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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果新抿出個笑。太奇怪了,故事走向明明和預想一致,心態卻有些難以言喻的微妙,心飄飄浮在微涼的半空里,幽幽的心上,一馬當先的并不是喜悅,鋪天蓋地的是潮落的悵惘,空泛泛的,心有種找不到依托的虛無感,又不覺痛楚。 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好在這種古怪的感覺雖然強烈,卻不持久,來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蹤跡。 怎么能不高興呢?這可是她一手保的大媒,莫不是感情太過怡悅,一下子回不了神懵圈兒了罷。 對,一定是這樣的。祁果新收拾收拾心情,樂呵呵地上前去拉了布耶楚克的手,話語間就跟實打實的媒婆子似的,“姑娘大喜,給姑娘道喜啦?!?/br> 第24章 主子娘娘一點兒不驕不傲, 什么架子也沒有,可真是位大好人哪!布耶楚克心里感念祁果新的情,“都是萬歲爺和皇后主子的恩典?!?/br> 額魯見狀也著急想問個明白, 剛跨步就被蘇德順從身后招去了,欲言又止望了望這頭,邁步跟著佳琿一道鉆進了大帳里。 祁果新像是位頭回替兒子娶媳婦的親額涅,好不容易討得了個瞧得中的兒媳婦兒,熱絡的就想要cao辦起來了, “什么時候進宮, 定下了么?我也好準備準備,需要些什么, 得打發人事先置辦起來?!?/br> 這么坦蕩蕩的聊親事, 把布耶楚克說得臊得不行, 兩頰紅棠棠的,半低著眉抿唇笑,“回皇后主子的話, 奴才沒福分進宮伺候皇后主子左右。萬歲爺他老人家替奴才指了門親?!?/br> 祁果新一顆喜慶的心還沒歡騰上幾刻呢, 就被皇帝戳涼了。 趕緊的問清楚罷,仔細一打聽, 才知道皇帝剛才給布耶楚克指婚了,指給了科爾沁部左翼中旗的多羅貝勒做嫡福晉。 過去嫁到科爾沁部的多是宮里出身的,和碩格格,或是多羅格格,再低也是宗室女,以布耶楚克的身份,確是高嫁了。 外臣都在場,不好直闖進去, 祁果新整個人勞心焦思的,在大帳外頭踱步繞小圈兒。 等啊等啊總算盼走了額魯和佳琿,祁果新的步履聲和榜嘎的通傳聲同時出現在皇帝的耳畔。 皇帝連個撩眼皮子的動作也沒有,料想她被繞亂了打算,眼急了罷?坐不住了罷? 布耶楚克出自布察尼氏,布察尼氏守雅克薩城有功,賜婚不過是眾多恩賞之一罷了。 不過這些復雜的政事兒不必跟皇后說,單看她心里熬頭的倒灶模樣就是樂事一件。她是越是不稱意,皇帝的心情就越舒暢。 祁果新滿腦袋都是問題,既然皇帝一開始就沒打算跟人姑娘做夫妻,又沒掏心窩子的話要說,何必單獨留人下來呢。 她好奇兮兮地打探:“萬歲爺,方才您跟額魯家的姑娘說了些什么?” 皇帝兩手高高端著奏疏,從縫隙里偷瞧皇后,滿心希望能看見她委屈喫醋的神情。但是沒有, 祁果新一臉獵奇,委實不大像在拈酸吃醋。 心口猛一塞,塞得不輕。 見皇帝沒搭理她,祁果新只好自顧自往下說:“奴才替您數數掐著點兒呢,剛數了十下,就沒了,奴才還以為……” 皇帝猛一抬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祁果新,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他和布耶楚克能有什么話可說的,不過就是刻意想膈應皇后罷了。誰知私下里單獨和女人相處,渾身難受的反而是他,況且布耶楚克畢竟是未嫁的大姑娘,傳出去了,風言風語的滿天飛,對姑娘的名節總歸不算太好,故而沒說幾句就讓人跪安出去了。 皇帝捏著額角,從眉毛到腦后疼了一圈兒,一根筋突突地跳,這個女人該不是上天專門派來克他的罷,非要他英年早逝才算完? 祁果新自然不會知道皇帝上天入地般的心理活動,她一直自說自話:“奴才瞧您宣了佳琿……” 宣佳琿當然也是為了做做樣子氣她,不過好像也沒成功,皇帝氣急敗壞了,“不光想往宮里塞人,連朕召見臣工你也要摻和一手?” 就這么一會兒,祁果新忽然想開了,結果都定下了,再去糾纏那點子過程也沒什么意思,既然本就是無可無不可的事情,祁果新毫不留戀地迅速打住了,“不說就算了,您別生氣?!?/br> 御極幾年,面對再老jian巨猾的臣下,皇帝都能做到不忙不暴,而每回對著皇后,他就跟小孩兒過家家似的,往死里較真,還愛鉆牛角尖。他怎么變成這樣了? 皇帝對自己的變化感到十分惋惜痛心,然而反思歸反思,下一句照舊拌嘴,“后宮不得干政,你身為闔宮之長,不懂這個道理?” 這一條確實是她逾越了,祁果新羞慚地垂下了頭,“奴才慚愧?!?/br> 為了看皇后吃癟的樣子,皇帝已經憋了整一天了,這會子終于瞧見了。 她垂著腦袋,眼皮也往下耷拉著,上齒咬著下唇,傀怍地站在那兒,手足無措的。 圖的不就是這一刻么?皇帝竟然發覺心里悶得更慌了。 喘氣兒不順暢,心口發悶,皇帝問:“外頭是不是要下雨了?” 說不清什么道理,有時候人就是會來那么突如其來的一下子,為人豁然開朗,從前執迷不悟的事情,能茅塞頓開,能心底無私天地寬。 跟皇帝逗嘴的下場是凄涼的,只有萬事順著萬歲爺,讓萬歲爺事事順心,才能永保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