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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家族遺傳妻管嚴(重生)在線閱讀 - 第185節

第1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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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渡船

    “潘先生不必客氣?!标懲硗砦⑿? 對他說道。

    陸晚晚示意他坐下,旁邊的桌案上,擺放著茶盞,她親自走過去, 為他泡了一盞茶。

    淡黃色的液體, 蕩漾在潔白的建盞上, 昏暗的燈光一照, 泛出瀲滟的光。

    他斂衽一禮, 道了謝坐定。端盞輕啜了口, 茶葉品質不是很好, 算不上好差。但在軍中,已經算不錯的了。

    “聽聞先生有辦法幫大軍運輸軍糧?”陸晚晚問道。

    他深深地看了眼這位半路殺出的安平公主, 笑了笑:“鄙人不才, 有十艘船,可供公主驅使, 船上已裝滿糧食和藥材, 作為公主救舍妹的答謝?!?/br>
    陸晚晚星眸一顫,頓時明白過來, 最近安州能有十艘船的,除了江南開來的鹽幫的十艘船,別的再沒有。

    “先生可是姓郁?”陸晚晚訝然。

    郁云天微笑點頭:“沒錯, 在下郁云天?!?/br>
    陸晚晚鬧了個笑話,她以為潘蕓熹的哥哥也姓潘,卻沒想到他是縱橫南北富可敵國的鹽幫幫主郁灝的長子。

    她看向潘蕓熹, 她嬌笑道:“父親和母親生我時已是高齡,將我看得要緊,是以我出生時請術士算過命,術士我說命中缺水,又說我與父族相克,于是便讓我隨了母姓。父親和哥哥們打理鹽幫事務,結交的仇敵不少。是以將我身份瞞著,就怕遭到仇家覬覦?!?/br>
    “也正是這樣,我不知人事,遇到裴恒時,只當他是天下最好的男子,被他哄得團團轉?!彼右坏?,眼底有涌動的恨和悔。

    陸晚晚微愣,潘蕓熹竟是如此出身,她心里微轉,有些思路慢慢清楚了。

    “焦二是你殺的?”陸晚晚問她。

    潘蕓熹眼簾微垂,再抬起眼睛時,她眸光安靜似水,毫無漣漪,黝黑的眸子落在陸晚晚身上:“沒錯,焦二冒犯了你,我不能輕饒了他。大哥哥在靖州的暗樁我都知道,我去暗樁找了人,讓他們清理門戶?!?/br>
    “我納悶了很久,所以軍糧也是你找人搶回來的?”

    潘蕓熹端了盞熱茶,捧在手里喝:“安州官道被毀我早就聽說了,鹽幫為了運輸貨物,在四處開辟道路,為運軍糧開辟這條道路的時候,鹽幫的人暗中盯著。與此同時,他們發現有另外一撥人也在觀察。當時他們以為是別的幫派,并未在意。直到你告訴我說軍糧被劫,我就知道不好了??隙ㄓ腥硕⑸宪娂Z,劫了糧。我明白官府第一時間肯定會懷疑到鹽幫身上,是以讓他們暗中追查,結果發現是你們靖州官府的人勾結了地痞流氓劫走軍糧。但當時鹽幫沒查出軍中的jian細是誰,所以不敢打草驚蛇。我派人將軍糧搶回,送回軍營里,就是想讓背后的人自亂陣腳?!?/br>
    “你查出軍營的劉兵曹是內jian,所以殺了他掛在軍旗上提醒我們?”陸晚晚開口道。

    潘蕓熹搖了搖頭:“我查出他是內jian,但他不是我殺的,我的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被人割了脖子。所以我將他的頭割下,掛在軍旗上,提醒你們注意檢查軍中的物資。前段時間,我便給大哥哥去了信,讓他派十艘船來運糧?!?/br>
    郁云天沉吟了一下,道:“收到蕓熹的信后,我便從蘇州出發,但在蜀地之時,便又收到她的來信,說是軍糧被劫,軍中許是有jian細?!?/br>
    “當時還未查出是誰在背后主導一切,我便在蜀地收了一批糧食,面上以絲綢覆蓋,偽裝成運貨出大成。故而昨日謝將軍來尋我,讓我幫忙運送軍糧的時候,我讓他受了挫?!庇粼铺炀従徴f道。

    陸晚晚恍然大悟:“按兵不動,等他們自亂陣腳!”

