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道：“不想聽？”

    秋秋連忙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看到男生微微挑眉，她睜大了眼睛，抬起右手豎在耳邊，認真道：“我最愛學習了！”

    楚慕遙忍住輕笑，拿筆輕輕敲了一下她的發頂：“那就別看無關的人?！?/br>
    小姑娘好像對那個叫禾蘇的女生過于關注了，楚慕遙將她的動作收入眼底，心里有些吃味。

    倒是很少見到秋秋對別人這么上心。

    自從進了競賽培訓班后，楚慕遙的時間就更加緊張了。他常常學習到半夜，咖啡不斷，秋秋看在眼里，心里關切急迫，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幫幫他。

    直到有天夜晚，窗外星辰隱在云層里，幽幽地閃著光。秋秋窩在屬于自己的小吊椅里面，面前擺著手機屏幕，放映著最新的電視劇。

    她余光看見男生伏在書桌旁，手下是學校老師布置的大量作業。

    這些題目對于楚慕遙而言輕而易舉，做不做結果都一樣，但或許是將秋秋之前的話記在了心里，無論多簡單枯燥的作業，楚慕遙還是會將它們寫完交上去。

    秋秋神情一怔，連忙扔下手里的小抱枕跑過去，拽走男生手里的試卷：“別寫啦?！?/br>
    楚慕遙手里的筆一頓，抬起深邃墨黑的眸看著她：“明天要交的?！?/br>
    “可是你今天已經學得很晚啦?！鼻锴镞嚲聿环?，固執地往外拖，“等會看過書就去睡覺，不許再寫這個作業了?！?/br>
    “那……”男生欲言又止。

    秋秋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啪嗒”一聲蹦到卷面上，手指輕點紙張，立刻就有大片大片清秀娟麗的文字順著她的指尖向外延伸。

    小姑娘抬眸，水嫩白皙的小臉上漾著淡淡炫耀的笑，唇邊露出小巧梨渦，像琉璃般水靈靈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楚慕遙，緋色唇瓣微張：“你可不要忘記了，我也會做很多題的哦！”

    而且因為她本身就是有筆墨繪成，所以可以不借助其他的筆，就能在紙張上寫字繪圖。雖然對于一個小人畫來說，這樣的能力有些雞肋，但是秋秋還是很喜歡這個技能的，可以讓她在沒有筆的情況下做題。

    “學校這么多年來布置的題型都差不多，”秋秋揚著小臉嚴肅道，“雖然你比我聰明那么一丟丟，但是我肯定比你更加熟悉這些題型，做起來不比你慢的?！?/br>
    楚慕遙沉沉地看了她半晌，才放下手中的筆，低聲應允道：“好?！?/br>
    然后拿出書柜上厚的像塊磚頭似的競賽輔導書，凝眉沉默地翻閱起來。

    秋秋欣喜地在試卷上蹦來蹦去，手指輕輕劃了幾下，幾乎所有題目立刻就被填滿了。

    這一晚，楚慕遙難得地在十二點之前上了床，胸膛處趴著一只巴掌大的糯米團子睡得香甜。

    聽著秋秋睡夢中無意識的囈語，男生揉了揉緊皺的眉心，逐漸陷入沉睡。

    第二天清晨，又是一日秋高氣爽，氣溫愈降愈寒。

    起床的時候，楚慕遙緊緊盯著秋秋身上的單衣，眼里劃過思索。

    小姑娘穿著這么一套衣服度過四季，秋冬時節不會冷嗎？這件事在他心里留了個影子。

    到了學校之后，早讀課上，楚慕遙淡定地將秋秋昨天寫好的作業交給組長，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好像周圍嘈雜的讀書聲不會對他造成一點影響。

    第四組的組長現在收楚慕遙的作業已經收習慣了，不會再出現一開始時無措驚訝的模樣。

    他整理組員作業時，將楚慕遙的放在最底下，希望老師最后才改到遙哥的作業，這樣就不會因為有全校第一的作業作對比，襯得他們寫得太爛。

    他正因為著自己的小聰明沾沾自喜，捧著數學試卷走到課代表面前的時候，突然聽得李若蕭和他說：“楚慕遙的作業呢？”

    “哦，在最底下?！?/br>
    “最底下？”李若蕭冷淡地皺眉，“他是最后一個交的？”

