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雨師大人呢？”白月問。

    “雨師從回來后就一直將自己關在禁閉室里，沒有出來過?！?/br>
    “帶本宮去看看?！?/br>
    守將帶著白月進去，走到風雨殿的暗室，宋雨娘將自己關在里面再沒有出來過。

    “把門打開?！卑自路愿?。

    守將為難地道：“回稟娘娘，這禁閉室除非里面的人自己出來，外面是沒法打開的?！?/br>
    白月皺眉，揚聲道，“宋雨娘，出來，本宮有話跟你說?！?/br>
    第64章 朝會

    白月在禁閉室外喊了兩聲， 里面毫無動靜。

    “你們都下去吧?！鳖D了頓，白月讓守將包括齊麟在內的所有人都先離開。

    有些話，她需要單獨和雨師談談。

    “宋雨娘， 出來吧，現在只有本宮一個人。關于風師后事處理和歸無胤，本宮有話問你?！?/br>
    等了許久， 禁閉室厚重的門才緩緩拉開， 宋雨娘慘白灰暗的臉出現在門縫后，聲音干啞如被磨盤碾過， “娘娘，您就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br>
    白月一把拉住玄門， 不讓她逃避， 索性一個跨步同宋雨娘進了禁閉室。

    暗門再次一關， 光線全無。

    黑暗籠罩了四周，室中一片壓抑的安靜。

    等視線稍適應了黑暗， 白月方才緩聲道， “風師的事， 還請節哀?！?/br>
    宋雨娘未作聲，這些天，她的情緒已經被抽干，心在銳痛中反復凌遲， 已經麻木得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風師隕落， 亦是天界損失， 本宮會命司禮仙君為風師舉辦一場祭神典?！?/br>
    “多謝娘娘?！彼斡昴锴榫w毫無起伏。

    “歸無胤的事你打算怎么解決？”

    一提到那三個字，宋雨娘的情緒就顫動起來， 她喉嚨一陣緊縮， 捂著臉哽聲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會把他害成這樣。當年，我回去找過他們，可是他們已經死了……我根本不知道后來、后來還會發生那么多的事……”

    “本宮知道你沒有說謊?！卑自聫男渲腥〕鲆幻独C囊，這是當年雨師在晏家父子死后用他們骨灰做成的衣冠冢，在被歸無胤抓去魔界時掉在風雨殿外被齊麟撿到。

    也因此，才有了這一場齊麟指證白月與魔獄尊主勾纏的禍端出現。

    “這個怎么會在娘娘手中？”宋雨娘借著夜視看清白月手中的東西，連忙奪過，緊緊握在手中。

    像握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雨師，現在你必須隨本宮去凌霄殿，自行解釋清楚你和魔王歸無胤的淵源牽連。否則，風師便會死的不明不白?！卑自缕届o地道。

    宋雨娘閉目許久，蒼白著臉睜開眼，語氣滄涼悲哀的問：“天后娘娘，您也覺得是我錯了么？”

    白月靜了片刻，認真回答她，“對于你堅持自己理想和修行這件事，本宮并不覺得你有什么錯，甚至是贊賞你的?！?/br>
    宋雨娘錯愕而茫然地看向白月。

    “你只是錯在生下孩子又不給他母愛，還拋下了他?！卑自吕淇岬氐?。

    宋雨娘情緒被驟然擊垮，她低咽一聲，捂住臉頰跪在地上，肩頭不住地顫動。

    “孩子，是上天送給每一個母親的禮物。你既然不想要這個禮物，就不應該生下他?！?/br>
    “可我當時只是想在父親死前滿足他老人家最后的遺愿?！彼斡昴飸曰诘氐?，“我也沒有對他不好，我只是沒想到……晏郎他會變成那樣……”

    白月漠然：“所以這就是因。你自己種下了這個因，就得嘗這個果?！?/br>
    “對于你如今的遭遇，本宮雖替你感到遺憾，但也并不同情。沒有人能貪心的得到所有福運，天道有輪回，終究是有代價的?！?/br>
    白月面無表情，字字珠璣。

