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這是自然?!崩钛闳萋月灶h首。 晚上謝懷琛和陸晚晚回到房里還在談論這件事。 辦慈幼院是很辛苦的一件事,陸晚晚擔心舅母的身體是否吃得消。 對此謝懷琛卻很開心,他道:“這對舅母來說,是好事?!?/br> “好事?”陸晚晚不解。 謝懷琛從身后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笑著說:“是好事。她愿意接受新的事情,說明她心扉敞開了。上回她想不通自盡,是因為陸建章死了,你也已經成婚,她心頭沒了盼望?,F在,你把慈幼院的事情交給她辦,她有了新的使命和新的盼望,就不會想不開。你說這是不是好事?” 聽他這么一說,陸晚晚唇角才有了淡淡的笑意。 “是我擔心壞了,沒想到這方面?!彼χf:“多謝夫君解我憂愁?!?/br> 謝懷琛單臂將她攬入懷里,往榻上壓去,順手解了帳幔。 陸晚晚被折騰得一夜好眠,天微亮時才醒來。猛地睜開眼睛,發現枕邊的已經無人,再一摸旁側的被窩里,亦是冰涼一片。 謝懷琛已去。 陸晚晚翻身起來,心下悵惘。目光一瞥,看到桌案的茶壺下壓了一張紙,起身走去,將紙揭起來一看,是謝懷琛留下的辭別信。 信尾蓋著朱紅的章。白文的“愿生生世世結為夫妻”。 這些日子謝懷琛琢磨的兩枚印章,契合在一處是完整的謝家圖騰,若拆分開來,便是兩枚印章。謝懷琛執白文,陸晚晚執朱文,往來信件,也算風雅。 陸晚晚一摸那墨跡,仍有些濕潤,便知謝懷琛離去不久。 她當即出門,正好與迎面走來的徐笑春碰頭。 兩人結伴往城門奔去。 京城外秋霧飄蕩,薄霧迷離,大宛進貢的寶馬昂首待發。 謝懷琛輕車簡從,奔馳在初秋冷冽的官道上。 前方等待著他的是與過往近二十年錦繡生活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將負起大成的旗號,擔著鎮國公府的榮耀,奔往戰場。 他仍選擇了謝家人該走的那條路,拋頭顱,灑熱血,浴血疆場。 他不想看到將離別時陸晚晚的依依不舍,昨夜在茶里放了安神的藥,一場歡事后,她累得筋疲力竭,頭沾上枕頭便沉沉睡去。他則借著床頭微弱的夜燈,用指將她的臉撫摸了一遍又一遍,將她每一道輪廓都清晰地印在心上。 ———— 陸晚晚帶著徐笑春趕到城門的時候,只看到他袍角翻飛的背影,駛向月亮漸漸沉下的方向。 道旁塵囂飛揚,薄霧緩緩散去。 陸晚晚面覆幕離,在徐笑春的陪伴下,往遠方眺望了片刻,壓下心上如潮似涌的失落,喚隨從歸家。 ———— 李雁容做事雷厲風行,當日便找了泥瓦師傅動手準備興建慈幼局的事情。忙完一干事宜,她見天色還早,想到自己對那小男娃的承諾,便買了糖果,往莊子上去。 皇上賜的莊子極大,莊子的管事方便管理,辟出了最大的那處宴客的院子便將三百人安排了下來。 李雁容去時,遠遠的便聽到孩童的歡笑聲。 人還未走攏,有人通報慈幼局的說雁婆婆到了,一群娃娃蜂擁而至,跑到李雁容腿邊,纏著她嘰嘰喳喳地喊雁婆婆。 那些孩子圍著李雁容的時候,她心底一片柔軟。 她笑著應承著,吩咐下人將糖分發下去。 領了糖的孩子們雀躍著跑遠。 待她忙完,才發現昨日那小男娃,一直在身后跟著。 她轉過身問他:“你領糖了嗎?” 小男娃乖巧地攤開掌心,給她看掌心的糖。 他手上有兩塊,猶豫了一下,他把大的遞給李雁容,說:“婆婆吃?!?/br> 李雁容樂壞了,她說:“婆婆不吃,牙疼。你吃?!?/br> 他狐疑地看了她兩眼,似乎在思考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見李雁容又點了點頭,他這才放心地收回手,塞了一塊到嘴里。 李雁容蹲下身,問他:“可不可以告訴婆婆,你叫什么名字?” 他說:“狗娃?!?/br> “狗娃?”李雁容皺了皺眉:“你沒有大名嗎?” 他搖了搖頭。 李雁容舉目四望,孩子們都在瘋跑瘋玩,沒個正行。小的不提,大的好些都到了該念書的年紀。他們卻無書可念,只能在院子里瘋跑。 這樣下去是不成的。就算將他們養大,沒有一技之長,甚至連個正經的名字也沒有。如此養著,和養只小貓小狗有什么區別? 她不想如小貓小狗一樣將他們養大。 她找到慈幼局的管事,他上了年紀,已有六十來歲。說起這件事他亦頗有遺憾:“往常慈幼局還是有教書先生的。但念書就得用筆墨紙硯,請先生也得花錢。慈幼局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門,哪里負擔得起這筆費用?是以早些年就撤了。