    “不是，是我放那的。課代表我幫你找出來?！被ハ嗫醋鳂I在班上也是很常見的事，四組組長猜測李若蕭肯定是昨天晚上有題目不會寫，想借鑒一下遙哥的。

    他從最底下抽出一張試卷，遞給李若蕭：“給?！?/br>
    課代表接過翻來覆去掃了幾眼，突然發出一道輕不可察的冷笑。

    組長探頭問：“怎么了？遙哥有地方寫錯了？”

    李若蕭抬眸瞥了他一眼，立即將手中的試卷疊起來放到一邊：“沒什么?！?/br>
    小組長懵了幾秒，放下作業，撓了撓頭走遠了，嘴里嘀咕著：“搞什么??？神神秘秘的?！?/br>
    李若蕭坐在座位上，面前擺著楚慕遙剛剛交過來的數學試卷，從桌肚里拿出一張早已批改過的試卷，上面也赫然寫著楚慕遙的名字。

    他的同桌正半瞇著眼背書，臉上帶著熬夜太晚的困意，幾乎睜不開眼睛，根本沒有精力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

    李若蕭的目光傾注在兩張試卷上，認真梭巡著每一道題，對比兩者的字跡。

    雖然新交的這張試卷上，做題的人似乎刻意地在模仿楚慕遙俊逸鋒利的字體，但是依然難掩本來的清晰明麗，有心人必然會看出兩者的差別。

    李若蕭合上試卷，想到楚慕遙在期中考試中的優異成績，眼底不經意地涌上嫉妒。

    原本在這個實驗班，他的數學僅次于左澤，偶爾發揮超常還會和對方打個平手，所以李若蕭一直以自己的數學成績為傲。沒想到楚慕遙隱藏了這么久，一出手就把他引以為榮的數學優勢搶走了。

    更何況新來的陳老師也對他贊賞有加，李若蕭已經不止一次在辦公室聽到陳老師和別人夸獎楚慕遙。他不禁在心里刻下了對楚慕遙的深深惡意。

    終于在今天找到了楚慕遙的把柄。

    他捧著厚厚的幾十張數學試卷往辦公室走，最上面刻意擺好楚慕遙的作業。

    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他抬手禮貌地在門板上叩了兩下。

    陳老師正坐在辦公桌前，一抬頭看到是他，立即親切道：“若蕭，快進來?！?/br>
    李若蕭走進去，將作業放在辦公桌一旁，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交完就走，而是靜靜地站在桌旁，好像心里埋著什么事情。

    陳老師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從教案上抬起頭：“若蕭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老師說??？”

    李若蕭深吸一口氣，寡淡平庸的五官做出惋惜的表情，他道：“陳老師，你不是讓我多幫助楚慕遙同學嗎？我一直將您的話記在心里，常常關注楚慕遙的學習動態，可是今天，我發現他又開始不寫作業了?！?/br>
    陳老師一頭霧水，眉頭擰成結：“什么意思？”

    李若蕭立即翻過第一張試卷向他展示：“老師您看，這明顯就不是楚慕遙的字跡。他不僅不寫作業，還讓別人代寫欺瞞老師……”

    “等會，”陳老師聽懂了他的意思，抬手道，“你是說楚慕遙這些天還一直在交作業，自己寫不完，就算讓別人寫也要交？”

    “對?！崩钊羰捬壑腥旧蠋追殖镣?。

    他剛要出言譴責楚慕遙幾句，突然聽得陳老師說道：“這孩子怎么這么懂事兒？這馬上都要選拔了，還寫這些簡單題目做什么，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李若蕭痛心疾首的表情停在半空，嘴唇微張：“…………嗯？”

    陳老師和李若蕭交待：“你跟楚慕遙說一聲，以后數學作業再也不用交了，其他作業我也會和那些老師們溝通，能往后推的就往后推?！?/br>
    李若蕭臉色復雜地聽完，遲疑道：“那這樣會不會對其他同學不公平？”

    “楚慕遙離預賽選拔只有不到兩個星期，時間非常緊迫?！标惱蠋焽烂C道，“以他的水平，就算落下兩個星期的作業，后面也能很快補回來。如今還是預賽最重要?！?/br>
    “哦，是這樣啊?！崩钊羰捪袷潜凰f服了一般，淡淡一笑，放在身側的手指卻不經意地捏緊褲縫。

    看到陳老師又將注意力放在手頭的教案上，李若蕭眼神微閃，臉上劃過一絲糾結，張嘴試探道：“其實老師不用這樣擔心楚慕遙的預賽結果。我們中學還有分配到的名額，如果他發揮得不好，把一個名額給他也是可以的?！?/br>
    他語氣誠懇，似乎心里真的是這樣想的。

