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休假
深夜,樹立于大雨中的四方窗內傳出女人孩子的哭喊,玻璃制品碎了一地,女人孩子抱做一團,頭頂是男人的粗魯謾罵,屋外鈴聲響起,男人啐了一口,打開門來,一大群人沖入屋內亂作一團地將男人壓倒在地,叫喊著、吆喝著,滿是尖叫。 昏暗的臥室里,光著膀子的男人對著電腦taonong著下身,電腦里是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坐著的椅子隨著他身體搖晃著,身后屋內發出窸窸窣窣響聲,他停下了手上的東西,猛地轉頭,兩個男人站在他的身后,一時間叁人沉默,接著便迎來了久久無法平息的混亂局面。 雨中的警察廳燈火通明,狹長的走道男男女女步履匆匆的走過,辦公桌的座機接連響起,男聲女聲夾雜在一起,偶能聽見幾個暴怒的男人罵出一大堆粗話。 亮著紅藍燈的私家車快速地停在警察廳外,一行人淋著雨走進警局,押著男人的警員穿過大廳長廊走進樓梯,被押著的男人上跳下竄的叫喊著,便衣的警員大罵了一句,連拖帶拽的將人拉進地下室。 雨中的混亂持續了許久,當天微微亮起,雨勢停止,審訊室的燈光拉下,這場手忙腳亂的局面才暫時平息。 綠色的燒酒擺滿了地,玻璃瓶徐徐滾向角落,房門被突得拉開,一陣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身穿警服匆匆趕來的于貿然一個躲閃不及迎了滿面,連退了數步才站穩了腳。 他皺著鼻子,扇了扇從屋內溢出的酒味,抬頭望向正對著門的玻璃窗,屋里沒有開燈,只有借助窗外照進來的微弱光源才能勉強看清點屋內景物。 他扶著門脫下鞋子,屋內靜悄悄的,只有一個男人垂著頭坐在沙發下,他腳邊擺了一圈空酒瓶,穿著昨天那件皮革外套,嘴邊長出了胡渣,凌亂地頭發遮蔽住雙眼,看上去十分頹唐。 “大哥?”于貿然輕聲喚了一句。 聽見從頭頂傳來的聲響,周天成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眼前發昏,瞧見于貿然便說了句“來了”,他索摸著手邊的東西,舉起一瓶酒仰頭便要喝,于貿然正要勸住,卻見那酒瓶空空如也,倒不出一滴酒來,遂閉口慢慢地垂下手,神情復雜的望著他。 周天成見酒瓶里沒了酒,扶著沙發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朝著冰箱走去,打開箱門,昨天還裝滿許多酒水的冰箱現在已經沒了影子,只剩下不一的綠色蔬菜靜靜地躺在里面。 于貿然握緊雙拳,吸了一口刺骨地涼氣,不忍看到如此頹喪的周天成,說道:“老大,忻妍只是失蹤,我們還有機會找到她?!?/br> 冰箱敞開著門,冰冷的氣息將他包圍,周天成停下了翻找的動作,他臉上掛著迷惘色彩,在聽到他的話后逐漸散去,他緩緩轉過身,望著一臉疲倦卻鎖緊眉頭用擔憂的目光看著他的于貿然。 “有機會?月城是個什么樣的城市你比我更清楚,忻妍被綁架了,和一個白領一起被綁架,失蹤案從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年了,有機會?怎么有機會?” 他強忍著情緒,狠狠關上冰箱的門,那種腥苦從喉嚨反滲入口腔,將難忍的悲傷渲染的越來越深,分外無力的靠在墻上,他順著冰箱滑落在地上,黑暗將他整個人掩埋,而那種致命的無力卻是他這二十一年來從未有過的。 從兒時父母車禍死亡,他們便在鄉下被奶奶照顧長大,當他高考結束那年奶奶也撒手人寰,被迫他們回到城中這棟老屋子里,直到他大學畢業當了警察,也依舊無法守護最親的家人。 他頹敗的坐在地上,雙手插進頭發,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昨天兩人的對話在他腦海中無限回放,他眼中滿是血絲,眼底烏青一片,有些話欲脫出口來,卻只能變成不成段的悲號。 他抓緊短發,隱忍著發出嗚咽聲,頹廢的像只天橋下的老黃狗,老朽且委靡。 