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更加生氣了，摸著自己好不容易才扎好的丸子頭，眼眶一紅，委屈地癟癟嘴?！皣W”地一聲就從吊椅上站起來。

    她伸手去打男生作惡的手心，水靈靈的眼睛像閃亮的琉璃，控訴地看向楚慕遙：“我發型都被你弄亂啦?！?/br>
    楚慕遙抬手企圖扶正，卻發現手剛拿走，小丸子又軟趴趴地倒在一邊。男生眸底劃過尷尬，指尖微動想要補救，但終究是收了回來。

    秋秋跺跺腳跑開了，男生看著她小小的背影，嘴角輕揚。待收回視線放在屏幕上，又恢復了剛才的專注深邃。

    小姑娘跑到書桌邊緣，那里放著男生的手機。

    楚慕遙雖然事事都讓著她，但是玩手機的時長確實受限制的。沒辦法，要是小姑娘近視了，都買不到合適的眼鏡。

    況且，想到那樣一雙晶亮的大眼睛要被遮擋在厚厚的鏡片下，楚慕遙都舍不得。

    但是秋秋現在已經學會網上沖浪了，現實生活中只有男生可以和她交談，但是在網絡上，秋秋可以豎著一根小指頭，一戳一戳地打字發言，網絡那邊的人又看不到她是誰。

    最近幾天她成功摸進清陽中學的論壇，從此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里面充斥著各個老師的八卦和學生的新聞，偶爾從中頂上一個帖子類似于“高一物理買什么教輔好”，也很快就會沉下去。

    不過秋秋細致地在那個帖子下將自己對于物理資料的總結心得一字一句地打上，希望能給樓主一些幫助?？上н^了很久也沒人回復。

    不過論壇里最讓秋秋震驚的，還是時不時就會被頂到首頁的高樓——校草提名美照大賞，與此相對的還有?；ㄌ崦?。

    秋秋點進第二個?；ㄌ右豢?，里面除了前幾層樓是女生照片，下面的各方在爭吵。秋秋統計了一下，得票不相上下的是（2）班的禾蘇和（13）班的安晴爾，她們兩人一個溫柔嫻靜一個張揚高調，不分伯仲。不過秋秋最喜歡的還是（16）班的蘇歲，這個女生的照片又酷又帥，不過因為（16）班是差生聚集地，沒幾個人大張旗鼓地說看好她。

    秋秋看了一下樓主發帖的時間，才知道這些人爭執了一年多都沒評出一個全校公認的?；?。

    與之相反，點開校草樓，從頭刷到尾都是楚慕遙一人的圖片，除了第一張證件照，其他的都是從不同地方偷拍的，盡管有些角度十分魔鬼，也擋不住大批女生在底下嚎“我可以”。

    秋秋想著，幸虧論壇是匿名制，不然楚慕遙有名有姓的老婆恐怕能饒地球一圈。

    她悠悠地順著屏幕向下滑動，看看能不能刷新出什么新奇的話題。

    猛地，一行字映入眼簾，完全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那上面寫著：遙哥校外暴力傷人，有圖有真相?。?！

    秋秋心尖一驚，立即用手指頭點進去，一字一句地仔細瀏覽。

    樓主放出了楚慕遙在小巷中打人的照片，雖然隔得很遠，楚慕遙只露出了半邊側臉，但是也能看出男生臉上的怒意，狹長的鳳眸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拳頭緊握，正要揮向眼前的人。

    底下已經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

    2l：我靠！這一拳下去正中太陽xue，遙哥真tm狠！牛逼！

    3l：聽說周五警察還來了學校一趟，說不定就是為這事兒？

    4l：警察？難道楚家還怕警察？遙哥不照樣放學回家了嗎？

    ……

    接下來的評論漸漸偏離，好像都在討論楚家在天河市如何一手遮天，遙哥雖然成績不好，但是依然在學校里橫行霸道。其間種種，將楚慕遙描述成了一個背靠家族目無尊長的富家紈绔。