    “這不行，”陳老師頭也沒抬，“名額要按成績來分，不能隨便給?！?/br>
    “嗯，老師說的也對?！崩钊羰捰珠e話了兩句，和陳老師告別后就走出了辦公室。

    在順著走廊走回教室的時候，他一向平淡無波的臉瞬間變得狠厲。

    原本認為在陳老師那里戳穿楚慕遙懈怠懶散的學習態度，會讓老師對他厭惡。

    沒想到這個陳老師和之前的張志澤完全不一樣，是個絕對的唯分數論，難道楚慕遙考到全校第一，就可以受到這樣的優待嗎？

    李若蕭又想到了陳老師那番關于預賽保送名額分配的話，垂在身側的手掌漸漸捏緊，露出青白的指節。

    按照他原先的設想，這次保送名單中定然有他一個，另外左澤和禾蘇都是有力的競爭對手。如今多了楚慕遙，最后的保送名單就會有很大變數，有沒有他也不一定。

    李若蕭將這些在腦海中順了一遍，面色逐漸黑沉，眼波詭譎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回到班上的時候，早讀已經接近尾聲，還有十分鐘就要上第一節課，李若蕭連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經意地往教室角落一瞟，看到楚慕遙的課桌旁空無一人，桌面上擺著一個色味誘人的金槍魚三明治，外包裝上印著一家遠近聞名的烘焙點標志。

    這家店李若蕭知道，口味一直為人所稱贊，但是價格也是非常高，不是一般學生黨可以消費得起的。

    他思及楚慕遙的背景，嘴角勾起輕蔑不屑的笑，又是一個靠著家庭背景的紈绔，以為仗著小聰明就可以在學校呼風喚雨。

    他的同桌睡了大半個早讀，現在已經清醒了，看他眼睛鎖在教室角落不放，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

    回過頭來的時候，用手肘搗李若蕭，臉上掛著曖昧的笑：“哈哈，你是不是嫉妒遙哥??？”

    被猛地戳穿心思，李若蕭立即擺正臉色：“你胡說什么呢？”

    他同桌笑笑：“那你盯著人家三明治不放？要是你也有那么一張臉，肯定早餐收到手軟?！?/br>
    “什么意思？”

    “你沒看到??？哦對，你去送作業去了。這三明治是隔壁班花送給遙哥的，人家還扶著桌子嬌滴滴地說，如果有不會的競賽題，遙哥盡管問她，她一直有時間?！?/br>
    剛才正好睡醒睜開眼睛的他看到這一幕，隔夜的飯都要吐出來，人家禾蘇還能當著遙哥黑得像鍋底一樣的俊臉說下去，真是好手段。

    李若蕭神情微動，問道：“這個三明治是禾蘇送的？”

    “對！”他同桌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人家還說，會一直送的，每天換花樣，保證遙哥不會吃膩。嘔——”

    同桌在這邊吐槽，沒有注意到李若蕭若有所思的目光，凝在桌面上一動不動。

    教室外面，秋日的陽光灑在寬闊的走廊上，帶著金色的光芒，給潔白的瓷磚鋪上一層淡淡的金輝。

    楚慕遙面靠著墻半蹲在角落，偶爾有人走過，也只能看見他挺拔的背影，被楚慕遙用鳳眸一掃之后，就很快跑走了。

    他用周邊人很難聽清的聲音對著墻面說道：“怎么跑出來了？”

    小姑娘站在墻根上，背對著他，頭頂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

    楚慕遙聽見秋秋話里帶著怒氣，小手在墻面上隨意亂畫：“我被熏到了?！?/br>
    “……”男生停頓了一會，嘴角微微勾起，“那個人已經走了?！?/br>
    “可是她留下的三明治還在?！?/br>
    “那我把它扔掉?！蹦猩麤Q道。

    可是秋秋有些猶豫，轉過身來看他，琥珀色的瞳仁倒映著男生清俊的臉龐，水潤潤的晶瑩澄澈，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小姑娘咬著下唇，又張嘴說道：“書上說不能浪費食物?！?/br>
    “那就把它給褚澤晨，他飯量大?！?/br>
    秋秋思索片刻，微微點頭，小揪揪上下晃，楚慕遙忍不住伸手去拽。

    小姑娘在他的手還沒碰到的時候猛地跳到了旁邊，大眼睛靈動活潑：“可是教室里面還是香香的，我今天不回去了！”

    男生啞然，勸道：“風吹吹就散了，你不愿意陪我上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