于貿然于心不忍,看到老大這副樣子,他閉上眼沉了口氣,當睜開,他堅定下來,忍不住大聲呵道:“老大,忻妍還在等著我們去營救,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距離案發到現在還未超過24小時,我相信忻妍還活著,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她,她現在需要你,你必須振作起來!” “閉嘴混蛋!” 周天成一拳打在地上,眼前是忻妍的,他伸手想抓住她,可那明媚的笑容消失,只留下一個黑色的身影。心中的憤慨全然攪和在一起,他握緊拳頭,像是一只發怒的野獸,憤怒得顫抖著。 “千萬、千萬不要被我抓到那個家伙!” 他將那黑色撕個粉碎,緩緩站起身,望向窗外的雨景,心中的怒火早已將他吞噬。 天依舊陰沉著,大風狂刮,吹得路側的樹節皆搖搖欲墜,路邊一排電瓶車發著警鈴聲,嘈雜的像是在預設他的心境,提醒他危險的警告聲,周天成煩躁的將啤酒瓶子捏緊,打開了車窗大力的丟了出去,只聽“硴啦”一聲,那瓶子落在人行道上摔個粉碎。 于貿然憂心忡忡地收回目光,他踩下油門,迅速的駛過一個路口,開往警察廳。 當達到警局時,門外被記者堵得水泄不通,兩人從眾多不相干的人中穿過,局內早已炸開了鍋,來往的同事都緊繃著臉,一下子失蹤了兩個人,其中一位還是警官家屬,大家都加快了步伐,看到周天成時,他們不免動了動嘴皮,用憐憫的眼神看來。 周天成凝著臉,十分不喜被這樣當成異類看待,他嘴唇抿成一條線,暗暗握緊拳頭,可他剛到辦公桌,莫然便叫他去辦公室談話,他神情異常堅毅,沒多猶豫便抬腳前往。 進了辦公室,王鐸背對著他,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真,當王鐸轉過身,第一句話就是,“這件案子,你還是不要參加得好?!?/br> 周天成心中突然生起一團無端地火來,單手解開紐扣,他叉著腰,伸手攤開道:“回避嗎?我調進組里可專門是為了這個案子,這個案子很重要,如果您想盡快破案,您應該知道要怎么做,所以我拒絕您的建議?!?/br> 王鐸似乎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他已料到他會如此反駁他,他轉身從眾多文件中找到一份報告來,指頭壓著紙張,當著周天成的面推了過來,對著他道。 “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你已經不適合再參與這個案件,為了你的心理健康著想,我已經替你申請了一周的假期,你可以好好地放松下再回來,這沒有任何問題,你是知道的?!?/br> 周天成接過報告,快速的瀏覽每一個字,他似在思忖著,深深吸了口氣,片刻,將這口氣重重吐出,妥協似的朝王鐸鞠躬。 帶上辦公室的門,他雙手揣進口袋,面上沒什么神情,只低著頭沉著臉朝外走。 天陰陰沉沉的,一大批記者被轟出大門,冷冽的風讓他稍微清晰了一些,像是得到了喘息,他快步走向停泊在對面的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剛準備發動車子,窗外便傳來喊叫。 他扭頭看過去,只見于貿然從馬路那邊跑了過來,他降下車窗,看于貿然撐著膝蓋大口的喘著氣,問道:“你小子怎么來了?” 于貿然急躁躁的,笑著說道:“當然是協助老大了,咱們可是合作了兩年多,老大的心思我怎么能看不出來呢?” 周天成笑了下,問:“那你說,我接下來要去哪?” 于貿然直起腰靠近車窗,左右環視了一圈,道:“昨天晚上那幾個嫌疑犯都抓進來了,在審訊室逼問了一夜,我們還將他們家翻了個遍,除了一些黃色帶子外,還抓到一個盜竊犯,不過有幾個人均有不在場證據,再過一會就要將他們放了,大哥是要再去他們家搜查一遍?” 周天成搖了搖頭,他手指抬到收音機上,點了點播放著的電臺,說道:“去山上?!?/br> “去山上?”于貿然不解,道:“之前不是去過一次附近的山嗎?還要去?” “嗯?!敝芴斐苫厮?,“這次去的地方不一樣,我想如果去的話,應該會有收獲的?!?/br> “可署長……我知道了,忻妍也拿我當哥,我支持你老大!” 周天成笑了笑,眼中閃過隱晦的悲傷,但沒過多久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