    秋秋看得小臉通紅，清澈的眸里撲騰著怒氣的小火焰，她快速地在手機上敲來敲去，寫道：“楚慕遙才不是你們說得那樣呢！你們這是在造謠！”

    可是這樓一出，底下立即涌來許多人，說她是楚慕遙的腦殘粉，被美男顏值沖昏了頭腦是非不分。

    秋秋不會和人吵架，急得用小貝齒咬住下唇，蝶羽似的睫毛向小扇子一樣，半垂眼簾專注地盯著屏幕，雙手并用笨拙而固執地按著鍵盤，一點一點地給楚慕遙澄清。

    小姑娘長久沒有聲音，楚慕遙偏頭看了一眼，發現秋秋趴在手機上眼睛眨也不眨，紅著眼尾好像被氣哭了一樣，連鼻頭都是紅紅的。

    男生連忙將她輕柔地挪到自己面前來：“怎么了？誰惹你？”

    秋秋垂著眼角搖頭不說話，楚慕遙眼神一沉，拿過她剛剛碰的手機，簡單掃了幾下，銳利劍眉下的星眸就已經凝成了寒冰，捏著手機的手指兀自收緊，露出的青白關節好像用力的要將其撕碎。

    “你不要生氣，”秋秋抬眸，伸手碰碰他的手背，小姑娘溫熱的指尖拂過楚慕遙僵硬的指節，“他們說的不對，你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楚慕遙先是一頓，斂了眸中的厲色。沉默良久，才掀開眼簾對上小姑娘擔憂的視線，勾唇一笑，臉上卻沒有一絲暖意：“如果他們恰好說對了，你會怎么辦？”

    楚家和他關系涼薄，外人如何編排他只當做是笑談，偏偏在動手打人這件事情上，楚慕遙不可否認的是，在當時那一刻，他確實有起過讓對方見血的念頭。

    并且這種念頭一直淡淡地縈繞在腦海中，掀起被故意忘卻的那段往事，讓他深夜時經常涌起嗜血暴虐的沖動。

    楚慕遙知道自己的精神創傷還未痊愈，但是隨著年齡增長，他將這種非人的念頭藏得愈來愈深。從顧岑到林默，都以為他的情況在逐漸好轉，只有褚澤晨幾個經常和他接觸的人，才隱約感覺到楚慕遙的不同。

    若是小姑娘認識到了這一點，會不會被嚇到？會不會跑回她的小地方？躲著再也不……

    秋秋輕輕地將兩只手疊在他的手背上，凝眸注視著楚慕遙。她的眼睛很好看，濃密的睫毛下琉璃般的眸子隨著楚慕遙轉動，淺淺布著一層水霧，看過來時像是星辰流動。小姑娘櫻唇輕啟，吐出溫軟的奶音：“那你也不是故意的，對不對？”

    小姑娘的眼眸澄澈，里面只倒映著楚慕遙一個人影。

    “你別怕流言蜚語，我會看著你的?！?/br>
    盡管相處只有短短一周，秋秋也能感覺到男生內心并不像外表那樣疏離淡漠，更不可能像論壇里的那些人說得那樣陰毒。秋秋愿意自己去了解男生，愛護這個唯一能聽到自己聲音的人。

    楚慕遙和她視線相對，眉間不可遏制地一顫，猛地放開了手。

    目光轉落到手機屏幕上，看清最新出現的那條發言，男生神情驟冷。

    那人寫道：大家不知道吧？遙哥打人是因為心靈創傷，憐愛了憐愛了！

    下面猛然涌現大量回復，希望這人詳細說說。

    楚慕遙看完這句話，嘴角勾起一抹帶著寒意的笑。楚蔓荷盡心遮掩的隱秘被她那個不成事的小兒子就這么捅出來，楚哲是生怕他調查不出當年的真相嗎？

    既然把柄送到了他手里，就不要怪他將楚家的丑聞一一揭露在人前。

    14、第 14 章

    周一的升旗儀式上，主席上站著三個挺拔俊秀的男生，教導主任在一旁袖手背在身后，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們。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褚澤晨一頭金發耀眼奪目，正對著話筒慷慨激昂道，“非常抱歉向你們讀出我打架斗毆的檢討書。本人已經深刻地體會到我所犯錯誤的重要性，特在此檢討……”