    潘蕓熹點了點頭,她說:“烏蘭橋并非運送軍糧的最佳之地,如果是鹽幫的話,寧肯多派人手押送軍糧從新開辟的道上運糧,也絕不會走烏蘭橋。年久失修不說,那個地方很容易設伏。昨夜我和大哥哥暗中商議過,背后cao縱之人之所以如此苦苦相逼,就是為了把謝將軍逼得走投無路,讓他只能從烏蘭橋上走。我們不如將計就計,給他們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br>
    陸晚晚莫名其妙地又想起那個讓她冷汗淋漓的噩夢。

    想到這些,陸晚晚覺得眼前微微發黑,忙閉目調息了一下。先是劫軍糧,再養內jian,讓謝懷琛覺得安州是虎狼之地,逼得他走投無路,只能從烏蘭橋過,再設伏襲擊。

    能暗中cao縱如此之多,說明此人對安州的情形了解得十分清楚。

    最重要的是,為了前線的將士,謝懷琛咬咬牙,也只能往他們的圈套里鉆,他別無選擇。

    外敵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內鬼。內鬼不經意之間捅你一刀子,幾乎讓人沒有招架之力。

    幸好有潘蕓熹,她將軍糧運往戎族,謝懷琛可以慢慢和內鬼周旋。

    陸晚晚的臉上綻放出了笑容,道:“多謝你們?!?/br>
    “謝我什么?”郁云天擺了擺手:“公主救了舍妹的性命,便是我郁云天的恩人,是我們郁家的恩人,是鹽幫的恩人。區區小事,何足掛齒?!?/br>
    陸晚晚救潘蕓熹只是舉手之勞,她想為謝懷琛積福,卻沒想到有這么大的恩惠在等著他。

    “因為如今內鬼還不知謝將軍和我們有關聯,故而明日我便啟程,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還請待我們啟程之后,再將此事告知謝將軍?!庇粼铺靽诟赖?。

    陸晚晚微笑:“我明白,做戲做全套?!?/br>
    郁云天頷首,道:“既是如此,在下不便久留,便先行告退?!?/br>
    陸晚晚親自送他出軍營。

    他戴好斗篷的帽子,大半張臉掩藏于帽檐之下,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

    馬車等候在軍營外,他朝陸晚晚和潘蕓熹拱了拱手,又對潘蕓熹道:“乖乖在安州等我,回來了我便帶你回家?!?/br>
    潘蕓熹眼眶猛地一熱,點了點頭,聲音也微微帶了些顫抖。

    年少時為了感情,她拋卻父母親人,到頭來,受傷最深的是她的父母親人,最舍不下她的還是父母親人。

    “好,哥哥一路順風?!迸耸|熹說道。

    郁云天嗯了聲,便登車而去。

    天晴了,空曠低垂的天幕壓下重重彩云,天際是如此絢爛。

    這是開春以來,北地的第一個好天氣。

    陸晚晚和潘蕓熹并肩走在草場上,草地枯黃,走上去有沙沙的響聲,落日的余暉灑在兩人身上,寧靜而又祥和,但誰都知道,安州不平靜了,軍營也不平靜了。一場血雨腥風正在醞釀之中。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陸晚晚問道。

    潘蕓熹唇角擠出了一抹笑意,她說:“等大哥哥回來,我就和他一起回蘇州。父親和母親年事已高,我回去侍奉他們,他們若不肯原諒我,我就給他們做丫鬟,端茶送水。以前是我太任性,家貧無米下炊,家婆家公纏綿病榻,大哥哥資助了我黃金百兩。于我而言,不過是我從前一支簪子的價錢,他卻視作眼中釘,將金子扔了,臭罵了我一頓,他們說裴恒心氣甚高,發達之后必定會拋棄糟糠之妻。我則認為那是他文人的清高骨氣,以為是父親和母親不肯有一個落魄女婿,同他們大吵大鬧。如今才知,文人的清高只應該來約束自己,而不是用來約束他人?!?/br>
    人總是這樣,別人走過彎路,跌倒過受過傷,提醒你一聲小心,你卻偏要覺得自己是最特別的,以為自己有一身刀槍不入的銅皮鐵骨。等跌得粉身碎骨時才悔不當初。

    潘蕓熹如此,從前的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陸晚晚默默嘆息一起:“好在此時為時尚早,你還有機會盡孝父母膝下?!?/br>
    上一世的她,耽于情愛,愚蠢地奔赴追逐寧蘊的路上,害得陳嬤嬤抑郁而亡,舅母更是大仇難報,晚景凄慘。她害得大家都不好過。

    好在,她也有機會重來。

    連著兩日,謝懷琛和安州官府的人一直去往渡口求見郁云天,但他為人倨傲,誰也不肯見,更是放言,他船上的貨物不容耽擱,絕不肯借船給大軍。

    沈在急得嘴角起了一連串的水泡,手掌將桌案拍得直響:“這個郁云天,真是豈有此理。沒有國哪來的家,愣是如此不知變通?!?/br>
    寧蘊坐在下首,手輕輕托著下巴,道:“鹽幫的船還未啟程,我們還有一線機會,不如我再去求見郁云天?!?/br>
    沈在沒說話,謝懷琛起身:“我跟你一起去?!?/br>
    ————

    船艙里點著一盞燈火,郁云天靠在窗前的貴妃榻上,閉目養神。下方坐了兩個琵琶女,素手撫弦,琴音裊裊。

    一只水貂眨著黑曜石似的眼眸,爬啊爬的爬到郁云天肩上,用小爪子撓了撓他的耳垂,好半天沒有得到回應,悶悶地又爬回他的衣襟里窩著睡覺了。

    一道身影如同影子一般飄下,站在郁云天身邊,兩只手指突然伸了過來,一下子捏住了水貂的耳朵,將它拎在空中,小東西猝不及防,嚇得身子拼命扭動,兩只小肥腿交替蹬著,發出“吱吱”的碎碎叫聲。

    郁云天睜開眼睛,溫言道:“童若,什么事?”