對于這些孩子們來說,有人撫養長大,免他們流離之苦,已是萬幸?!?/br> 李雁容聽后,憂心忡忡。若不教他們識文斷字,一技之長,待他們長大后,必然無根立于世。屆時成家后,立不起業,誕下孩兒后還得走上跟他們相同的道路。 從根本上來說,這樣的扶助沒有解決實質的問題。 她回到國公府和陸晚晚商議,要請幾位先生給孩子們上課。起初兩年都得學識文斷字,待習得日常夠用的字詞后再另找先生,或教武術,或教打鐵,多開幾門長大成人后能離起業的課業,任他們挑自己喜歡的選擇學習。 所訾費用便從岑家遺留的家產里出。 所幸岑家家產豐厚,足以支撐幾年。 陸晚晚聽了謝懷琛的話,放手讓她去做慈幼局的事。如今見她興致勃勃,成日往莊子上跑得勤便,心性也較才來京城時更開闊,便知她如今在漸漸好轉。對于這件事她當然全力支持。 當年她若非李雁容相幫,早已不知魂歸何處。如今她行有余力,也愿意幫助更多的人。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李雁容眉開眼笑,便繼續張羅瑣碎諸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愛舅母??! 第86章 寵寵女 自離京后, 謝懷琛日日有信送回。 他寫路上的奇聞異事,寫離京后的江山風光, 卻不寫旅途疲累風塵滿面。 每每收到他的來信,陸晚晚瞧著信尾的章便覺親切,一次次撫摸到印章干透的紅泥,她的心都化成了一汪一汪的秋水。 她回信的時候寫得啰里啰嗦, 家長里短, 舅母最近的去向,皇上如今的身體, 事無巨細都告訴給他聽。 紙短情長,三四頁都承載不了她想說的話。 謝懷琛去后七八日, 陸晚晚忽的收到了皇貴妃的請帖。 皇貴妃即將作三十四壽辰,邀請安平公主入宮赴宴。 陸晚晚捏著那張帖子,讓皇貴妃宮中來傳旨的長慶和長濟先回去。他倆卻道:“公主,貴妃娘娘說了, 您回京這么久, 她不曾疼愛過,因而讓你務必進宮, 全了她的這份心?!?/br> 意思就是讓她無論如何都得去了。 陸晚晚翻開那張帖子, 手指撫著鎏金的字跡,笑了笑。她隔簾對兩位小太監道:“我知道了, 你們回去吧?!?/br> 她不說去,也不說不去。兩位小太監張了張口,剛打算說什么, 攬秋從外頭進來福了福身,道:“公主,紀大夫來請平安脈了?!?/br> 說完,她眼神若有似無地瞥向長濟和長慶,他倆心下頓明,起身告辭。 兩人去后,陸晚晚端詳著請帖,微微皺起了眉毛。 這段時間,不乏有人以各種名義邀請她參加宴會。她知道自己過于神秘,難免引人猜測。 自己不可能一輩子不見人。 到了皇貴妃生辰那一日,陸晚晚早早地便入宮。 她特意帶上了紀南方,順道為皇帝請脈。 她去時皇帝正在上朝,姜河便將她喊去晨陽宮候著。 “我去含冰殿等陛下宣召?!标懲硗碛X著不妥,晨陽宮是皇帝起居的宮殿,涉及的國之機密必然不少,她久待不成體統。 姜河笑道:“陛下吩咐,若你進宮便到晨陽宮候著?!?/br> 聽他如此說,陸晚晚只好抿了抿唇答應下來。 姜河又命宮女端來茶水,陸晚晚靜喝了兩盞,便聽外頭傳來皇帝下朝歸來的儀仗之聲。 她走出殿門相迎,見著他黃色衣袍便要跪下去:“參加……” 話不及說完,皇帝便雙手托著她的手肘,朗聲笑道:“快起來?!?/br> 陸晚晚笑了下。 “皇兒今日怎的想著入宮了?”皇帝笑問她。 陸晚晚道:“皇貴妃生辰,給皇兒下了帖子?!?/br> 頓了頓,她才壓低聲音問道:“陛下覺得我如今該怎么辦?” 皇帝側眸掃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道:“陪朕去飲冰閣走走?!?/br> 她不解其意,輕聲說“好”。 從晨陽宮出來,他們便邊走邊說,往飲冰閣走去。 皇帝也不說別的,就問了她些許謝懷琛的事,又詳細問了她最近身體如何,飲食可有少減?末了,又叮囑她最近入秋,好生顧看自己。 倒真像個疼愛女兒的父親。 他們一路拾階而上,兩邊都懸著緋紅的燈籠,金色嵌香的蠟燭徐徐燃燒,一路上的風都帶著名貴香料的味道。飲冰閣地勢不高不低,隱于高低地勢之間。雕梁畫棟,梁柱上金粉描著一幀幀精細的仕女圖。四面種著湘妃竹,長得枝繁葉茂,如同一堵堵墻將外界隔開,既雅致又新穎,門簾是用一般大的東珠串成,風一吹,伶仃作響。 皇帝問她:“可會下棋?” 陸晚晚點了點頭:“略會些,不是很精通?!?/br> 皇帝頷首,命人擺開棋盤,道:“陪朕好好下幾把,下得好有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