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看著，她又有些難過的垂下眼，手指冷不丁碰到口袋里一個小小的冰冷的東西，不知道怎么的，剛才的難過一掃而空，她又笑了。

    車子停在一處西餐廳。

    “這家店是我一個朋友開的?！?/br>
    “小心?！眃awn拉過一蹦一跳心情很好的?？?，“注意臺階?！?/br>
    聽見朋友二字，?？释蝗痪桶察o下來了。

    dawn敏銳察覺到她的變化，回頭不解地問：“怎么了？”

    ?？视行┫胍獟昝撍氖终?，掙脫了一半又重新反握住。

    “知道嗎?！?/br>
    “你是我在這個城市里，交的第一個朋友?！?/br>
    聲音低得像是在絮語。

    dawn循聲低下頭。

    女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細長的，勾人的。

    “我其實以前很喜歡交朋友，在小時候?！?/br>
    ?？收f著說著，又突然沒了聲音，像是陷入了回憶。

    dawn看向她波瀾不驚的眼睛，抿唇有些苦惱，又有些心疼。

    “但是，他們都不喜歡我?！鄙？收f完低下頭，開始用手不停地扣弄裙擺。

    仍舊自言自語著：“可是為什么？”

    “不知道?！?/br>
    “就是不喜歡，我?！?/br>
    她越說，扣裙子的動作就越激烈，dawn忽然就握住她的手，柔著聲說：“別這樣，別這樣?！?/br>
    ?？视挚聪蛩?，皺著眉，認命似的說：

    “因為我沒有用?！?/br>
    “我討人厭?！?/br>
    “我是野丫頭，我犯嫌?！?/br>
    dawn看著她，看著那雙眼睛，突然就鬼使神差地彎下腰，抱住她，在她耳邊說：“不是這樣?！?/br>
    “你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勇敢又上進，有很多人喜歡你?！?/br>
    ?？恃劬α亮?，有些不可思議地確認道：“真的嗎？”

    說完，dawn倉促結束這個突如其來的，沒有得到她允許的擁抱，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沖她期許溫柔的點頭。

    一瞬間他腦子居然想的是，還好，她并不排斥自己的擁抱。

    “那你，那你會喜歡我嗎？”

    ?？什粌H不排斥，反而順勢攀住他的臂彎，一雙眼睛亮的出奇，語帶急切，似乎很急切的想要知道問題的答案，似乎透過他，正在跟什么人對話。

    dawn沉默了一會，眼底隱隱約約染上些許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不甘還有落寞，但是很快，幾乎是一瞬間，他恢復眼底的純粹清朗，他笑著回：“當然喜歡?！?/br>
    ?？蕝s像是聽見了什么金玉良言，開心壞了，一下子就撒開他的臂彎，蹦跶著超前跑去。

    dawn的手臂還留有剛才，她緊緊扯住的溫度觸感，他失神地在門口站了一會。

    最后還是被經過的服務生叫了一下，他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快步去追身前白裙子的姑娘。

    *

    點餐的過程，?？室恢倍荚诎淹婕埥?，dawn問她，她也不答。

    直到餐品上齊，?？室仓皇瞧沉艘谎?，沒有要吃的意思，她不玩紙巾了，只顧著擺弄桌面裝飾品的插花。

    “你喜歡嗎？”

    “那束花?！?/br>
    那束難看的花。

    ?？释蝗痪蛦柕?。

    “我做了好久，做出來的，跟我一樣的花?！?/br>
    dawn幫她切牛排的動作頓住，他放下刀叉，跟她眼對眼。

    少女沒有躲閃，眼底干干凈凈，澄澈透明。

    dawn說：“我很喜歡?！?/br>
    “那很特別?！?/br>
    ?？识⒅戳藘擅?，然后低著頭悶悶地說：“我怕你會不喜歡?！?/br>
    因為太難看了。

    *

    ?？仕坪醪幌矚g這些rou質的食物，只吃了些西藍花還有意面。

    吃著吃著，好端端地，她忽然就神經質地開始吞咽盤子里一塊一塊被切好的牛rou，動作極端。

    dawn看見后急了，突然制止住她：“停下來，?？??！?/br>
    語氣里沒了沉穩，焦急不堪。

    ?？蕬晫⒆炖餂]嚼完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瞬間，原本干干凈凈的餐盤，臟成一片。

    “對不起，我又想起以前的事了?！彼直吃谏砗?，“我有一天放學，吃了二十個蒸餃，從黃昏吃到月亮?！?/br>
    “那個人，那個人逼著我吃?！?/br>
    她不停解釋，越說越亂。

    說著說著，?？视置翡J地感覺到，身前人態度的變化，他似乎有些不開心，是因為自己剛才吐了的緣故嗎，他會嫌棄自己臟嗎？

    想到這，她又開始不停的灌水，用紙巾擦拭嘴巴。

    又是一聲急促的‘?？省?，?？式辜绷鑱y的動作頓住。

    她不喜歡被這樣稱呼，被這樣叫。

    “其實你可以像我舅媽一樣叫我小渴，或者，或者?！?/br>
    “或者你可以叫我飽飽?！?/br>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有...一個人。他希望我吃的飽，于是他就經常叫我小飽小飽?！?/br>
    她凌亂不堪地敘述著。

    越敘述，她越覺得身前人會討厭自己。

    “知道嗎，我不會纏著你的?！?/br>
    “我知道，那樣做是犯賤?！?/br>
    “我以前可賤了?！?/br>
    “可是我又怕不這樣的話，就沒有人會理我?！?/br>
    她沉默了一下，喃喃著：

    “比起犯賤，我更害怕沒有人會愿意跟我好?！?/br>
    男人啞口無言，他第一次面對這樣話題，唇瓣翕動，竟生生說不出半個字來。

    過了一會，?？视衷俣炔煊X到，面前人情緒的變化，她慌慌張張地補充說：“如果我纏著你，你要是不喜歡，主動跟我說好不好？”

    “無論說得多難聽我都會接受的?！?/br>
    “我不會纏著你的?！?/br>
    “我會走的遠遠的，知道嗎，你那時候推開我，我的手被門夾到了，可疼了?！?/br>
    她又笑。

    dawn沉默了一瞬，突然就問：“那現在呢？你還喜歡他嗎？”

    ?？氏袷锹犚娏耸裁雌铺旎牡膯栴}，她拼命搖頭。

    “不敢了，小渴不敢了?！?/br>
    “太疼了?！彼f。

    *

    服務生將弄臟的餐盤收拾掉，氣氛重新變得緩和。

    ?？蕦Ｐ某灾⒐剿?，冰冰涼的，又似乎是溫熱的，甜甜的，她喜歡的。

    突然，?？首⒁獾蕉硕苏酒鹆松?。

    迎面從不遠處走來一個紅裙卷發的美人，成熟又知性，原來端端起身是因為她。

    ?？恃郾牨犕麄冋驹谝黄?。

    高大英俊的男人，嬌小精致的女人。

    在微笑著，交談。

    一瞬間，她想起來些不愿意回憶的事。

    凌亂的水花，結實的胸肌，她羨慕的。

    ?？释蝗痪蛷奈恢蒙险玖似饋?，動作太大，勺子掉落到了地面，大腿根不小心撞到桌角，瞬間變得生疼。

    她顫抖著，想用手擋住臉。

    耳邊是突然之間凌空傳來的聲音，不屑的，矜傲的，散漫的：

    “你怎么這么丑?！?/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