    “謝懷琛和寧蘊又來了?!笔莻€稚氣滿滿的少年聲音。

    “竟然這么快就來了?!庇粼铺烊嗔巳鄡蛇吿杧ue,振作了一下精神,這回沒讓他趕走他們?!澳闳麄冞M來吧?!?/br>
    “好!”童若一松手,水貂從半空中直跌在郁云天的肚子上,雖然不會受傷,卻受驚非小,委屈地蜷成一團,嗚嗚低叫著不敢動彈。

    “乖,無事,童若沒有壞心?!庇粼铺煨χ鴵崦怂粫?,才重新放回暖暖的懷里。

    水貂眼眸似點漆,水涔涔地望著郁云天,微微轉了下,埋首在他懷里。

    這時階前響起腳步聲,兩個人便走了進來。

    “郁公子?!睂幪N一進來便開了口,他問道:“北地苦寒,郁公子可還住得習慣?”

    熟稔的口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有多相熟。

    郁云天緩緩站起身,朝他們恭恭敬敬的一揖:“寧太守,謝將軍?!?/br>
    寧蘊看著郁云天蒼白的臉色,擔心地道:“郁公子坐著就好,這個節氣乍暖還寒,你是待慣南方的人,難免不習慣北地苦寒?!?/br>
    “難為寧太守過來看我?!庇粼铺煳⑿Φ溃骸岸徽堊??!?/br>
    說罷,又喊了外間的小廝奉茶。

    三人坐定后,謝懷琛和他寒暄了些許江南的風情物事。郁云天款款而談,倒不是傳話人口中那般冷冰冰。

    坐了片刻,謝懷琛和寧蘊皆沒有開口。

    郁云天看出他們的欲言又止,笑問道:“二位可是有話對在下說?”

    人家的話已經遞到口邊,謝懷琛還是開了口:“郁公子應該知道,安州的官道毀塌于地震,大成十萬將士還在戎族前線,如今我們遇到些困難,軍糧……”

    “謝將軍?!庇粼铺扉_口,截斷了他的話頭,臉色鐵青,也不似方才柔和,語氣中多了幾分強硬:“若是為了借船運糧之事,我勸將軍不必開口。此事你們已經派了無數人來,我也說了無數次,不想再多說一回。這船上載的是時令貨物,過了時這便是十船無用的廢物?!?/br>
    謝懷琛眉頭微微皺起:“郁公子若是擔心回本無望,虧損的銀錢我愿一力承擔。只求公子高抬貴手,出手相幫,救我戎族大軍?!?/br>
    “謝將軍出身鐘鳴鼎食之家,十船虧損當然能承擔得起,但我們鹽幫的信譽將軍也能賠嗎?”郁云天蹙眉道:“外邦客人最在乎的就是信譽,若是我們此次失信于人,從今往后便失去了跟他們做生意的資格。我相信,這是謝將軍賠不起的?”

    他態度強硬,絲毫不肯通融。

    謝懷琛道:“但……”

    “謝將軍不必多言!”郁云天微微抬手,道:“鹽幫有鹽幫的考量,謝將軍非要為難,我哪怕鑿了船,也不會出借船只!”

    謝懷琛起身,抓起桌案上的劍轉身就走。

    與其低聲下氣求人,不若險中求生,走一趟烏蘭橋。

    “阿琛?!睂幪N沖他義無反顧離去的背影喊了聲,見他沒有反應,又回頭對郁云天說:“郁公子……”

    郁云天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童若,送客!”

    童若不知從何處飄進來,乖乖巧巧地站在門口,嬉皮笑臉地喊道:“寧太守,這邊請吧?!?/br>
    寧蘊見他不肯通融,亦拂袖而去。

    郁云天低頭,輕撫水貂的柔軟光亮的毛發,看著兩人一前一后離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這是他親手做的一場戲,眼看這場大戲即將進入最精彩的部分,他笑了起來。

    次日午后,鹽幫的船隊從渡口啟航。寧蘊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望著遠去的白帆,沒入碧水云天下。

    若水河從云海高山深處洶涌排闥而來,卷起的浪花似碧玉,如翡翠,映襯著碧色穹頂,宛如一條玉帶。

    鹽幫的船則成了這條玉帶上唯一的點綴。

    風過城樓,將寧蘊的披風一角微微吹起,他摘下披風的帽子,目光隨著船隊消失在天際,眸光低垂,眼底浮起一絲莫測的深意。

    “寧太守?!彼韨鹊娜撕傲怂宦?,問道:“接下來是否依計行事?”

    他眼底閃過陰鷙,纖長的手指輕撫過披風邊沿的狐毛,默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告訴他們,可以動手準備了?!?/br>
    他做了這個大個局,終于將謝懷琛逼到了這個地步,行到水窮處,插翅也難飛。

    “原本以為鹽幫的人會巴結官府,咱們還得費好些功夫?!彼浇歉∑鹜嫖兜男?,笑意詭譎:“沒想到他們竟是如此有氣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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