    他做這樣的檢討已經是家常便飯，感情充沛地念了十來分鐘，手里的紙換了一張又一張，終于念到教導主任厭煩了，伸手把他推到一邊：“還要給其他同學認錯改正的機會，你少說點?！?/br>
    “喏，”褚澤晨將紙遞給林謙，“接著用?！?/br>
    教導主任瞪了他一眼，褚澤晨嘿嘿笑了兩聲，動作利落干凈地直接從前面跳下臺去。

    林謙是個乖孩子，但是他同時也是個靦腆的男生，與褚澤晨的朗誦不同，他用白開水一樣平淡的口吻念了幾句話，就扶著鏡框走開了。

    輪到三人中排在最后的楚慕遙，他向前走了幾步，教導主任看到他空無一物的手，臉色就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了。

    男生微微低頭湊近只到他胸口的話筒，寒澈的雙眸在cao場上淡淡一掃，唇間吐出三個字，聲音通過擴音器在cao場上回蕩，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他說：“我，同上?！?/br>
    話一說完，男生就雙手插著口袋從主席臺邊上的樓梯緩步而下。身著清新潔白的襯衫校服，胸前松松垮垮地系著一條灰藍色領帶。男生漫不經心的神態在清晨的陽光下難掩其光芒，讓靠近主席臺的幾個班級前排女生不自覺地紅了臉。

    后面男生嗤笑出聲，低聲在隊伍里說了句：“長得人模狗樣的，內心卻是個變態?！?/br>
    “你！”他前面的女生回過頭來瞪他，漲紅了臉卻不知道怎么反駁。

    “怎么？論壇里都傳遍了，你還想給他打掩護？顏狗也不是這么當的?！?/br>
    女生沒話說，將頭轉了回去，心里卻悄悄打了鼓。楚慕遙不會真像傳言那樣？心里住著個變態吧？

    幾分鐘后，在背后說楚慕遙閑話的男生卻突然大叫一聲，在只有主任講話聲的空曠cao場上極其突出。

    “我靠！誰往我鞋上噴的紫色顏料？我剛買的aj?！?/br>
    一時旁邊人齊齊看過來，讓這個后知后覺的男生臉漲得像紅辣椒，腳下鞋子在人造草皮上磨蹭。

    隊伍后面的班主任走過來拍他一巴掌：“升旗呢！”

    秋秋偷偷從人群中溜走，將自己的作案工具藏好，雀躍地跑到楚慕遙身邊。

    男生借著系鞋帶的動作把她放到手腕上，瞥見小姑娘指尖沾染了點點紫色，自然就明白了剛才那人是怎么回事。

    他輕點小姑娘的發尖：“調皮?！闭Z氣卻沒有半點譴責之意。

    “他說你壞話，我教訓他來著?！毙」媚锬缶o了小拳頭，眼睛亮晶晶的，義憤填膺說道。

    楚慕遙實際上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不過看到小姑娘因為一句閑話就為他出頭，眸中閃過微光。

    他不知道的是，小姑娘暗地里還有別的小動作。

    升旗儀式一過就是早讀，同學們排著隊陸陸續續回到教室，組長們在教室里面來回走，大聲吼：“交作業了啊，交作業?！?/br>
    角落處，楚慕遙第一次從書包里拿出自己的各科作業，擺在桌面上，第四組的組長走到他面前的時候，發現遙哥居然寫了作業，驚訝得眼睛都要從鏡框里掉出來了。