    宋雨娘失魂落魄跌坐在地，像瘋了一般披頭散發又哭又笑。

    “收拾好心情振作起來吧?！卑自聟s不給她頹廢的機會，誅心道，“歸無胤可沒打算就此放過你?！?/br>
    宋雨娘將自己蜷在暗室角落，哭完笑完后又開始像一尊死人像般發呆，雙眼空滯喃喃自語。

    走出風雨殿大門，白月駐足，回頭望了一眼這座神殿。

    在外面等候許久的齊麟走上前來，“娘娘，雨師大人的情況怎么樣了？”

    “有些低迷，不過本宮相信，她很快就會振作起來?！卑自碌?。

    齊麟道，“說起來，此行還要多虧娘娘相助，方能順利救出雨師?！?/br>
    白月聞言，意味深長看了齊麟一眼，很顯然，當時在無妄淵，他和風雨殿兩名屬官都事先隱身在暗處，將歸無胤和風師雨師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了一切。

    而與此同時，齊麟也親眼在凡界青樓看見了白月和歸無胤同行，當時的情景，說她和歸無胤沒什么關系，傻子都不會相信。

    這兩件事，就端看他如何抉擇。

    若他識時務，選擇道出雨師與歸無胤的母子淵源，領下一個功勞，白月會很樂意給他此行一個嘉獎。

    若他非要找茬，再次將在凡間看見的事情抖出來，那白月便不會再手軟——也是時候除掉一個不聽話且還亂給自己使絆子的武將首領了。

    “司戰仙君自謙了。此行多虧你英勇無敵，于魔冥萬軍之中勇闖無妄淵，方能拼死救出雨師。哪有本宮幫什么忙?！?/br>
    白月微微一笑，“倒是本宮憂心天君在凡間歷劫，下去探望他，不想也碰巧遇見司戰仙君?？磥硭緫鹣删c本宮一樣，也時刻憂心牽掛著天君，盼望他早日歷劫回歸啊?！?/br>
    齊麟干笑道：“是啊，看到天君歷劫順利，臣君就放心了?！?/br>
    白月挑眉，“天君有天道氣運加身，即便身陷泥藻，也另辟蹊徑，看到他那么有上進心，本宮也深感安慰?！?/br>
    齊麟一想到軒轅霆那妖艷的花魁裝扮，就羞恥得腳趾抓地，只得干笑結束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男扮女裝當花魁舞妓的人是軒轅霆，在白月面前尷尬的人卻是他？？

