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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德順跪在地上一個頭兩個大,思來想去,勸皇帝說:“鹿血是專老爺們兒飲的,皇后主子是女人,受不得這大補?!?/br> 皇帝依舊很遲疑。 蘇德順一壁打算給皇帝重新找幾回教習女官,一壁接著苦口婆心的找理由勸著,“皇后主子虧了身子,就跟月盈月虧的理兒一樣,眼下怕是虛不受補?!?/br> 皇帝想起祁果新方才紅得明顯不正常的雙頰,好賴是被勸住了。 坤寧宮里,祁果新盯著宮人抱著臟被褥退出去,然后痛苦地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疼也是疼的,羞也是羞的,她臉埋在枕頭里跟茵陳悶聲說:“我沒臉活了?!?/br> 茵陳倒是覺得沒什么,“萬歲爺跟您是親夫妻,不礙的。您瞧瞧,才剛萬歲爺對您不是挺和藹的嗎?” 祁果新結束了猛烈翻滾,一動不動地趴著,懨懨道:“別跟我說話了,讓我睡死過去算了?!?/br> 祁果新當然沒能成功睡死,當第二日的第一縷朝曦灑向大地時,她已經能下床活泛亂跳了。 上慈寧宮向太后請了安,照例踩著進膳的時辰邁進養心殿,向皇帝磕頭認錯已是輕車熟路,祁果新對著皇帝長拜下去,“萬歲爺,奴才昨兒御前失儀,奴才來向您認罪來了?!?/br> “皇后身子……”皇帝的視線逐漸落下,釘在某處奇怪的位置上,有話說不出口,頓了頓,移回眼前的折子上,“是大好了?” 難道他的知識又錯了?不是說要持續個五天、七天的? 祁果新趕忙把打過一夜的腹稿往外倒,“承蒙萬歲爺惦記,皆是因萬歲爺昨兒夜里上坤寧宮瞧了奴才,萬歲爺乃真龍……” 皇帝覺得現在跟視朝時面對滿朝面具沒什么兩樣,乏力地長出一口氣,擺擺手,“成了成了?;屎?,連你也要用那些話來糊弄朕?!?/br> 怎么說得帝后像夫妻感情有多深厚似的……祁果新悻悻笑了笑,“謝萬歲爺記掛,奴才已是大好了?!?/br> 皇帝不再言語,食指節兒敲一敲案幾,侍膳太監魚貫而入,像往常一般擺了幾張圓膳桌。 “皇后坐下一道用罷?!被实巯铝嗣?。 祁果新謝過恩,別別扭扭地坐下,她總覺得今兒有哪處不一樣了,有種明知陷阱就在身邊,還傻乎乎往里蹦的感覺。 沒等她捋清思路,進膳牌的敬事房小太監七河又頂著銀盤來了。 祁果新心中暗自哀嘆一聲,只歇了一天,又要cao起老本行,繼續惹皇帝不快了。 仔細一瞧銀盤里,一個紅的,一片綠的。 上回皇貴妃不還是綠簽子么!這回是不是給敬事房塞了銀子,紅的扎眼,讓人給換成紅的了? 成罷,不論怎么的,先把紅的偷了。 好在這一門手藝祁果新已是熟練工了,她笑瞇瞇地讓七河再往前來些。 七河埋著頭不敢看她,膝蓋蹭著往前挪了挪,銀盤就在帝后手邊了。 祁果新驚慌失措地驚呼一聲,手往前一揭,銀盤翻轉,膳牌天女散花。 祁果新駕輕就熟地把紅簽子藏進袖籠里,轉頭對皇帝訕訕的笑,“萬歲爺,奴才上值房去催一催甘松上茶?!?/br> “去罷?!狈置魇菈焊鶅翰怀衫碛傻慕杩?,皇帝聽了也只回了個淡淡的笑,語氣很是和緩。 此時皇帝好像心情奇佳,眉宇間都舒展開了,細碎的金光墜在他長而濃密的睫毛尖兒上,閃閃發亮。 皇帝的相貌生得極好,祁果新看得有些癡了,小臂觸到膳牌冰冰涼涼的觸感才回過神,匆忙往外間去了。 一條腿跨在門上時,祁果新突然發覺哪兒不對了——她掀了銀盤,七河竟然沒有跪下去連聲告饒。 膳牌子往出挪一挪,祁果新狐疑地低頭往袖子里一探。 “禮親王”三個大字觸目驚心。 第10章 完了,怎么又是禮親王?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說了要去催茶,祁果新只好蔫眉聾腦的,上值房裝模作樣轉悠了一圈。 暖閣里的太監們早就預備好了,等皇后一走,就各自跪地找膳牌,數一數,捋一捋,七河重新排好了牌子,捧在頭頂跪下回話:“啟稟萬歲爺,少了……少了五爺的簽牌兒?!?/br> 禮親王爺行五,從前做阿哥的時候就被宮人們叫著五爺五爺的,久了也就慣了。 又是老五? 從前祁家仨哥兒跟著阿哥們一道在上書房進學,老五跟祁家老大交好,常常偷溜出去上承順公府玩耍。 難道,從那時候起,皇后就和禮親王見過了?而后這么些年還有沒有來往? 皇帝嘴角那抹淺淺淡淡的笑意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榜嘎。 榜嘎說皇后是不想讓皇帝翻牌子才來搗亂?;屎蟮降资遣幌胱尰实坌液髮m,還是偏偏對禮親王爺的膳牌情有獨鐘? 榜嘎渾身一個激靈,張了張嘴皮子,天子一怒非同尋常,榜嘎什么話也不敢說,腦袋垂下去了,肩膀聾拉著,人都比平常矮了一截兒。 等祁果新跟霜打小白菜似的再繞回來時,發現暖閣里突然變了天了。 皇帝負手立在楠木雕花隔扇前,聽見有人進來了也沒回頭,不說話,氣息朝周遭發散著陣陣冷意,背影深邃遙遠,給人的距離感……很有種咫尺天涯的錯覺。 祁果新噗通一聲又跪下了,料想皇帝是發現了,也沒什么可為自己辯解開脫的,直接紅頭簽子往腦門上一舉,“奴才有罪,又是一不小心把奏事處的膳牌裹著繡花欄桿給帶出去了。奴才回去就燒了這身衣裳,求萬歲爺看在奴才……”看在她什么的份上呢?什么都說不過去,祁果新嘴里打了個突,“求萬歲爺看在事不過三的份上,恕了奴才的罪,求萬歲爺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