    楚慕遙輕抬下巴：“都在這里?！?/br>
    組長“哦哦”了兩聲，連忙收好抱走了。走到自己座位的時候，忍不住翻開看了下，上周數學老師布置了一張超難的試卷，尤其是最后一題，大佬們周末的時候都在qq群里討論，他是靠著東拼西湊別人的思路才勉強寫出第一小問。

    結果一翻楚慕遙的試卷，發現對方在最后一題下面只寫了三行答案，每一行前面標著題號，除此之外一點過程都沒有。

    組長合上卷子舒了口氣。他就說，遙哥怎么可能寫作業，還把這么難的卷子寫完了，分明就是在瞎寫嘛！

    他心情輕松地將數學卷子整理好交給課代表，回座位的時候無意識地往楚慕遙那里看了一眼，發現對方還如往常一樣趴在桌子上睡覺，心里更加安定。要等遙哥成績變好，恐怕太陽得從西邊出來。

    楚慕遙闔眸在桌子上趴了一會，身邊沒有那個一直打轉的小人兒，心里涌上一股煩躁。伸出手在發間揉抓一把，不耐煩地抬起頭來，凌厲的眼中帶著淡漠的疏離，在教室四周的墻壁上掃了一圈，沒發現那道小小的身影。

    心里的浮躁更添一分。

    小姑娘說她要去找以前的朋友玩，楚慕遙當時大方地答應了，沒想到秋秋一揮手離開，他就覺得整個教室都籠上一層陰云，令人焦躁不已。

    又回到了以前想要翹課逃學的時候。

    不過要是小姑娘回來看到他不在，肯定是要嘟嘴鬧的，楚慕遙想著她撒嬌的模樣，抵著舌尖輕笑出聲，勉強按捺住想要離開的心情，在教室坐了整整兩節課。

    秋秋還是沒有回來，倒是另一個人走到了他面前。

    楚慕遙手指敲擊著桌面，看清來人后，心里的燥郁之感更是達到頂峰。

    上午第二節課后的大課間時間很長，足夠一個男生從初中部走到高中部，所以楚哲就在這個時候來到了高二（1）班。

    一看到楚哲進了教室，不少在周圍的同學紛紛偷偷看過來。聽說楚家兩兄弟關系不好，今天正好看看熱鬧。

    他走到楚慕遙桌子面前，下巴尖細，一張臉只能算得中上。楚哲先是看了看楚慕遙的衣著，發現對方校服穿的都不規整，再瞥到男生身后的垃圾桶和胡亂堆放的掃帚，眼里幸災樂禍的神色更加明顯。整個人散發著小人得志的快意。

    但是說出的話倒是虛偽得真誠：“哥，聽說你前幾天和人打架了？沒受傷吧？”

    楚慕遙抬眸看他一眼，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冰涼不屑的眼神落在楚哲臉上，讓他不自覺地變了臉色。

    明明自己站著，楚慕遙坐著，可他的眼神就像是在俯視著自己。還有男生那副不在意的模樣，分明在彰示著，自己費了大動作在同學之間散布的謠言，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楚哲這樣想著，眉宇間露出一絲陰郁，偏偏強求自己露出擔憂關切的表情，紅著眼眶道：“我害怕你下手太重釀成不可挽回之事。你還記得么，幾年前在那個工廠……”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頓住話頭，驚恐地向周圍掃了幾眼，欲蓋彌彰道：“那件事情后，你的情緒一直不穩定，可千萬別做什么傻事??！”

    周圍的同學們立即收回了目光，耳朵卻豎的高高的，明顯在偷聽。相近的幾個人眼神交流，小動作不停。

    楚慕遙淡定地看著楚哲自導自演，指關節在桌面上輕叩兩下，薄唇輕啟：“傻事？你是在說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