    白月是算著時間去的魔獄。

    這一來一回幾天時間，都在凌霄殿朝殿初一、十五的間隔當中。

    所以只幾天不出現在人前，再加上月宮幾名心腹為她掩護，并沒有神官懷疑什么。

    現在，唯一可能抖破這件事的人，就是齊麟。

    白月已經想好了若齊麟利用此事再次發難，她要怎么對付他。

    只等明日的凌霄殿朝會見分曉。

    白月回到月宮。

    蘭芝連忙迎上來，“娘娘，您可算回來了。白逍少君已經回蓬萊了，讓奴婢給您知會一聲?！?/br>
    “嗯，知道了?！卑自伦进P榻上，揉了揉眉心。

    蘭芝見娘娘只去了幾日，神色間便帶了些疲憊，知意地走上前，輕手輕腳替娘娘捏按起來。

    “本宮不在天宮這些天，沒什么發生事吧?！卑自麻]著雙眼問。

    “除了有幾個神官想來白宮拜見娘娘被奴婢回絕以外，其他倒是太平，沒什么事?！?/br>
    “嗯，封澤呢？”白月又問，方才回宮時并未看見封澤人影。

    蘭芝一笑，“娘娘您是不知道，自從封澤在九嬰大戰立功后，有多受天庭那些神官武將們的青睞，現在他恐怕又被勇戰郎君郭陽拉去天兵營了吧?！?/br>
    白月并未睜眼，懶懶享受著蘭芝的按摩，笑了笑，“這是好事。說明他已經在百官心中有了聲望和地位?！?/br>
    蘭芝得意地道：“那還不是娘娘給他的?！?/br>
    “胡說?！卑自卤犙?，瞥了蘭芝一眼，“封澤的能力和本領你沒有看在眼里？以后說話可不要這般沒有分寸?！?/br>
    白月發現，蘭芝最近跟著她水漲船高，受到天宮一眾大官小吏的抬舉，便有點膨脹了，是時候敲打敲打她。

    “你是本宮的貼身掌司，你的一言一行皆代表著本宮的授意，謹慎妥帖才是你應該表現出來的樣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說話不經大腦?！?/br>
    “若是有人誠心尋你錯處，就你現在這樣口無遮攔，你認為自己不會落下什么把柄到別人手中嗎？”

    蘭芝一慌，連忙垂手，“娘娘，奴婢知錯了?！?/br>
    “知道就好?！卑自碌此谎?，“起來吧?！?/br>
    白月坐起身，負手走到窗苑前，蘭芝的忠心是不容置喙，但走到今日，她已經不僅僅只需要忠心的手下了。

    就算是從娘家跟隨她出來的蘭芝，也需要提高自己的職業技能和素養，才能跟得上白月大業前進的步伐。

    風師隕落，神職空出，也是一個提攜心腹忠臣的好機會。

    但白月思來想去，就目前那些新晉飛升的年輕神官里，又有誰能勝任風師的位置呢？

    翌日十五，凌霄殿朝會。

    白月換上朝服，再次登殿。

    風師隕落一事，眾臣從天道雷音都已知曉，只待今日朝殿正式通報。

    白月坐在主位，看著下方皆頭戴素縞的眾臣，視線環視一圈后，落到齊麟身上。

    齊麟緩緩出列，“臣此次有辱娘娘重托，魔獄一行，只救回了雨師一人，實在愧疚?！?/br>
    白月又掃了眼站在神官位列中默然不語的宋雨娘，對齊麟道，“司戰仙君不必自責，你孤勇身闖魔獄救出雨師，已是大功可嘉，事已至此，就不必愧疚了。至于風師，冥冥天道，自有他的命數?！?/br>
    話說到這里，齊麟抬頭看了白月一眼，猶豫半晌默默站了回去，并沒有像上次一樣將在無妄淵和凡界看到的其他事當眾抖落出來。

    白月微微瞇眸，意味深長地盯了齊麟一眼，手指在寶座扶手上敲了敲，然后喚道，“雨師，你和風師為何會被魔獄之主歸無胤抓走？他又為何要殺我天庭神官？”

    這才是凌霄殿眾臣真正想知道的。

    他們頓時嗡聲低議起來，神色憤慨而驚怒，充滿了對魔獄除之而后快的討伐聲音。

    畢竟，一個如此重要的天庭神官，就這么不明不白死在了魔獄尊主的手里，這事兒要是沒一個交代，那么魔界這行為無異于跟九嬰一樣是在向天界宣戰。

    宋雨娘步伐沉重地走上大殿中央，她神色蒼白而恍惚，兩眼沒有了聚焦，似對著上方的白月又似對著虛無，行尸走rou般張口道，“歸無胤，也就是現在這個魔獄之主，是我當年飛升之前在凡間的兒子?！?/br>
    “什么?。。。?！”百官震驚。

    宋雨娘雙目空滯地繼續道，“當年我拋棄了他，如今他是來找我報仇的?！?/br>
    兩行眼淚從她空洞死氣的眼里無聲滑落，“狂風為了救我，擋下了他的天魔黑火，最后引魔火焚體自隕了?！?/br>
    說完她枯澀一笑，“我是個罪人，請天后娘娘降下刑罰懲戒我吧?！?/br>