！彼届o開口。

    “夜里一兩點的樣子?！?/br>
    “你爸爸當年費盡千辛萬苦請來的穩婆在你母親那束手無策，怎么使勁都沒法子，后來倒是幫另一個成功接生了?！彼宰魍ｎD。

    “而你，則是被另外一個產婦的母親帶過來的醫生從死神手里給救活了?！?/br>
    “緣分真是湊巧，你們兩個小朋友算是換了命?！?/br>
    九零年代。

    “那年頭接生你是知道的，人仰馬翻?！?/br>
    “最可惜的是你的母親，年紀偏小?！?/br>
    “血崩...”

    沒能留住。

    她點到為止，眉毛抖動，她說不下去了，兀自起身將酒精瓶收好，動作麻利。

    ?？蚀舸舻?，連呼吸都忘記了。

    杜心收拾好東西背對著她，想了想沒忍住，她又說：

    “不過是一個很平常的事情?！?/br>
    “但是我能記一輩子?！?/br>
    一輩子？

    確實能記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